镇子里。

    霍隐在四处随意的闲逛。

    遇见路人打招呼，他也会回报一个笑容。

    遇见小孩子叫仙君，他也会让身后的江玉燕拿出一些糖果来分发给孩子们。

    只是在分发糖果时，江玉燕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城外，霍隐走在略有些泥泞的地面上，呼吸着雨后的新鲜的湿润的空气，对跟在身后的江玉燕问道：“你在想什么？”

    江玉燕听到霍隐的话，不由得又想到了先前在客栈大堂里见到的神姬。

    她从未见过神姬，但是在见到神姬的第一眼，便不由自主的被神姬的那一双眼眸所吸引，忍不住去好奇神姬在白纱遮掩下的面容是怎样的惊艳。

    “我在想刚才那个女人。”

    霍隐听到江玉燕的话，微笑着说道：“优秀的女人总是会相互吸引。”

    江玉燕知道霍隐无所不知，一定知晓神姬的来历，便好奇的问道：“她是什么人？”

    霍隐语气颇为微妙的回答道：“说好听一点，她是神姬，说的难听一点，她就是一个替身。”

    江玉燕闻言有一些迷湖了，这每一个字她都能听懂，但是连在一起就有些听不明白了。

    霍隐回头看了一眼江玉燕脸上的迷茫之色，继续说道：“如同无道狂天和帝释天那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有人自封为天，自然也有人自封为神。”

    就如同霍隐这个仙，起初也算是自封的，但是等到后来发生的事情越来越多，他这个仙便不再是自封，而是公认的。

    但是无论是无道狂天，还是帝释天，亦或者是那个长生不死的神，他们的称号并未得到广泛的认可。

    更多的还是一种自以为是的孤芳自赏。

    江玉燕听到霍隐的解释，若有所思，说道：“所以那个女人的背后有一位神？”

    霍隐点了点头，回答道：“那个人，他的确算得上是一位神。”

    出生于步氏一族，天赋绝伦，可以自创出两套长生不死的功法，这样的人自封为神，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只是在这一方世界，很多事情都出现了一些细微的变化，不过在大体上和他了解的还是差不多的。

    江玉燕有些惊讶，她一直都以为霍隐是这个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可是此时看来，事情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霍隐看着江玉燕脸上的惊讶之色，继续说道：“没什么好吃惊的，你活的时间越久，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多，你就会发现自己在过去的认知是有多么的单纯。”

    江玉燕闻言抿了抿唇，说道：“不过我相信，先生一定是最厉害的那一个。”

    霍隐笑笑，说道：“也许吧。”

    ……

    神母站在小丘上，看着归来的神姬，有些欣慰的说道：“你很守诺。”

    她本来还在担心神姬会留在七侠镇，不想离开，没想到神姬居然真的只是看了一眼就回来了。

    这让她心中十分庆幸，不然的话，回去之后她真不知道该如何向神交代。

    神姬听到神母的话，又回头望了一眼七侠镇，忽然说道：“神母，当神真的有那么好吗？”

    神母听到神姬的话不解的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神姬抿了抿唇，低声说道：“我只是觉得那样的生活，太无趣了，也太沉闷了，一日恍忽似千年。”

    她在五岁那年就进入搜神宫，成为搜神宫的神姬。

    在那之后便一直跟随在神母的身边，日夜潜心修炼，除了修炼之余几乎没有其他任何的事情可以去做。

    这样的生活一年两年还算寻常，可是十年二十年过去，真的是太枯燥了，太乏味了。

    她在埋怨，但是声音听起来却非常的温柔，这温柔反倒是令她的埋怨变得平和乏力，就如同过去的生活那样受人操控，半点不由己。

    神母听到神姬的埋怨，回应道：“何必去考虑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无法改变的现状，埋怨是没有任何用处的。

    神姬闻言反问道：“那我们应该去考虑什么事情？如何修炼成天下第一吗？成了天下第一又如何？之后呢？难道能够将这个天下第一的称号带到黄泉去吗？”

    神母沉默，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神姬这一连串的问题，最后只能说道：“你是长生不死的。”

    是的。

    神姬是长生不死的。

    也许她成为天下第一以后，并不能将这个称号带去黄泉。

    如此一想，这生活的枯燥又更重了三分。

    “我不想这样下去了。”

    神姬忽然开口，她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神母闻言问道：“因为仙君？”

    神姬摇了摇头，说道：“神母，那一眼我看到的不仅仅是仙君，还有很多很多。”

    刚才看霍隐的那一眼，他看到的不仅仅是霍隐本身，更是霍隐身上的一些独特的气质，还有霍隐身边的那些人和物。

    在她的印象当中，神一向是冰冷的，是孤傲的，从不与人见面，也从不与人说任何亲近的话。

    神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姿态，凌驾于众生之上，掌控人的命运和生死。

    这样的神，是她印象里的神，也是身边所有人印象里的神。

    他们都认为神就应该是这个样子，不然的话，又如何和凡人区分开来呢。

    但是在见到霍隐这位仙人之后，她从霍隐的身上、从霍隐的身边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霍隐从来不会遮掩自己的容貌，加持过分的神秘。

    他可以大大方方的走在大街上，欣赏风景，欣赏每一位擦肩而过的路人。

    他也可以微笑着和别人打招呼，用温和的声音去交谈。

    他会吃饭，会喝酒，绝不会以“本仙尊”类似的身份自居，明明是仙人，身上却满是人情味儿。

    也许这就是仙人和神之间的区别。

    如果让她做出一个选择，她一定希望成为一个自由的仙人，而不是独居于重重帷帐之中，做一个冷冰冰的神！

    所以她想要留下来，不是因为对霍隐的憧憬，而是因为对人情味儿的向往。

    她想要过上可以笑可以哭，可以吃美食饮美酒，自由的去追逐风，去翻越千山万水的生活。

    绝不是以神姬的身份，永远生活在神的阴影之下！

    少女的心就如同囚禁在牢笼之中的勐虎。

    一旦被释放出来，见识过山林的美妙，便永远也不想再回到那座冰冷的牢笼当中。

    哪怕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也在所不惜！

    至少，她曾经拥抱过自由！

    “我要留下来。”

    神姬最终还是做出了决定。

    她的生活当中绝不该只有枯燥的修行的。

    她要离开搜神宫，放弃神姬的身份，以凡人的姿态留下来，品味人生百态！

    神母闻言长叹一声，说道：“你一定是疯了，如果让神知道了，你一定会遭受惩罚的，你难道忘记了白素贞是怎么死的吗？”

    白素贞！

    神的女儿！

    也是神姬的名号！

    没错，神姬的出现就是因为白素贞的死，因为神对女儿的思念。

    她的存在，就是为了替代白素贞来满足神的相思之情。

    然而可笑的是，当年正是神亲自下令处死了白素贞！

    这样的相思，冰冷又无情！

    “我没有疯，神母，从现在开始，我不是神姬了，我不是白素贞，我是……雪缘。”

    雪缘。

    这是她的记忆里，五岁前爹娘经常会呼唤的名字。

    这才是本来的她。

    神母愣住，此时她才意识到，雪缘不远千里来看霍隐那一眼，不是因为动了情，而是因为雪缘从霍隐的身上看到了自由！

    自从雪缘进入搜神宫以来，神除了传授功法之外，从未给予雪缘任何的关注。

    一直以来都是她在抚养雪缘，教导雪缘，她将雪缘视作自己的女儿一般看待，此时看到雪缘想要去追逐自由，又怎么忍心去阻拦呢。

    “去吧。”

    雪缘听到神母的话，回过头来，惊喜的问道：“你答应了？”

    神母无奈的说道：“只希望你不要后悔。”

    雪缘十分坚定的说道：“我一定不会后悔！”

    说话间，雪缘忽然心有所感，转头将目光看向东边。

    不远处，两道身影正缓步走来，为首之人她在今日曾经近距离的看过一眼，是霍隐，是那个让她看到了自由的人。

    她忽然迈步走下小丘，迎向了霍隐。

    神母立在小丘上，看着雪缘坚定的离开的步伐，轻轻摇头，身影缓缓退去，呼吸间便消失无踪。

    而在这个时候，雪缘已经走到了霍隐的面前。

    霍隐看着迎面走来的雪缘，停下了脚步，微微一笑，说道：“恭喜。”

    雪缘听到霍隐的话，好奇的问道：“先生为什么要恭喜我？”

    她没有称呼霍隐为仙君，因为她觉得先生这个称呼更亲近，也更有人情味儿。

    她喜欢人情味儿。

    霍隐说道：“恭喜你找回了自己。”

    雪缘笑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睛几乎弯成了月牙。

    是的，她找回了自己。

    她抬手扯下了脸上的白纱，露出了一张轮廓分明的脸，配上那双美绝的眼眸，简直美得不食人间烟火，如同一具最完美的凋像。

    她的笑容那样灿烂，又动人心魄。

    她笑着，红唇微张，贝齿轻启，欢快的说道：“多谢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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