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在敲门？”

    曼施坦因快步走过去将樱桃木门打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位高挑瘦削的男人，他穿着纯黑色的西装，拖着一辆小车，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冯·施耐德教授，没想到您竟然亲自来了。”曼施坦因恭敬的说。

    “曼斯不在，只能由我亲力亲为了，”冯·施耐德教授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您也发现诺玛的安全系统休眠了？”

    冯·施耐德教授点点头，他走进图书馆，暴露在灯光下。他的脸上覆盖着黑色的面罩，一根输气管通往小车上的钢瓶，脖子上布满暗红色的疮疤。他的呼吸声低沉粘稠，仿佛破损的风箱。

    他用铁灰色的眼睛冷冷地四顾，两位教授同时挪开了视线，和执行部的负责人冯·施耐德对视，就像是在隔着几厘米凝视刀尖。

    “你们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冯·施耐德教授扫视他们一眼，冷冷的说。

    “暂时没有。但我猜测是有学生为了明天的3E考试，入侵了诺玛的系统，企图弄到考题，”曼施坦因勉强挤出笑容。

    执行部在卡塞尔学院的地位很高，他不得不在冯·施耐德教授面前保持该有的尊敬——尽管他是主管学生的风纪委员，但是他可不想和执行部这些难缠的家伙打交道，所以他试图让气氛缓和一些。

    “诺玛的设计为永恒的死循环，安全系统是无法被攻破的，”冯·施耐德教授冷着脸，“我更关心的，只有纯血龙族。”

    “纯血龙族？它们应该犯不着入侵主机室吧？”曼施坦因说。

    “永远不要用常理揣度龙类，我们至今还没有完全解读它们，”冯·施耐德说。

    “确实，我们应该保持警惕。”古德里安说。

    “诺玛，安全系统怎么休眠了？”施耐德提高了嗓音，他的声音在诺大的图书馆内回荡。

    大厅上方的水晶吊灯忽然亮了，明净的光辉驱走了黑暗和凝固的气氛，富丽堂皇的图书馆大厅里，放眼是一排排雕花樱桃木书架，陈列着数以十万计的参考书。不同的区以黄铜铭牌标注在书架上，樱桃木长桌上是清一色绿罩台灯，此刻这些灯也纷纷点亮，大厅中不剩半片阴影，俨然空无一人。

    “晚上好，冯·施耐德教授，曼施坦因教授，古德里安教授，我正在清理垃圾数据，所以暂停了安全系统，”成熟的女性声音回荡在大厅上方。

    “这个我懂，打开了门，倒垃圾。”古德里安说。

    “你不怕在清扫垃圾的时候被龙类入侵么？”施耐德教授说，“为什么不选择在白天人多的时候进行数据清理？”

    “经过计算，它们成功入侵我的可能性为零，”诺玛回答道。

    “我们需要谨慎行事，龙族总是难以揣摩的，”冯·施耐德教授说。

    “我明白。”诺玛说。

    “数据清理还需要多久？”施耐德问。

    “数据清理已经完成，清理周期为十七年，十七年内，我绝对安全，”诺玛说。

    “看来我有十七年不必夜间巡视图书馆了，”冯·施耐德教授笑声嘶哑，“我就不在深夜打搅你了，晚安，女士。”

    “晚安，诸位先生。”

    水晶吊灯和桌上所有的台灯都暗了下去，只留下几盏暖黄色的铁壁灯。

    “门禁记录表明你们刚才进入了古籍区，那里都是最高级的机密，我很好奇，你们两位深更半夜在研究什么学术难题？”施耐德教授那双铁灰色的眼睛，冷冷的打量着他们。

    施耐德浑浊却凌厉的目光让古德里安噤若寒蝉，他扭头看向曼施坦因。

    曼施坦因迎上了他的目光，两人凭借多年的友情，开启了短暂的加密通话。

    古德里安：怎么办？

    曼施坦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怎么？不方便说么？”施耐德冷着脸逼问。

    古德里安冷汗直流。他知道，在施耐德教授面前撒谎的难度很大。施耐德教授在成为执行部的领导人物之前，也是一位出色的学者，所以他并不好骗。

    对策……我得赶紧想对策……

    忽然，曼施坦因低声说：

    “黑王！”

    “黑王？”施耐德睁大了眼睛，显然这个名字对他很有杀伤力。

    “新猜测，”曼施坦因压低了声音，凑近施耐德耳边，“黑王有可能是篡位者！”

    “篡位者？”施耐德眼睛瞪得更大了，思考了很久，“怎么得出的结论？”

    古德里安感觉脑子一片空白，茫然的看着曼施坦因。

    “纵观龙族的历史，它们发起内战的理由，不是为了权力和财富，就是为了领土和母龙，你不觉得这很熟悉吗？”曼施坦因一本正经的说。

    “熟悉？”施耐德教授疑惑不解。

    “龙族的历史就像是我们人类的历史啊！总是为了那么些东西发动战争，然后改朝换代，通过它们的史官，标榜自己的功绩，抹黑、删减前朝的历史，来树立起他们正统的形象，”曼施坦因神情严肃，“所以我猜想，在黑王之前，或许还有更古老的龙王。”

    “更古老的龙王！”施耐德教授惊呼。

    “没错！有可能是黄金龙王，也有可能是白银龙王，或者是黑王之父老黑王……总之，我们不能排除黑王篡位，然后删掉了前朝历史这一可能性！”曼施坦因煞有其事的说，“有可能我们要面对的龙王，除了当前已知的，还有更多未知的！”

    “全新的立意！”施耐德频频点头，“我认为你的猜想非常合理！”

    曼施坦因趁热打铁，上前拍了拍施耐德教授的肩膀，“不如我发表这篇论文的时候，把您的名字挂在首位？”

    “不不不，我绝没有想贪功的意思，”施耐德连忙摆手，“我只是对于这个课题比较感兴趣，仅此而已！”

    “那不如我们整理详细的资料后，一起研讨？”曼施坦因郑重其事地说。

    “非常好！我完全同意！这样的课题非常值得研究啊！”施耐德和曼施坦因握手，然后转身离去，一路走一路沉思，直到身影消失在浓郁的夜色当中。

    “真有更古老的龙王？”古德里安说。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随口胡诌的你也信？”曼施坦因说。

    “可是听起来很真。”古德里安说。

    “不真怎么能糊弄到施耐德？”曼施坦因说，“总得抛出什么新颖的观念当他去思考吧？虽然说结论十有八九可能是错的，但那也总比他发现我们在上面讨论白王强。”

    “你说的对，”古德里安说，“刚才谢谢你啊，如果……”

    “差不多得了！”曼施坦因打断他，“我只是给你的学生一个机会！明天就是3E考试，他究竟是黑王还是白王血脉，到时候自会有定数。但丑化说在前头，如果他要真是白王血裔，我会毫不犹豫的向昂热校长报告！”

    “哎，”古德里安叹了口气，“谢谢。”

    “虽然我们无权自私，但我也不希望一位正常的孩子被人当成异类对待，”曼施坦因边说边离开图书馆，“走吧，明日自然见分晓。”

    曼施坦因离开后，古德里安顺手带上樱桃木门，他忽然想起了一件怪事。

    他在施耐德进来之前，反锁了门。

    但是曼施坦因给施耐德开门的时候，门似乎没有锁，就直接打开了。

    他觉得自己有些记不清了，兴许是今天太累了，导致记错了。

    古德里安摇摇头，带上门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