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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生存指南:第二卷:海上粮道 第010章:六

    敲定了亲赴明州开拓海上粮道并附带筹建大明海军的事情,朱塬没有立刻出发。

    金陵还有事情,另外也要准备一下。

    朱元璋对此也并不是太着急,他原本打算是让汤和赴明州造海舟北上运粮,只是‘造海舟’这个前提,没有两三个月也完不成。

    因此,未来几个月,北伐军补给还是以河运为主。

    必要时,补充陆运。

    老朱的计划,如果能顺利拿下河南……这件事因为朱塬这个‘BUG’存在,已经确定会很顺利。那么,夏收之后,税粮进账,他希望下半年能往汴梁运送三百万石粮食,以支撑北伐军进一步向北和向西的军事行动。

    这意味着朱塬有小半年的时间准备。

    当然,考虑到北方无论军民都缺粮,海上粮道肯定还是越早打通越好。

    随后几天,除了让人送来两幅大字和一把朴刀,老朱没再来后湖,朱塬却是不得不走出家门。

    要进宫与老朱讨论更多开海细节,要与太医院诸位挑选医学院的选址,还有自家的某个小生意,大大小小,细细碎碎。

    关于售卖钢笔的‘致用斋’,老朱亲自在城内国子学附近给朱塬批了一间铺子。至于钢笔的制造,总不能一直在自家院子里,朱塬与孙守真等人挑选医学院选址时,也顺便假公济私了一把。

    两处地点都在玄武湖北侧大壮观山的山脚下。

    首先是某個名字就让朱塬受不了。

    玄武湖四周,鸡鸣山、覆舟山乃至别名紫金山的钟山,听着都挺顺耳,‘大壮观山’算怎么回事,这就像一群叫‘子轩’、‘紫萱’、‘梓轩’、‘芷萱’、‘梓萱’的人中间,突然多了个叫‘狗蛋’的,煞风景啊。

    和老朱一提,那么喜欢给人起名的皇帝陛下也觉得煞风景,倒是听了朱塬的建议,按照后来的名字,御笔钦点,叫‘红山’。

    这算只有老祖和远孙两人明白的一个‘彩蛋’。

    跟着……

    医学院的名字也敲定,后湖医学院。

    朱塬倒是能想到某些个让人听了就很提气的名字,比如‘大明皇家医学院’那种。

    问题在于,提气倒是提气了,也招风。

    朱塬可不想事情还没开始就被一群人盯着,只是因为某个太惹眼的名字,情不自禁就想要使一下绊子。

    同样道理,朱塬也没想过搞出一个‘大明皇家海军’之类,大家南征北战拼死拼活的,都没挣着个‘皇家’名头,你这还什么影子都没有,凭什么?

    真这样,那等于一下得罪了整个军方。

    总而言之,低调,低调才是王道。

    因此,自家的钢笔作坊,连名字都没有。

    悄悄买了一座同在红山脚下的院子,就在老朱御批的两百亩后湖医学院附近,也是前朝勋贵的别院类型,只不过比后湖岛上的别院要小很多,六亩左右,因为改朝换代,很久没人住,几近荒废。

    预计整饬一番,职工宿舍连带制造作坊,瞬间齐全。

    说起来,选址时朱塬才发现,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的衙署也都在后湖东侧。

    当时就感觉很古怪了。

    想想那画面,尸体从这些衙署大牢里抬出来,直接送到后湖医学院解剖,一条龙。

    嗯……

    忙碌间,时间很快来到洪武元年的二月份。

    毕竟是南方,朱塬能很清晰感受到天气开始转暖,还好奇翻了翻刘基负责定制刚刚颁布没多久的《大统历》,发现再过几日,就是惊蛰。

    今天是二月初五。

    上午再次被一路抬到皇宫,没办法,实在是没那体力走过去。

    奉天门左的东阁。

    老朱刚下朝不久,与礼部和翰林院几位官员商讨过明日遣使赴曲阜祭奠孔子之事,结束后打发走众人,才让朱塬进来。

    摆手阻止了朱塬见礼,老朱直接道:“那夯货昨日已返回金陵,既是你要亲自说项,稍后就去罢。”

    老朱嘴里的某个‘夯货’,自然是华高。

    华高前些日子告了假回家乡祭祖。

    当日讨论成立海军,老朱就发了一道手令紧急召回某人。

    提了一句华高的事情,老朱就让人拿来了几个麻布小口袋,说道:“还有,俺让将作司找寻那石墨矿,近日已经确定了六处矿藏,你前些日子提起对此还有说法,当下说说罢?”

    朱塬上前从口袋里掏出矿石查看,确认无误,问道:“矿藏具体在何处?”

    老朱找出一叠文书递过来,说道:“其中一份还是徐达送来,俺这边传令下去,他也关注了此事,很快得知山东莱州就有此种石墨,还遣人去当场验看,说是储量很大。”

    朱塬翻开最上一份文书,发现了一个表格,罗列了矿藏地点,矿石品质,还有诸如距离金陵多远之类的备注。

    而且,不同于这年代习惯性的竖版。

    还是横排的。

    嗯……

    我不奇怪了。

    朱塬甚至很想建议自家祖宗给自己起个别号,再刻个章,就叫‘举一反三’。

    朱塬没说话,老朱却注意到他的表情,笑着道:“你这甚么表格,俺越看越是实用,近日打算遣人往浙东重新丈量田亩,俺已吩咐,让他们也做一份表格,印制几千份带过去,该如何填就如何填,一目了然。”

    朱塬附和点头。

    没再画蛇添足,摊开太多。

    大致翻了翻手中几分文书,朱塬稍稍斟酌,对老朱道:“祖上,关于石墨矿,或者,所有矿藏,首先,塬儿认为都应该严格收归国有,不许私人擅自开采。关于此事,塬儿记忆中,祖上就放得太宽了,以至于后来,本该为国所用的各种矿藏都被私人占据,还拒绝缴纳赋税。塬儿记得万历时国家财政紧张,想要征收矿税弥补国用,结果从上到下一起抵制,还搬出了祖宗之法,闹出一场大风波,最后还是作罢。”

    当下这边只有老朱同志和小朱同学两个,说话也不必太隐晦。

    老朱一听也明白。

    万历,是《天书》中自己某个不肖子孙的年号,二十几年不上朝的一个。

    听朱塬这么说,老朱稍稍斟酌,就点头道:“俺会慎重考虑此事,你抽空也给俺拟一个详细章程出来。”

    朱塬点头。

    都不太记得已经欠了老朱多少个‘章程’,反正,欠着吧,有时间再说。

    于是又道:“其次,再说这石墨矿,除了制作炭笔,石墨还是一种耐热材料,可以用来制作冶炼金属的容器,在后世,石墨矿属于战略物资。我建议祖上下令封存所有已发现石墨矿,只取距离金陵最近的一处开采,制作炭笔。祖上,矿藏不像庄稼,今年收了明年还能种。任何矿藏都是有限的,挖完了,就再没有了。因此,咱们应该考虑的是百年千年之事,绝不能一两代人胡乱挥霍完了,让后世子孙只能吃土,这也是我刚刚提议必须收归国有不允许私人乱采的另一个原因。”

    朱塬这番话,老朱准确抓住了两个点。

    石墨在后世是战略物资。

    战略物资,这是个新词,但只听‘战略’二字,就必然事关重大。

    第二个,就是‘百年千年之事’。

    如果刚刚关于矿税还只是让老朱有所触动的话,这一番话,让他彻底下定决心,说道:“俺稍后就召集中书省臣,立刻议一议此事。”

    朱塬道:“既如此,塬儿就没有其他要说的了。”

    老朱微微点头,又忍不住道:“每次和你说话,都能让俺耳目一新,真不想让你去明州呵。”

    朱塬笑道:“祖上,明州距离金陵并不远,通信很是便捷。”

    “写信终究不如面谈,”老朱又说了句,倒也没有反悔,而是转向另一件事:“俺近日想了想,你那甚么‘尚方宝剑’斩‘贪官污吏’,很是动人,既如此,就再给你加个职衔儿,东南按察使,也按了正三品算,东南各省文武官员,皆在你监察之列。如此,你再用俺那朴刀砍人,也算名正言顺。”

    朱塬拱手推辞:“祖上,要不就算了吧,塬儿身上职衔已经够多,再加上这职位……我可能会被整天盯着,连事情都做不了。”

    除了原本的正三品翰林学士、正三品明州卫指挥使和从三品太医院副使,最近一番讨论,朱塬又多了两个官职。

    正三品的东南转运使。

    只听‘转运’二字,很好理解,还是负责运粮。

    再就是,祖孙两人商讨之后,计划新设一个‘营海司’衙门,这只从字面也能理解,实际上是来自唐时的‘营田使’官职,这也从字面就很好理解。

    刚刚打下应天那几年,老朱让诸将屯田,康茂才所部取得的屯田成绩最好,老朱就封了康茂才一个‘营田使’的官职,让他统管屯田之事。

    这次是开海。

    作为规划中的千年大计,朱·举一反三·元章很容易就受到朱塬的启发,计划成立一个名为‘营海司’的新衙门,朱塬担任第一任营海使,秩正三品,与各部同级,但不归中书省管辖,直接向老朱汇报。

    朱塬也能从这个细节上看出,老朱已经在悄悄布局,避免再出现淮西勋贵一家独大的局面。

    这同样是对双方都好的一件事。

    总比野草藤蔓缠满了主干不得不连根拔除要好。

    见朱塬推辞,老朱直接摇头,还微微瞪眼:“你放手做,俺就是要看看,有那些人会跳出来,挡伱做事。”

    朱塬:“……”

    我就是那黑夜里吸引飞蛾的明灯呗?

    新鲜出炉的‘朱明灯’同学还能怎么办,新鲜出炉的‘朱明灯’同学只能接受啊!

    算了下。

    翰林学士、太医院副使、明州卫指挥使、东南转运使、营海使、东南按察使。

    已经六个头衔。

    忽然有种苏秦挂六国相印的赶脚。

    话说……

    苏秦什么下场来着?

    这回去一定得好好查一查。

    拒绝不了,‘朱明灯’同学打算得寸进尺,少年人特有的干净黑眸认真望向老朱:“祖上,既如此,那太医院副使,也帮我往上提一提呗,算作正三品?”

    老朱刚翻开一份奏折一心二用,闻言抬头:“甚么?”

    朱塬道:“孙儿有强迫症,其他都是正三品,就太医院副使是从三品,看起来不齐整,难受。”

    老朱:“……”

    眼看自家二十三世孙那双纯洁无辜的黑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老朱直接抬手赶人:“去去去,三十六的人了,莫在俺面前装小娃子,俺看了也难受,都不说挑个健壮的来。”

    朱塬:“……”

    还念着这事儿呢,还好不够健壮,要不然就不是当毛驴了,肯定得做牛做马。

    等朱塬离开,这边只剩下老朱一个人,顾自摇头笑了笑。

    又看向朱塬离开方向。

    突然再给朱塬加了一个东南按察使,不是老朱心血来潮,而是最近几日认真考虑的结果。

    刚刚和朱塬说的就是原因。

    这次开海,建立海军,成立营海司,老朱都故意绕过了中书省。

    金陵这边有他亲自坐镇,没甚么可担心,但地方上,老朱也真是想要看看,有些人会不会跳出来。

    毕竟这些年派遣下去的地方大员,基本也都是中书省推荐。

    老朱并不忌惮某些人的‘举贤不避亲’,但他必须确认,下面人是否能干事。如果只剩下揽权,却干不了事情,那也就别怪他不客气。

    因此,朱塬这次确实就成了他故意放出去招引飞蛾的一盏‘明灯’。

    这么想想,还真有些对不住自己的宝贝二十三世孙。

    再琢磨朱塬刚刚的要求,就一个‘从三品’,确实不齐整。

    而且,按照朱塬当日所说,这医学发展对于他朱氏江山的传续可谓至关重要,太医院的正三品……暂时不适合提升,毕竟各部都是正三品,不可能一个边缘的太医院提到二品级别。

    至于……

    三年后再说。

    当下的太医院也好办。

    中书省有左、右丞相,大都督府有左、右都督,御史台有左、右御史大夫,以此类推,太医院也能有左、右院使啊。

    都正三品就是。

    恰好太医院也要分工,孙守真主要还是负责太医院的日常运作,兼任后湖医学院院长,呵,‘院长’,不是那国子监的‘祭酒’,倒也更贴切。

    调整后,孙守真担任太医院左使。

    朱塬要兼任后湖医学院副院长,职衔往上提一提,担任正三品的太医院右使,也理所当然。

    这样再看,齐整了。

    老朱打定主意,便大声唤人,不是太医院那边,这不急,还是先召集中书省臣讨论矿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