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试图掌控我？

    李樗又惊又怒，偏偏全身上下被一股莫名的气势震慑着，如有千斤重担相压，连腰板都难以挺直。

    常人容易过高估计自己，以为无论什么达官贵人，皇权富贵面前都能泰然自若，又或者面临威逼恐吓，欺凌辱骂都能不为所动。

    但实际上，人非圣贤，根本难以超越自我，超越人类这种动物的社会性。

    慕强，从众，奴性，欺软怕硬，欺下媚上，这些种种阻碍超凡脱俗的因素，或多或少都会存在。

    此刻德隆帝所运用的力量，似乎就拥有着勾起这些负面因素的特性，要拷问李樗的内心，把这些最为容易被腐蚀的弱点寻找出来，加以攻破。

    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想个办法。

    李樗费力的运用着窥真法眼，尝试捕捉更多信息。

    玉熙宫中不知何时充斥着一股漆黑的雾气，它们氤氲于殿堂之中，铺垫满地，把整个大殿都营造成为深沉若渊的黑洞虚空。

    在窥真法眼的世界中，漆黑的雾气掩盖了整个宫殿的地面，介于半实半虚之间，如同虚空混沌涌动。

    那些立在托架上，一排排的蜡烛也消失不见，仅余烛火凭空悬浮，如同一只又一只的怪物眼睛盯着自己。

    黑雾涌动间，类似复苏之夜的那种不安之感止不住的涌了上来。

    只是看着这一幕，李樗就感觉自己眼睛刺痛，头晕目眩。

    “李樗，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已经哑口无言，无可辩驳？”

    德隆帝目光投下，如有实质的威压带着摄人心魄的寒意深深震慑着他的心灵。

    「皇威震慑中……」

    突然，李樗察觉到了那股诡谲力量的来源。

    那竟然是他的双目！

    李樗额头生出一丝热汗，冒着极大的危险抬起头，目光与之对视，硬着头皮道：“臣在百花楼诡域撞见武宣前，与他并无私仇，只是他疯狂攻击我们，甚至还想要杀我和公主殿下灭口。”

    当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忽然身躯微微一震。

    果然，那股威慑的力量削弱了许多。

    它被自己的窥真法眼抵挡住了！

    李樗心里明白，这一点是自己避免被异术支配的关键。

    因此，即便是面对着德隆帝的怒火，他也瞪大眼睛，努力尝试着把发散过来的诡谲力量看得更清楚。

    『诡谲源质（皇威）』

    「能够潜移默化操控意识，改变人心，实现支配的效果」

    在李樗目光的注视下，这些诡谲气息波动了！

    它们在德隆帝的引导之下不断从虚空之中飘来，如同迷香吸入自己体内，但在自己精神意志的引导下，全部都凝成一团，聚集在脑海之中的角落。

    这股力量拥有着侵蚀人心和意识的力量，意识接触到的瞬间，就似冰雪在阳光之下消融，极其之可怕。

    可李樗还是努力把控着，对它进行主动的引导。

    这是极其危险的操作，但却也是当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幸而李樗还有观察并接触到这股力量的能力，成功接了下来。

    李樗不敢贸然的将其挪开，以免引起对方警觉，因此选择让它没入自己的身躯之后，立刻就加以封镇。

    但就算如此，危机也尚未解除。

    因为德隆帝仍然还在持续威逼着，仿佛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只要他没有中断这一异术，诡谲的力量就会源源不断的侵袭过来。

    这并不是一场公平的较量，因为李樗不能突然暴起进行反击。

    对方的身份地位，对方所拥有的权势力量，都注定了他适合使用这种异术。

    如果李樗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没有什么负担，此刻无论是战是逃，都将能够掌握主动。

    但他是武安侯之子，他有大好的前程。

    这些社会的关系也形成了极大的束缚，令他无法超脱。

    李樗搜肠刮肚，决定演他。

    就仿佛诡异之中的邪魔，没有现形之前，遵循着规律而行动。

    扮演好自己该演的角色，才是不二法门。

    其实李新所说的尽好人臣本分，已经非常接近正确答案。

    但问题是，一味顺从只会招致得寸进尺。

    德隆帝根本不讲武德，上来就直接以异术慑人，试图彻底支配。

    李樗也只好假意顺从，在对方放松警惕之际再来谋划其他。

    至于杨妧口中所说的那扶乩神笔，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

    因为事后被检测出没有真心臣服，那也是之后的事情了。

    还是先度过眼前的这一关再考虑其他。

    “还请陛下明察，臣所说的一切，句句属实啊！”

    “哼，还敢狡辩！”

    “臣不敢。”

    “不敢？可是朕怎么看就怎么觉得你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是不是觉得背靠武安侯府，有恃无恐，还是说，拉着朕的公主一起干下此事，就让朕投鼠忌器，不好处置？”

    德隆帝带着几分讥讽说道。

    “朕御极已有六十年，什么样的臣子没有见过？

    唯唯诺诺的，野心勃勃的，阳奉阴违的，自作聪明的……

    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

    “……”

    李樗还能多说什么？

    唯有先示弱，先糊弄过去再说。

    万幸这时候，源源不断飘荡过来的诡谲源质终于断了。

    似乎是异术已经完成一轮，又似乎是德隆帝感觉这次的敲打已经足够，李樗根本无法在他面前耍弄什么花招，自行停了下来。

    李樗立刻利用自己的精神意志将其收摄，忽的一股脑压缩成团，压制下去。

    之前德隆帝紧盯着，精神意志都似有所相连，他也只能被动防守。

    但如今，试图改变意识的诡谲成为了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他就拥有了反抗的余地。

    然而就在这时，李樗抬起头，再次看到德隆帝的真容，却又不由得再次身躯一震。

    之前对方盘坐在上首，身影伟岸，令人看不真切。

    即便与之对视，注意力也集中在了双目之中散发出来的皇威之上，并没有察觉到其他。

    但此刻，站起身来，走下台阶，来到了面前不远处，李樗这才发现，他周身上下寒意逼人，头顶上更是有着苍白火光凝成的字迹在其上面显现。

    『邪魔（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