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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在晚清的乱世理工男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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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走在晚清的乱世理工男:正文卷 第三百三十五章 魔法才能打败魔法

    李谕回到家时,又听到了王伯儿子痛苦的哀嚎声,已经好多天了,他还是没有成功戒掉。

    没多时,王伯颤颤抖抖拿着一包药回来,是从屈臣氏买的戒烟精粉。

    不过这东西李谕很清楚,就是智商税。

    后世医学那么发达,戒毒都不是容易事,岂是一包小小的戒烟精粉就可以搞定的。

    此前说过,其成分不过就是一些廉价补品,加点鸦片烧制后留下的烟灰和烟土,高级的再加点吗啡。

    这玩意怎么可能用来戒毒!

    第二天一早,面色苍白的王伯找到李谕:“先生,已经绑了这么多天,我儿子怎么还是一副鬼样子?缠住他的绳子和布条勒得手脚都是血印,我,我快受不了啊!”

    王伯声泪俱下,李谕叹了口气,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李谕问道:“真的忍不了?”

    王伯抹着眼泪说:“他奋力想要挣脱,胳膊都脱臼过几次,要不是霍师傅在,我们甚至都不会给他接骨。不过霍师傅说,脱臼次数太多了,再这样下去不是好事。”

    在戒毒的手段里,的确有一条是“干戒”,什么药物都不用,就是硬生生远离毒品,当然过程比较痛苦。

    二十世纪初也没有什么相关药物。

    更何况就算有药物,后世复吸的瘾君子也大有人在。

    所以哪怕在现代社会,戒毒仍是个非常困难的事。并且特别考验人的意志力,但瘾君子有几个意志力好的?

    ——几乎是个死循环。

    王伯见李谕没有说话,试探性地问道:“要不,给他用用大烟,先缓缓?”

    李谕摇摇头,坚定地说:“肯定不行!”

    这时候,晚清的传教士们已经带来了一种药物来戒烟,不过那玩意更扯澹,因为它叫做“吗啡”。

    吗啡的化学分子式为O3,海洛因的化学分子式为O5,看得出非常接近。

    至于鸦片,则是把各种不同物质混合在一起制成的毒品,没有化学式。但鸦片当中最主要的生物碱就是吗啡。

    如此就能看出来,用吗啡戒毒绝对是个馊主意。

    王伯扑通跪下:“先生,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救救我唯一的儿子!他犯的错我拿这一辈子还;如果您能救好他,我下辈子再给您做牛做马报答恩情!”

    “你快起来!”李谕把他拉起,“我都说了,在家里不要随便给我下跪,我见不惯这个。”

    王伯抹着泪:“那您能救救他吗?”

    李谕说:“你先看好他,我想想办法再说。”

    王伯欣然道:“先生神通广大,您肯定有办法!”

    李谕家里这几个仆人,是真拿李谕当个神。

    他离开后,李谕叫来懂化学的虞和钦,两人聊了聊,依旧啥好主意。

    虞和钦十分痛恨毒品以及各种烟馆,还曾经想过用化学办法来戒毒,只不过无功而返。

    李谕也痛恨毒品,应该说中国人骨子里因为历史的缘故都痛恨毒品。

    放眼全世界,论禁毒力度,没人能和后世的中国比,真的是往死里禁。

    依照咱们的力度,就别说什么金三角、银三角、墨西哥了,就算是所谓的“灯塔国”老美,最少千万级别的人要吃花生米。

    因为有一条,假设一团100g的面粉里有1g毒品,但无法分离,那么就按照100g算!

    堪称格杀勿论、绝不放过。

    当时不是有个英国人在中国贩毒被执行死刑了,英国气坏了,疯狂抗议。但……抗议无效。

    因为近代史的关系,中国人真的恨透毒品了。

    李谕感觉非常头大,不单单是小王,因为他的情况并不是个例。

    大家都知道虎门销烟,可是朝廷推动的禁烟运动最终因为两次鸦片战争的失利而失败。

    屈辱的《天津条约》签订,英国迫使清廷将鸦片被改称“洋药”,允许鸦片贸易。

    既然已经合法化,那么再强制禁烟就不可能了。所以实际上鸦片一直在荼毒中国人,一直到建国后才真正实现了彻底禁毒。

    而且《天津条约》之后,清廷决定“以毒攻毒”,直隶总督李鸿章上奏:“既不能禁英商之不贩洋烟,亦不能禁华民之不食洋烟,应暂弛各省罂粟之禁”。

    话里潜台词很明显了。

    这个口子一开,中国自产自种的罂粟产量大增,而且由于种罂粟远远比其他的农作物更为划算,在西南的云贵川三省,种罂粟甚至已经成为农民的主业,

    由于国产鸦片有价格上优势,到了1880年代,满清的鸦片完全实现了自给自足。甚至到了清末都开始出口鸦片了。

    是的,你没有看错,最终打败进口鸦片的不是林则徐,而是国内自己生产的鸦片。

    但不管怎么说,对老百姓的危害是一点没有减轻。

    一直到民国时期,还有非常多非常多吸食鸦片的民众。

    这是个非常伤害国力的坏事。

    李谕的确挺想让这个情况有所改观,但一时之间并不知道该做什么。因为他所生活的时代,禁毒力度大到让他根本从不需要考虑这种事。、

    ——

    翌日,唐绍仪来到李谕宅邸。

    “疏才兄弟,”唐绍仪进门后说道,“你的猜测果然没错,从日本来的那个叫做河原操子的女人,是个日方间谍!”

    “嘘!”李谕连忙拦住他,“我们去里屋说话。”

    他很担心让近卫昭雪听到。

    日本真的非常重视谍报工作,长达半个世纪里,日本在中国各处都在拼命进行间谍渗透。

    近卫昭雪、河原操子,以及今后的川岛芳子,不过是冰山一角。

    而且谍报的领军人物在日本军方的地位还不低,可见日本的重视。

    两人来到李谕书房,李谕对赵谦叮嘱道:“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唐绍仪说:“你在自己府上都这么小心?”

    “吃一堑长一智,总不能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两次!”李谕说,然后问道,“河原操子在蒙古贡王府里开始行动了?”

    唐绍仪说:“没错,我们按照你的办法,对他们的电报进行了解密,确实使用的是最初级的加密方式。从她的回信知道,日方从京城派去了四个‘特别任务班’,他们的目的是爆破俄国在东北的东清铁路江桥等军事设施及交通枢纽。”

    李谕说:“都是秘密情报,你们应该不会透给俄国人吧?”

    “狗咬狗,我们才不管!我们只不过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唐绍仪说,“河原操子化名为沉,情报先送到承德,然后由承德发到京城。但这个过程我们就难以侦测了。”

    李谕立刻明白:“唐道台的意思是,日本人从承德发往京城的电报,进行了军事级别的加密?”

    唐绍仪点点头:“是的,我们北洋的电报班刚刚成立,对于稍微复杂一点的密码都无从下手。所以来请教请教帝师兄弟。”

    李谕深知密码学是数学里的分支,对战争来说,其作用和无线电系统本身一样重要。

    李谕坦诚道:“解密不是容易事,需要专业的数学高手,并且最好懂得日语,晓得日本人的行文习惯,而且还要大量的文本分析对照。”

    唐绍仪说:“这么麻烦?既懂数学又懂日语的人可不好找,我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疏才兄弟你。”

    李谕说:“之前聊过,单纯这样还不够,必须长期的监听,积累足够的电文,才便于破译。”

    “我明白了,有个方向总归是好的,大不了我们继续在学堂里培养就是!”唐绍仪说,“提到学堂,我们北洋也可以资助一下你在天津的学校,专门多培养懂数学和日语的人,岂不妙哉!”

    李谕说:“培养数学人才本来就在我的计划范围里,而且既然要出国留学,外语当然是必修课。”

    唐绍仪说:“回天津后我就找范孙兄,他的学堂马上建好,我们几方通力合作,保准能把直隶变成新学先锋。”

    严范孙现在已经被袁世凯任命为直隶学校司督办,直隶地区的学校统一归他管。

    唐绍仪是个比较乐观的人,只要是有希望,就不绝望。所以听了李谕的话后,心情好了起来,从怀里掏出雪茄点燃吸了一口。

    李谕看到后灵机一动:“有了!”

    唐绍仪纳闷道:“谁有了?该不会是……”

    李谕笑道:“我是突然有了点想法。”

    唐绍仪问道:“什么想法让你这么激动?”

    李谕却反问道:“唐道台,有没有考虑过上书禁烟?”

    唐绍仪刚吸了一口雪茄,看了看自己吐出来的烟圈。

    李谕连忙加了一句:“我说的是,禁大烟,鸦片。”

    唐绍仪肃然道:“疏才兄弟真是心怀家国,不过禁烟不是容易事,现在朝廷的赋税里,鸦片占了不小的比重。”

    李谕说:“但鸦片荼毒生灵,让百姓丧失劳动力,甚至庄稼都无法耕种,危害深远。”

    说起来,吸食鸦片真的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

    过程特别繁琐,有好多道程序,必须十分熟练才行,且不断循环反复,即使是吸鸦片的行家也会在这上面花费很多时间。因此晚清反对吸鸦片的仁人志士总是反复强调,吸食鸦片的人每天要白白浪费好几个小时的时间。

    唐绍仪说:“当年林大人就曾忧心忡忡说过,鸦片会导致‘国无可用之银,君无可用之兵’。但如今西南所产鸦片已经解决了白银外流,朝廷对它的警惕小了不少。”

    “这哪是对自己子民的态度!”李谕愤然道。

    唐绍仪笑道:“疏才兄弟,你一腔热血,我明白,但朝廷里有些人,是长在钱眼里的。”

    自从超级大贪官庆亲王奕劻成为首席军机大臣,大权独揽后,更加看重银子。

    李谕握了握拳头,有些不情愿地说:“看来只有那一个办法了。”

    唐绍仪好奇问道:“什么办法?”

    李谕说:“唐道台应该知道卷烟吧?”

    “卷烟?”唐绍仪说,“我在租界里见过。”

    李谕叹道:“只能用它来取代鸦片的地位了。”

    唐绍仪脑子很快,旋即想明白了李谕的思路,于是问道:“卷烟的危害比大烟小?”

    李谕说:“甚至比你手里抽的雪茄都要小一点,但危害还是存在的。”

    李谕其实已经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

    剩下的唐绍仪自己就能想到,自然是让一个危害小一点的能取代大烟的东西来上位,既不会影响税收,又不至于成为毒品。

    “我明白了!”唐绍仪说,“疏才兄弟,你真不愧是帝师,能想出来这么绝妙、两全其美的法子!”

    李谕无奈道:“哪是什么两全其美,最多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从历史上看,真正将鸦片驱逐出市场的,的的确确就是烟草的出现。

    说白了,烟草其实跟鸦片是一路货色,也是一种软性毒品,有成瘾性,也伤害健康。

    但烟草一来相比大烟危害程度要低得多;

    二来,烟草的大规模种植,对财政的贡献可能更大。

    这就使得朝廷禁止鸦片最重要的理由——税收,有了完美解答。

    至此,鸦片才可能开始被全面禁止。

    说一千道一万,你能指望清政府或者民国政府达到建国后那种极为坚决的禁毒力度?

    简直开玩笑,太看得起他们了。

    所以李谕想到了这个曲线办法。

    反正鸦片真正被禁止,不是靠别的,正是烟草抄了它的后路。

    如果没有烟草的大规模推广,也许鸦片流传的时间会更长、范围更广。

    唐绍仪激动道:“疏才兄弟,你不知道,袁大帅正想着再联合群臣上奏折,考虑推行《禁烟条例》,只是没有考虑好后续策略。你真是帮了袁大帅的大忙!”

    历史上,要到两年后,也就是1906年,清廷才真正下旨颁布《禁烟十条章程》。

    紧接着1907年与英国签署了《中英禁烟条约》。

    从1840年的鸦片战争,因为鸦片开启中国近代史,到1907年终于通过正式禁烟条款,鸦片这个该死的东西在中国存活时间已经太长太长。

    早就该滚粗!

    然后1909年左右,清廷参加了万国禁烟会议,获得了国际的支持。

    英国同意在未来十年根据清政府的禁烟情况逐步减少印度鸦片的输入。于是乎,清廷禁烟的外部困难得到了较为妥善的解决。

    当然了,这些事情越早推行越好!

    唐绍仪立刻就用李谕家里的电报机给在天津的袁世凯发去了电文,汇报情况。

    发电报的空当,李谕对王伯说:“你和赵谦去东交民巷的洋行,买几包卷烟,给你儿子先用上。”

    王伯高兴道:“卷烟?能够治疗他的毒瘾?”

    李谕说:“应该会有效,但也不能完全放弃‘干戒’的手段。卷烟不过是过渡手段,用数学里的话,这叫做代换与化简。把困难的问题先变成一个较容易的问题,然后再想办法。”

    王伯听不懂什么“代换”、“化简”的数学用语,说:“先生果然是神仙一样的人,我这就去!”

    唐绍仪发完电报,心情更加舒畅,连抽了几口雪茄,说道:“总算有个能够消灭鸦片的东西!”

    李谕说:“此事还需要进行朝廷层面的推广。”

    “帝师不用担心,只要是不耽误那些王公贵族赚银子,事情就好办得很!”唐绍仪说,但顿了顿又说,“只不过上海那边恐怕会看不下去。”

    李谕说:“您指的是上海滩大首富沙逊家族?”

    唐绍仪说:“当然是他们。我想你恐怕要抽时间去上海照看照看你的学校兴办情况,沙逊在上海租界里,可不简单。”

    说起来,大多数人不知道,向中国输入鸦片最多的其实是一群犹太贩毒集团。其中规模最大、持续时间最长的就是上海租界里的沙逊家族。

    沙逊家族通过贩卖鸦片获得了巨大利润,使得其家族有“东方罗斯柴尔德家族”之称。

    另外,在绝大部分普通人眼中还有一个错误认识:认为第一次鸦片战争期间向中国倾销毒品的主体是东印度公司。

    这个观点是有误的!

    在第一次鸦片战争中,东印度公司卖鸦片的比例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真正的情况是:当时的英国政府把鸦片经营权从东印度公司让渡给了犹太鸦片贩子。

    当然这些犹太毒贩的国籍是英国,说英国人向中国输入鸦片并没有错。

    但是直接贩卖鸦片的不是英国政府,也不是东印度公司,而是向英国政府缴纳了大量税金的家族式犹太毒贩。

    沙逊家族在鸦片生产地印度和销售地中国同时有据点,完成了鸦片产销一体,很多上海租界的外国人都感叹“银子像雪花一样流向沙逊家族”。

    就连李谕此前见到的上海滩超级地产商哈同,早年也是跟着沙逊洋行混的。

    林则徐虎门销的烟,差不多有一半就是沙逊家族的。

    沙逊恼羞成怒,他正好和权势很大的罗斯柴尔德家族有联姻,于是一起到英国议会游说,才使得英国议会以微弱的优势,投票通过发动鸦片战争。

    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多说了。

    从这个角度看,沙逊家族这个超级贩毒集团,破坏力比后世的哥伦比亚或者墨西哥毒枭集团还要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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