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凤青被郭生野踢出去后，便撞上了小唐。

    小唐上下打量着颇为狼狈的秦凤青，挑了挑眉，了然道：“你又被扔出来了。”

    秦凤青强撑着面子，嘴硬道：“殿主和我聊得很是开心，我这是给殿主解闷儿，彩衣娱亲。”

    “哦，是吗？”小唐不在意道：“你们还有共同话题呢？真是没想到。”

    感觉被小瞧的秦凤青涨红了脸，说道：“我和殿主聊了聊前尘往事，殿主一直一个人待着，多孤单呐，就得我这样的小太阳陪着。”

    “前尘往事？”

    小唐若有所思，站在原地思考片刻，便抬脚走进了殿内，和秦凤青擦肩而过。

    被无视的秦凤青挠挠头，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跟随着自己的直觉离开了这里。

    小唐走进殿内后，便躬身行礼。

    “殿主。”

    小唐望着郭生野一如既往懒散的模样，动了动嘴唇，没有说话。

    郭生野没有主动开启话题的意思，殿内顿时一片安静。

    最后还是小唐开口问道：“您恢复记忆了？”

    郭生野面无表情地看着小唐，说道：“你觉得呢？”

    小唐苦笑一声，单膝跪地，低头说道：“我猜您应该恢复了记忆。”

    郭生野没有开口说话，小唐也一直跪在地上，垂头不语。

    事实也很简单。

    小唐、小白和郭生野都已经是老熟人了，或者说，小唐、小白已经当了郭生野的属下当了很多很多年了。

    至于他们到底跟着郭生野跟了多少年，那加起来的年岁恐怕比三界最古老的皇者还要大。

    小唐曾经是一只吸血鬼。

    传言西方吸血鬼，俊美无比，千年累积财富极为丰厚，惧怕阳光和银十字架，无法品尝世间美食，唯一的食物便是人类的鲜血。

    小唐和传闻中的吸血鬼大差不差，当年的小唐也是一位美男子，甚至在吸血鬼之中拥有极高的地位和权势，立于金字塔顶峰。

    后来小唐的弟弟，作为吸血鬼亲王，竟然喜欢上了自己的食物，一位人类女孩，搅得整个吸血鬼社会天翻地覆，小唐才被同族从沉眠之中唤醒。

    兄弟阋墙，真正地发生在了小唐身上。

    这也是小唐讨厌人类的原因之一。

    至于小白，虽然刚开始化形的时候是猪妖的形状，他在一开始却真的是一个人。

    他穿越到了东方玄幻的世界，从凡人打拼到了天庭，成为战无不胜的战神，最后因为一些匪夷所思的俗事，又被贬下凡，成了一头拥有完整记忆和全部神智的猪。

    这也是小白平等地蔑视每个人的原因之一。

    世界不曾善待过他，他自然不会善待这个世界。

    郭生野闭眼回忆起了小白和小唐曾经的往事，随后睁眼看向了小唐，问道：“你为何会跟来？”

    “殿主待我……”

    小唐卡壳了，他很想说是因为殿主对待他们特别好，所以他们才跟来的。

    但是说不出口啊！

    殿主平时坑别人坑得无聊了，就会坑他和小白，再加上那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一样的性格，小唐真的很难说殿主对他们好。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却让他和小白追随了这么多年。

    哪怕是下地狱，小唐和小白也愿意跟随。

    郭生野轻笑一声，说道：“算了，你们来就来了。”

    他没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就矫情了。

    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一个世界的寿命也是有限的。

    世界上没有什么东西是真正长生不死的。

    包括郭生野。

    所以郭生野在郭家那一世死去后，便真的进了地府。

    这是郭生野在经历了千千万万个死亡后，第一次以亡魂之身进了地府。

    但是因为郭生野第一次做鬼，实在是没有经验，所以浑浑噩噩了好长一段时间，全凭借着本能行事，吞噬亡灵，扩张地盘。

    等到郭生野恢复了些许记忆之后，他已经成了地府的心腹大患。

    郭生野难得被自己坑了一把。

    若是有记忆的他，可能就直接在地府灰飞烟灭了，哪里顾得上什么轮回转世。

    然而没有记忆的郭生野，却不甘去死，只想爬出这充斥着死气的鬼地方。

    最后郭生野骑虎难下，接受了地府的招安，为地府打工上百年，迎来了自己的最后一世。

    这一次之后，他便再也不能入轮回了。

    只是没有想到，他愿意死，别人却不愿意让他死。

    于是，郭生野便来到了这个无主的世界，重建轮回。

    只是这一次，不是他入轮回，而是他掌轮回。

    在小唐默默要离开的时候，郭生野装作不在意地问道：“你们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小唐转身看他，笑道：“只是甘愿放弃您给我们的特权，孤注一掷而已。”

    什么特权？

    小唐和小白作为郭生野的下属，郭生野入轮回，自然也会让他们二人跟随。

    若是不放弃特权，他们二人还能继续在轮回之中生活。

    可是放弃了这项权利之后，他们二人便和郭生野一样，只活这一世。

    如果郭生野在这个世界能够掌握轮回，那很好，他们二人赌对了，他们能够以现在的物种面貌活下去。

    如果郭生野没有掌握轮回，那他们主仆三人，便在这一世的寿数尽了后魂飞魄散，再无来日。

    可以说，小唐和小白将自己的所有都压在了郭生野的身上。

    郭生野一怔，嗤笑道：“你们两个蠢货。”

    小唐无奈地笑了笑，说道：“活太久……也没什么意思。”

    他和小白，一个是吸血鬼，一个是天庭战神，他们活得比大多数人都要久，见过的世面也更多，他们都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什么。

    哪怕郭生野不领情，还反过来骂他们蠢货，小唐也认了。

    反正被骂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了。

    小唐默默在心底腹诽着。

    郭生野也懂了，为什么地府老儿被他威胁后，还这么好心地给他送来死气面板，真是左右下注，哪边都不亏。

    如果郭生野死了，地府老儿还拥有小白和小唐让出来的两个轮回名额。

    如果郭生野没死，地府老儿还能说一句自己慧眼识英雄，当个郭生野的恩人都不为过。

    郭生野想到这里就觉得烦躁。

    “我总算懂了。”

    郭生野深深地看了一眼小唐：“你这次的物种不是人类。”

    小唐这次选择的物种，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吸血鬼，他不像小白，小白对猪妖有一种执念。

    小白当初从战神到凡猪，受到了许多侮辱，他一直气不过，所以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认为猪是最好的，他就是猪，甚至将自己洗脑了。

    而小唐放弃了人类的心脏和大脑，放弃了吸血鬼的容貌和潜能，选择了……

    郭生野笃定道：“你现在是烛龙。”

    “还是瞒不过您。”

    小唐干脆地承认了。

    “为什么选烛龙？”

    郭生野好奇地问道，他记得小唐最怕蛇了，结果这次居然敢当烛龙。

    小唐顿了顿，不好意思地说出了实话：“因为你和小白都是东方人，就我一个西方人，会显得我很不合群。”

    而且……

    在很多很多年前，郭生野曾经有过一次预言，郭生野和小白都没在意，只有小唐记下来了。

    他说自己需要一条烛龙。

    本来小唐一直觉得这次预言又失败了，结果没想到郭生野将自己的地府改革后，还真的需要一条烛龙。

    如果小唐不是烛龙的话，那郭生野身边将没有人可以指引迷失的灵魂归于沉眠之处。

    只有小唐这条烛龙可以做到，烛龙生来便有不灭魂火，不畏黑夜，不惧死气。

    郭生野听了小唐那不合群的理由后，好一阵的无语。

    “那你怎么一直保持人形？”

    “因为我怕蛇。”

    小唐苦着一张脸说道，他的原形本来应该是一条龙的，但是实力不够，只能够现形出人面蛇身的模样。

    可小唐怕蛇。

    所以小唐准备在自己没有修炼出龙形之前，都不准备现出原形。

    郭生野又是好一阵的无语，这跟兔妖怕兔、猪妖怕猪一样，让人无言以对。

    “那小白呢？他就一直准备当个猪妖？”郭生野忍不住问道：“这当一次猪妖，可就要当一辈子了。”

    “没办法，小唐已经选了，没有重来的机会。”

    小唐笑道：“而且他挺喜欢自己猪妖的外形的，觉得自己是一头眉清目秀的猪。”

    “放屁吧他……”郭生野听得瞠目结舌：“一团黑漆漆的外形，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小唐沉吟道：“这我也不清楚，可能是他有自己评判的办法和标准吧。”

    郭生野无力地摆摆手：“你们两个的主意是越来越大了，反正我是管不了你们了。”

    小唐沉默了一会儿，默默道：“您这说的，好像我和小白是您儿子一样。”

    郭生野翻了个白眼：“不是吗？你们也是借着我的本源重生的，怎么就不是我儿子了？”

    这个小唐没办法反驳。

    若是论起来，小唐还真得叫郭生野一声爸爸。

    郭生野骄矜道：“不管是论生恩，还是论养恩，我都是你们爸爸。”

    小唐更加没办法反驳了。

    自从他们诞生，一直都跟在郭生野的身边，一开始的实力都是郭生野喂养出来的。

    郭生野再次摆摆手：“我不让你们叫爸爸，自己就偷着乐吧。”

    小唐嘴笨，憋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您要是想让我和小白叫您父亲……也是可以的。”

    这次轮到郭生野哽住了。

    郭生野并不想要这么两个叛逆的好大儿。

    他干咳了几声，说道：“怎么，你们两个现在很缺父亲吗？”

    小唐慢条斯理道：“不缺，不过您要是缺儿子的话，我们两个倒是可以顶上这个空缺。”

    郭生野又问道：“你就这样代替小白做决定了吗？你不怕他回来骂你认贼作父？”

    小唐顿了顿，说道：“没事，您忘了吗，小白一直很希望喊您一声教父，现在想来，父亲和教父也是差不多的。”

    郭生野高声道：“这明明差很多！而且一开始是你先说你和小白像我儿子的！”

    小唐又沉默了一会儿，显然是没想到郭生野恢复了记忆后变得更加幼稚了，他果断地低头认错：“是我的问题，还请殿主责罚。”

    郭生野矜持地点了点头，说道：“行，责罚就免了，你也是好心让我多两个儿子。”

    小唐：“……”

    果然，狗还是您狗。

    又听郭生野说道：“小白恢复记忆了吗？”

    “应该也差不多了。”

    小白的实力要比小唐的实力强很多，恢复起来自然也更加慢。

    郭生野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说道：“如果是在门内恢复了记忆，那就好玩了。”

    小唐沉默不语，不知道殿主在想什么倒霉的事情。

    郭生野踹了一脚小唐：“你说话啊。”

    小唐一戳一动弹，问道：“为什么殿主会觉得好玩呢？是因为小白恢复了记忆之后，门内会发生什么吗？”

    郭生野吃惊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小唐愣了一下，不太明白郭生野说的话。

    郭生野稀奇地看了眼小唐，嗤笑道：“老古板就是老古板，让你在现代的时候不碰电子产品，吃亏了吧？”

    小唐诚恳道：“还请殿主指示。”

    “啧。”郭生野颇为不耐烦道：“没什么好指示的。”

    郭生野简短道：“这个世界其实是一本小说。”

    他澹澹道：“这本小说，在别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小说。”

    小唐顿了顿，问道：“你和小白都看过这本小说吗？”

    郭生野点了点头，说道：“我没有看到结局，只看到了张涛进门之前的那场大战。”

    小唐又问道：“小白呢？”

    郭生野摇头道：“我又不是什么魔鬼，我怎么会连你们看书的进度这件事都要掌握在手中呢？”

    小唐顿时无言，很想问问郭生野要不要碧莲。

    当初他蹲厕所的时候看个报纸都要被郭生野念叨着给他写报告。

    现在又在这儿说他不是什么控制欲旺盛的魔鬼？

    别再哄骗他了。

    他小唐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小唐了！

    他现在是小·钮钴禄·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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