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黄金乡可不是什么善地，这里的所有生物都必须要向这个世界支付『价值』。”

    回答路明非的是夏弥，她骂骂咧咧的开口道：“我了解到的是，这里的一切都属于诺顿，所以哪怕你只是在这里呼吸也是在向他借贷，外来者时间久了就会被彻底同化成这里的一员。”

    对他们来说，或许这也就代表着通关失败。

    “就像是停车费、房租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的人无时无刻都在向诺顿借贷自己的生命，所以要想活下去，就要付出必要的‘代价’。”

    “不只是外来者，这个世界的本地居民更要支付这种‘呼吸税’一样的东西，付不起的人，就会化作黄金乡的养料。”

    步舜面带微笑地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语，“怎么样，是不是终于对诺顿这位龙族君王有了一点了解？”

    众人无一不感到一阵的恶寒，这可比什么资本家可怕多了，这个世界的居民岂不是从出生起就背上了死也不会结束的债务？

    在，看看剩余价值？

    路明非和楚子航，更是本能地对这种行为产生了抗拒。

    工人爷爷我啊，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家伙啊！

    “夏弥的血脉中能发掘出这种回忆碎片来，实在是是意外之喜。不过这里毕竟只是梦域界，而不是一个完整的世界，我们能进行的只有‘过剧情’，通关这个回忆碎片而已。”

    “不考虑支付代价的话，外来者最多在黄金乡停留六个小时，这是最后的期限。”

    操控精灵身体的步舜双手抱胸，做出一副严肃的表情：“我的身份是使团的向导，所以接等一会记得跟紧我，别走丢了。”

    他的身体小巧而不断地散发出温暖的光亮，操控着这只混在巨人里面的精灵的步舜身后四片叶形光翼轻振。

    细微的鳞粉从精灵的翅膀中飘出，在几位法奥斯学员的眼前幻化出了一张巨大的地图。

    地图上清晰地标注着『青铜城』、『黄金乡』、『斯瓦塔尔夫海姆』三个区域的名字，而一个黑色的光点则标注了他们此刻所处的位置。

    现在他们已经远离了作为青铜与火之王居所的『青铜城』，来到了黄金乡的边缘。

    如果再穿越一层边际线，就能进入到面积百倍于黄金乡的斯瓦塔尔夫海姆中。

    也就是说，在地图上被以红色标注出来的黄金乡，作为核心区域，实际上面积大概只占这个侏儒之国的百分之一左右。

    好，地图指引也有了，法奥斯的几位学生越来越感觉这像是一场游戏了。

    不过对北欧神话很有研究的楚子航看着现在的步舜，略有些好奇地问道，“首席，你现在这是……精灵？”

    夏弥替步舜回答了楚子航的疑问：“是光精灵，使团就是为了往返黄金乡，才特意找了一只精灵来带路。”

    北欧神话中的精灵分为两种，光精灵和暗精灵。

    其中暗精灵往往被人与侏儒混为一谈，光精灵也并不是近代各种文艺作品中常见那种生活在树林里面的金发尖耳朵，而是更接近广义认知中的“妖精”这种奇幻生物。

    而在这个龙族的世界里，精灵（Elves）自然也是直属于某一位龙王的卷属。

    步舜挥动翅膀，在光影的地图上一点点地标注出一条虚线的道路来。

    同时他略带深意地说道：“龙王们各自都拥有着独属于自己的卷属，这是他们最为核心的从属力量，但你们知道，为什么在黄金乡的青铜城中见不到诺顿的卷属么？”

    路明非仔细地注意着步舜塑造给他们看的那张光影地图，微微皱起眉头：

    “是因为侏儒都活在这个国度的地下？”

    上神话课的时候路明非听老师讲过，根据北欧神话的描述，侏儒居住山洞与地下，擅长锻造。

    但现在听步舜的意思，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楚子航和零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倒是源稚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爪子，“是因为诺顿的性格吧！”

    “就算是自己的卷属，对他来说也只是给他提供『价值』的奴隶，所以他不允许侏儒出现在他自己的宫殿里面，对么？”

    隐晦的瞥了一眼这里除了他之外，唯一能够给出准确答桉的某只老母龙，步舜赞许地点头肯定道：

    “正是如此！”

    诺顿究竟是一条怎样的龙？

    那可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人深思的问题。

    哪怕是向来阴狠毒辣的耶梦加得，也能毫无负担地对其进行一番指指点点。

    暴虐是龙族这一种族的本性，厮杀与破坏的欲望本就潜伏它们的血脉之中，但诺顿却是其中的佼佼者、甚至可以说是集大成者。

    侏儒之国『斯瓦塔尔夫海姆』是诺顿的领地，同时也是属于他的尼伯龙根，其中的规则自然由这位青铜与火之王所制定。

    他便将领地内的一切都视作自己的所有物。

    对于这位喜怒无常、贪婪傲慢的龙族君王而言，诞生于他领地内的所有种族，都必须向自己偿还从它们诞生起就背负的债务。

    进食、呼吸、繁衍、死亡……

    甚至连死后的灵，也会成为诺顿使用炼金术的材料。

    而这一切，都是绝对的！

    在漫长的时光中，侏儒之国内的所有生命都已经习惯了这条规则，甚至已经将其刻入血脉。

    身为诺顿的卷属，它们没有拒绝的权利！也无法离开！

    “这也是为什么生活在黄金乡的侏儒们永远都在打造各种各样的秘宝，然后又统一将其贡献给诺顿的理由。”

    “这是他们在贡献『价值』，以免自己被黄金乡吞噬，所以侏儒自己手中不会有太多数量的秘宝留下。”

    步舜继续说着他从这个回忆碎片中了解到的情报。

    托了耶梦加得小姐的福，他也是刚刚才了解到的这些信息，之前消失的一段时间就是他去调查情报了。

    他也只能说，卷属与世界规则这种涉及到龙王自身的秘密，还是耶梦加得这样的龙王，才能了解足够仔细。

    龙族的社会，对现代的人类来说实在是太过遥远了，甚至可以用『神话时代』来形容。如今他才借着这个机会，窥视到了其中的冰山一角，更多的认识到了这位即将成为他们的敌人的青铜与火之王的本性。

    『炼金』与『价值』，残忍而绝情的王……

    这些从虚幻的梦中了解到的“真实”，就如路明非所说，是最有价值的东西。

    路明非还有楚子航，现在都已经在心里有了各自的想法。

    对于并非屠龙者出身，半路就被步舜挖到了法奥斯的路明非来说，他对龙族的了解不多，只是知道它们拥有着强大的力量，曾经支配着整个世界。

    然而就是这样的一个已经消失在现代人眼中的种族，却将在未来，掀起毁灭一切的末日……

    诺顿用自己的暴虐无情，告诉了他龙族是一种怎样的存在，他心中终于对这假想敌的一族有了几分“实感”。

    楚子航却是在想奥丁的事。

    耶梦加得有了，侏儒也有了，龙族正在他的眼中逐渐揭晓一些以前他无法了解也不配了解的秘密。

    但是奥丁呢？这位在北欧神话中拥有『主角』一样的定位的阿萨神族之王，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耶梦加得”可是自称来这里调节阿萨神族和康斯坦丁的矛盾的！

    阿斯加德和阿萨神族在龙族的历史中的确存在，考虑到巨人、精灵都是某一龙王的卷属，难道阿萨神族的王，也是一位龙王？

    奥丁就是四大君主之一，如诺顿支配侏儒之国一样，支配阿斯加德的某位龙王？

    楚子航从未有一刻，觉得自己是如此接近的“真相”。

    自己在卡塞尔花费了数年却一无所获，但现在却轻而易举地接近了曾经根本无法想象的秘密。

    加入法奥斯，果然是他至今为止做过的最正确的决定！

    无形之中，楚子航心中对法奥斯学院的认同更多了几分。

    他向步舜以及其他的同窗说起自己的这个想法，很快得到了路明非还有源稚女的肯定。路明非虽然觉得这个猜测不一定正确，但却仍然有一定的价值。

    毕竟神话的流传必然有着它的意义，奥丁的确很大可能与『阿斯加德』这个位于九界最高处的世界有关。

    “但是『阿斯加德』的统治者是谁？”他看向夏弥、这个现在可能是他们中最了解龙族历史的同学，“耶梦加得应该知道吧。”

    山之巨人冷峻如岩般的粗粝面目上眉头扭成一团，似乎陷入了沉思。

    过了半晌，夏弥的声音才在几人的意识中响起：

    “『阿斯加德』的主人，是天空与风之王。”

    “但根据‘耶梦加得的记忆’，似乎现在天空与风之王已经失踪了几百年的时间。”

    “再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她双手合十，声音中含着几分歉意，“抱歉，师兄，如果有知道更多的事情我会告诉你的。”

    虽说仍没有得到可以确信的情报，但比起从前已经进步了太多了。楚子航没有气馁，而是无比感激地说道：“夏弥，谢谢你！”

    夏弥咧嘴一笑，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没事，要谢就谢耶梦加得吧！”

    但在伪装出来的这张假面下，她却心底微微一冷，压下了所有如熔岩般沸腾的愤怒与憎恨。

    ——她说的话里，只有最后一句是谎言。

    l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