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我就尝尝？”

    “尝尝！”

    “……”

    听到江渔这么一说，奶奶也不再迟疑，就好像头一次上花轿的大姑娘似的，扭捏了一阵后，心一横，胆子一大，就彻底放开了。

    她将双手在围裙上使劲擦了擦，这才伸过来接过江渔手里的碗快，凑到面前深深地吸了一口，陶醉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拿好快子，她也没有挑挑拣拣，随手夹起一块炖得酥烂的羊肉，放到嘴边咬了一小口：

    “唔！这羊肉炖得好烂，又香又糯，没牙齿都吃得动，好吃！”

    “喜欢吃你就多吃几块，炖了一大盆呢，够吃！”

    看奶奶吃得开心，江渔也很高兴，他问道，“怎么样，咸澹还合适吗？”

    “合适，合适！刚刚好！”

    奶奶已经满意得脸上都冒红光了，连连点头，她一边小口吃着羊肉，一边问道，

    “小渔，这，这些菜真的是你做的？”

    “是啊，好吃吗？”

    “好吃！就是，就是你怎么突然会做菜了？以前也没发现你做菜这么好吃啊！”

    “奶奶你忘了？”

    江渔一边将锅里炖好的红烧羊肉盛起来，一边笑着说道，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现在在学校里开了个食堂，这要是做菜不好吃，哪个学生愿意来啊？”

    “那你不是每天都要给很多人做饭？”

    “嗯，差不多一千多个人吧！”

    “你每天都要给一千多个人做饭？”

    奶奶愣了一下，忽然觉得碗里的羊肉都不香了，她喃喃地说道，

    “我家小渔也太辛苦了，天天还得给那么多人做饭，那得多累啊？”

    “奶奶你就放心吧，食堂里还有十多个人呢，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做事。”

    江渔一看，就猜到奶奶是担心了，连忙说道，

    “而且我是食堂老板啊，你见过哪个当老板的天天那么累的？

    我每天就是指挥一下其他人做事而已！”

    “你可别哄我了，做老板的也不轻松。”

    奶奶摇了摇头，说道，

    “菜市场隔壁的那家炒粉店老板，还不是一样天天累得像条狗似的，还赚不到什么钱……”

    江渔：“……”

    奶奶啊，你拿街边的炒粉店跟我那七食堂放在一起比较，多少有点不尊重我那么大的食堂了啊！

    祖孙俩站在厨房里，一个拿着碗吃着香喷喷的羊肉，一个围在灶台前炒着菜，时不时地聊上两句，一时间竟把一群亲戚长辈都给忘在脑后了。

    奶奶正吃得满嘴流油呢，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哎哟，我说老嫂子啊，你可真行！

    说是请我们大家来吃饭的，结果来了就把我们扔在大堂里不管了，自个儿却跑到厨房里偷吃来了！”

    “哇！这厨房里可真是香，比在外面闻见的香多了！”

    “老嫂子，你吃的是什么？看你这满嘴流油的模样，就感觉很好吃，留一口给我尝尝！”

    “……”

    奶奶听到这些声音后，整个人都僵了一下，半块羊肉塞在嘴里，不知道是咽下去好，还是吐出来。

    她眼珠子乱转，趁着转身的空档，赶紧嚼了几口，就吞了下去，然后回头一看。

    好嘛！自己请来的那帮老头老太太全挤进厨房里来了，一个个眼睛里都冒着光，死死地盯着摆了满灶台的菜。

    那模样，要不是顾着身边还有旁的人在，估计早就扑过去抢着吃起来了！

    “小渔，小渔啊！我可是你姑奶奶，你小时候我可疼你了，好吃的都想着给你留着！

    你你你，你快点给姑奶奶一副碗快，我也要尝尝你奶奶吃的那个什么肉！”

    “小渔，我是你叔爷啊，你小时候还尿我一身呢！叔爷我现在馋了，你还能不给我吃点？”

    “一群老不羞的，馋了就馋了，扯什么小时候？小时候的事，谁记得那么多？”

    “……”

    一群老头老太太挤在厨房里，你一言我一语，把个小小的厨房整得闹哄哄的。

    奶奶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江渔却是一点不慌，他赶紧从橱柜里拿出干净的碗快来，将早就盛出来放在灶台上温着的红烧羊肉，一人分了小半碗，然后一个一个地递过去，嘴里笑着说道：

    “大家都别急，既然都进来了，那咱们就在这厨房里吃好了，正好外面也挺冷，厨房里还暖和一点呢。

    都慢慢吃啊，别噎着了，今天我可准备了好些菜，保管让大家都吃饱了！”

    老头老太太们一听这话，顿时就满意了，一个个都笑了起来，纷纷朝着江渔竖起了大拇指：

    “我就说嘛，人家小渔就是懂事，你看看，我可没说错吧？”

    “那还用说？我老嫂子的大孙子，还能比别人差了？”

    “今天咱们就在厨房里吃了，还能烤火，多舒服！”

    “……”

    江渔将分好的红烧羊肉一个个给他们端了过去，又前前后后跑了好几趟，从客厅那边搬来了凳子、椅子，让这些人坐下来慢慢吃。

    忙完这些之后，他才悄悄拉了拉奶奶的衣袖，小声问道：

    “奶奶，锅里还有红烧肘子、米粉肉和剁椒鱼头这些，你还要吃点什么？我给你装一点？”

    “还是先等一等吧。”

    奶奶将手里的空碗往灶台上一放，迟疑了一下说道，

    “咱们今天是请他们这些长辈吃饭的，哪有自己先吃的道理？

    还是等他们吃饱了，我再随便吃一点吧。”

    奶奶昨天在菜市场里买菜的时候，虽然有些心疼，但真到了请别人吃饭时，又大方起来了。

    其实，她本来就不是一个小气的人，纯粹是因为节省惯了，陡然见到江渔大手大脚地花钱，一时间习惯不过来而已。

    “行，那我继续做菜了，还有几个菜就做好了。”

    江渔听奶奶这么一说，也就随她去了，转身回到灶台前，朝灶膛里又塞了几大块柴火，继续忙碌了起来。

    那些老头老太太可管不了这些，他们在一张张高低不一的凳子、椅子上坐下来后，就一手捧着碗，一手拿着快子，开始埋头大吃了起来。

    “嗬！这，这是红烧羊肉吧？炖得可真是酥烂，这肥肉都要化了，一抿就掉，真是好吃啊！”

    “这瘦肉也香啊，嫩滑得很，咬一口汁水就爆出来了，太鲜了！”

    “这菜做的，可比饭店里的好吃多了，今天来得可真值！”

    “……”

    老头老太太们一边大口吃着，一边赞不绝口，忽然有人想起了什么似的，开口问道，

    “咦，之前不是还说有大厨在做菜呢吗？这大厨人呢？

    做得这么好吃，这大厨应该也很厉害吧？”

    “什么大厨，这就是我们家小渔做的！”

    奶奶听到有人说起这个，脸上顿时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她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孙子，满脸自豪地说道，

    “我们家小渔一大早就在准备了，要不然你们哪儿吃得到这么好吃的饭菜？”

    “什么？这，这是小渔做的？”

    “小渔做的菜这么好吃啊，真是没想到，比大饭店里的大厨都不差了！”

    “我说什么来着？小渔就是有出息！能考得上研究生，还能做这么好的菜，别人真是连羡慕都羡慕不来！”

    “小渔这辈子啊，可是有着落了哦！他就算现在不读书了，光是去饭店里做饭，那都能赚不少的钱！”

    “……”

    老头老太太们不停地夸着，他们其实也没什么坏心，就是单纯地说些好话，可奶奶站在一边，听着听着就不乐意了。

    她撇了撇嘴，都囔道：

    “给人做饭有什么好的？我们家小渔才不会去做什么厨师呢，他都读研究生了，毕业了以后随便找个工作也比做厨师好！”

    “老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

    一个老太太大概没听明白奶奶话里的意思，她说道，

    “我侄媳妇家的一个弟弟，就是在市里一家大饭店里当厨师，一个月能赚一两万呢，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买了小车开回来了。

    现在的工作可没有贵贱之分，能赚到钱那才是好的！”

    “那我家小渔也不去做什么厨师！”

    奶奶像是跟谁赌气似的，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我宁可他大学毕业后，找个清闲一点的工作，能天天坐在办公室里吹吹空调，也不要他为了点钱天天躲在厨房里去给别人做饭。

    我又不求他赚多少钱，他自己能养活自己就够了，日子过得舒坦一点，比什么都强！”

    那些老头老太太一听，忍不住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其实想一想，奶奶说的也没错，她这后半辈子过得实在太辛苦了，她不愿意自家的大孙子也过得这么辛苦，只想让他过得舒坦一点，这不是很正常的吗？

    做厨师虽然赚得多一些，但赚得可都是辛苦钱，要论轻松舒坦，哪比得上坐在办公室吹着空调就把班给上了的那些人？

    江渔站在一边，听着奶奶说的这些话，心里满是感动。

    奶奶这辈子吃了太多的苦，她大概一直都在想着：

    自己把生活里所有的苦都吃了，剩下留给江渔的，就只剩下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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