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吗？”

    李樗放开了她的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李雅吃了一惊，终于也意识到，李樗如今的状况，的确是难以视物了。

    李樗之前动用的诡谲力量导致了身上诡谲拼图的失衡，进而影响到了眼睛。

    但他们也都没有想到，李樗从一开始就处在接连加重的负荷之中，乃至于逐渐流血，瞎眼。

    然而，李雅并不知道的是，李樗既是瞎了，但也没瞎。

    他现在正处在一种介于能够视物和不能视物的奇特状态之间，目神虚监生寄居于双童之中，暂时取代了正常眼睛能够产生的作用，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彻底压制了窥真法眼。

    但在与此同时，窥真法眼也似乎终于和这目神虚监生产生了深度的融合。

    他的视野，全所未有的开阔！

    他的视力，全所未见的深邃！

    他所能洞见的诡谲，无比的广泛！

    在这一刻，李樗甚至依稀产生了某种错觉。

    自己的眼睛……

    正在“活”过来！

    然而这种感受，他是很难对其他人言明的。

    融合之中的窥真法眼所见到的一切，也很难去跟别人解释。

    他心中已经隐隐约约对这一切都有所猜测。

    只不过……

    真的没有办法多说什么。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可说的呢？

    只能是默默接受这一切所见所闻。

    李樗的意外“失明”令得这个队伍陷入了莫名的恐慌，幸而接下来，他们并没有再遭遇什么邪魔鬼怪，竟是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许多危险，顺利逃离。

    ……

    “总算逃出来了！”

    “那地方，实在太可怕了！”

    一天过后，众人出现在望川城外百余里的地方，个个都感觉筋疲力尽，精神不振。

    但在这同时，一种仿佛逃出生天的喜悦之感也油然而生。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远离了望川城那个危险的地方。

    终于可以和之前遭遇的那种人胚邪魔说告别了。

    于是该修整的修整，该休息的休息。

    在众人中间，李樗显得非常沉默。

    李雅扶着他在路边的一棵大树下休息，时不时略怀担忧观察着，但见李樗好像也没有太多激烈反应的样子，才渐渐放下心来。

    “应该是一时难以适应，兴致不高吧，不过也不用担心，回去之后应该有办法治好眼睛的。”

    薛安看了一下，私下里说道。

    他平常跟在李樗身边，是个三大五粗的汉子，也没有那么细心体贴。

    这种照顾安慰人的事情他可干不来，只好拜托李雅了。

    不过李雅同样无法把安慰的话语说起，因为她总感觉李樗此刻心静如水，并不像表面表现出来的那样沮丧和颓废。

    这种状态下的李樗，甚至平静的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是，李樗虽然目盲，但是一双黑白异色的眼睛不时自己蠕动着，悄悄观察着这个世界。

    他闭着眼睛在那里休息，但是虚空之中，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打开。

    『异术（目光）』

    「她在注视着你！」

    瞬间，附近几乎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寒意。

    那是一种无法说清的战栗之感，仿佛人在深夜时分，忽然感觉背后有人。

    但是转头过去，什么也不会发现。

    李雅惊讶的朝旁边看去。

    她倒是察觉到了，这股寒意竟然是从自己身边的李樗身上传来。

    李樗表面上没有什么异动，但实际上，不停的观察。

    他看了看自己身边漂浮着的一团团的气雾，里面似乎包裹着一些半腐烂的尸块。

    包括母亲手臂，萧清怡右臂在内的人手，黑山君虎臂的兽手，萧正德左臂的魔手……

    在此刻的真实视野之中所见，都仿佛是以某种手段斩落下来的残肢断臂。

    这清醒，就仿佛“虚”变成了“实”，而原本应该是“实体”的众生和自己的身躯，却又变成了“虚影”。

    “这里并非久留之地，我们先走。”

    突然，李樗开口道。

    “是，大人。”

    众人虽然感觉惊讶，但毕竟算是生死之间历练出来的队伍，于是纷纷答应。

    再说了，他们也察觉到了之前的那种古怪之感，还以为是什么邪魔鬼怪在作怪。

    在此之后，李樗关闭了自己的法眼，众人发觉那股脑后一凉的危险之感不再，都纷纷暗赞李樗警觉，带他们离开了危险之地。

    却不知道，这纯熟歪打正着。

    刚才李樗的确看到了，就在休息的这处路旁不远处，存在着一些莫名的腐尸。

    一行十余人，如同惨遭盗匪劫杀的旅人，凄惨的死在了路边。

    它们就像是战乱时代无人收拾的骸骨，静静的躺在那里。

    本来李樗也算是见多了尸骨之类，并不会对其有所忌惮，但偏偏，从中好像有一些诡谲源质的气雾衍生。

    『诡谲源质（人间）』

    “这些东西到底是什么？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字零零一衍生出来的东西？”

    李樗心中并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因为他看得分明，『诡域（人间）』现在总共出现了两种。

    第一种是二百三十年之前，诡谲出现之前的正常世界。

    第二种则是二百年前，人间如狱的真实景象！

    再联想到自己所见的那些尸山血海，还有身边之人灵魂一般的身影，李樗心情沉重，久久难以接受。

    再加上，身体上的不适，令得他眼睛瞎掉，不能视见正常事物，只能看到诡谲，也确实是有种莫名的烦躁。

    但无论如何，避开那些有可能带来诡谲和邪魔的危险之物，总是没有错的。

    李樗如今算是越来越对躲避生人有所体会了。

    除开身边的众人暂时不好避开，还需仔细观察，其他的，沿途路上所见的一切事物，都是尽可能的避开。

    那些莫名出现的尸体，不知从什么年间就暴尸野外的骸骨，腐烂的脏器，碎散的肢体……

    的的确确，人间如狱，充满着令人胆战心惊的不安。

    就这样，在莫名的颠沛流离之中，众人终于赶在中秋那一天，返回了圣都。

    在进入大门之前，李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似乎有些抗拒。

    但在众人察觉异常之前，他还是策马缓行，慢慢的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满城死尸，一道道幽灵鬼魅般的身影飘荡在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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