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你这是……”

    看到楚子航如此直白的演示，路明非才第一次清楚地认识到，什么是『混血种』。

    古德里安教授之前在车上和他说的龙族、混血种什么的，空口白话，给不了他半点的实感。

    吸血鬼什么的都好歹有影视形象，可你龙呢？

    龙也分好几种呢，有角的大蜥蜴是龙，龙图也是龙，鬼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他又不能用眼睛直接看到别人体内DNA里面的不同。

    但是现在楚子航用自己作为例子，告诉了路明非什么是混有龙族血统的人类，混血种体内的『龙血』又是怎样的一种东西。

    自楚子航伤口上生长出来的铁青色的鳞片，有着近似于金属的质感，填补了他血肉的空缺。令人不适的细碎声音里，一些沾染血丝的白色碎块从他身上掉下。

    随着沸腾的龙血，楚子航体内那些实在是过于破碎的骨骼也被蠕动的肌肉从伤口处挤出，其中保留完好的那一部分则是以震惊医学界的速度迅速增殖骨质，被催生为强度更高的骨骼。

    在龙血的纯化作用下，楚子航双眼的黄金瞳色泽变得愈发明亮。

    无形的领域张开，造血系统吸收着不知从何而来的能量，不断地补充着他恢复过程中损失的血液。

    受伤的部位极其迅速地更新迭代出更富有活力的细胞、生长出更加强韧有力的肌肉……同时在DNA的记忆下，他粉碎的肋骨和胸骨也几乎完美地回到了应有的模样。

    但这一切并不是没有代价。

    牵一发而动全身，他的身躯也正在迅速地非人化，进行着从“人”到“龙”的转变。

    『暴血』开启之后，龙血的意志正在迅速地增长，一股凶暴的情绪不自觉地从胸中涌出。

    楚子航注视着路明非的视线本能地变得充满敌意与威压，同样生长出了青色鳞片的双臂死死地握拳，似乎下一秒就会向着前方轰出。

    这是他体内的龙血对危险目标的潜意识反应，证明在楚子航的潜意识中，路明非是他暴血之后也必须要慎重以待的危险对象。

    但楚子航呼出一口浑浊的气息，强行抑制住了龙血纯化时给混血种带来的那种更胜于幸快感的冲动，咬牙解除了暴血状态。

    进行中的龙血纯化被迫终结，他体表生长出来的青色鳞片以违反常理的方式向着身体内部收缩，解离为基础形态的龙血细胞，随后进入潜伏期。

    正在向外骨骼异化的骨骼也同样极不科学地主动收拢，在楚子航身体内伪装成和人类骨骼相差不多的状态。当外表看不出他的异状后，楚子航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完全恢复了健康……甚至是，更强！

    但在路明非眼里，这种不自然的“健康”，就有种饮鸩止渴的味道。

    “师兄，你……”他忍不住皱眉问道：“这种看起来很好用的东西你却要藏起来，肯定什么地方有问题对吧！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没有关系。”楚子航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摇了摇头，“只要还能继续战斗就好。”

    暴血是种无异于自杀的技巧，甚至根据个人情况可以分为手刹启动和弹射起步，使用者可以用自己喜欢的速度飞快地一头把自己撞死。

    但楚子航这个人，本来就不怎么珍惜自己的性命。

    或者说，在他的目标面前，性命什么的也是可以被放下、被舍弃的东西。

    楚子航的想法很简单，不只是邓普斯三人想从步舜那里知道这个世界末日的真相，他也想问问步舜“被奥丁选中的人”到底是什么意思。

    追寻父亲和奥丁的踪迹这么多年，才终于找到了一点可以看见的曙光，无论如何他也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他不想错过接下来的战斗，只是以他之前短时间难以愈合的伤势，势必会成为众人的累赘。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拼一拼，使用暴血这种危险的技术来恢复自己的状态……再怎么说，用几秒钟的暴血来奶自己一口，总比在和战斗里面持续开着暴血的副作用要小。

    “我刚才使用的叫作『暴血』，在学院里这是被禁止的技术，为了避免被教授看出破绽来，拜托你和教授沟通一下，让他留在这里吧。”

    楚子航说起他拉着路明非走到这边上的主要目的，“这次的行动，你、我，还有邓普斯先生三个人去就好。”

    混血种就算是有龙血在身，也不是谁都适合战斗。古德里安教授算是正儿八经的文职工作者，教教书写写论文可以，让他去和危险的敌人拼杀简直是谋杀。

    路明非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认真道：“妮娜小姐的伤势还是很严重，就让她和教授一起呆在这里吧，按照他们的说法，这块区域短时间应该不会有其他的恶魔袭击，比跟我们一起行动更安全。”

    比起被卷入袭击中成为他们的拖累，古德里安教授还是继续呆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吧。

    要是回不来，就得靠他和比尔博姆来照顾剩下的人了。

    二人就行动方针很快达成一致。

    一个人回到原来的地方，路明非对着表情还是有些落寞的古德里安说道：“教授，你就呆在这里，和妮娜小姐和比尔博姆先生一起保护剩下的人吧。”

    古德里安教授抬起头来，看着这个他认定的“S级”学生，声音低落：“抱歉……我本来是想当好你的老师，给你一点帮助的……”

    他是打心底觉得路明非十分优秀，又是一个善良的好孩子，加入卡塞尔对他是百利无一害的好事。

    等路明非顺利入学，在他的教育下走上人生巅峰，他也就能为自己教导出了一名“S级”学生感到自豪，还能在曼施坦因这个老朋友的面前嘚瑟嘚瑟。

    原本以为招生计划在诺玛的掌控下应该会十分顺利，但现在一切都乱套了，他甚至还成为了拖后腿的那个……这对他来说，无疑是巨大的打击。

    在学生的面前，他一定狠狠地出丑了吧。

    路明非摇了摇头，和卡塞尔二人组会和后，他还是第一次对这位教授露出笑容，“没关系，教授，你是个好人。”

    一击必杀。

    收到了学生送的好人卡的老人脸上浮现错愕与惊喜，显然并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在中文语境中蕴含的深意。

    不过路明非也确实不讨厌这位有些天真的小老头，谁对自己抱有善意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眼下他也只能在心底对古德里安教授说一声抱歉。

    旁边三人组看着路明非，见他结束了对话，顿时由领队邓普斯开口：“事情已经定下来了吧？”

    路明非点了点头，“我还有楚师兄会随你们一起行动，邓普斯先生，你们呢？”

    扭头看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红发女子，邓普斯下巴轻点，“我一个就够了。”

    “那就行动吧。”

    路明非接过妮娜主动递给他的炼金枪械，沉着的许诺道：“相信我们，一定能找到各自想要的真相。”

    ……

    ……

    身穿白色制服的步舜迈步行走在荒芜的城市废墟中，身边跟着对周围千篇一律的环境感到无聊的白发少女。

    雪风嘟着嘴，牵着他的一只袖子，有些按捺不住地喊道：“指挥官，我们到底要去找什么啊？”

    “找最后一个进入到这个末日世界的外乡人吧。”

    他伸手摸了摸她头顶两只可爱的猫耳，微笑着安抚雪风，“你有没有听到，一些不属于我们的心跳？”

    似乎是他们的脚步不知不觉中跨越了某个界限，周围隐约出现了些许未知的变化。

    表情一下认真起来的雪风睁大双眼，视线在周围死寂的废墟上扫过，猫耳竖起。被自家指挥官点醒，她突然听见了某种巨大的风声，以及无形却如同雷鸣的心跳，顿时脱口而出：

    “心跳声……不止心跳，还有呼吸！很大呼吸声！”

    “简直像是怪兽一样！”

    步舜推了推眼镜，转过身来，对他们来时的方向说道：“就是如此……所以，我们已经开诚布公，能否出现与我见上一面呢？”

    “这位拥有皇血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