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安和安格丽四目相对。

    安格丽：“所以，你们……不是情侣？”

    “当然不是。”王平安果断的说，“之前不是有个士官跟你说吗，我爱太空胜过妹子。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方的死我才变成这样的，我也不知道她不死我们会不会变成情侣。”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小时候的课本里，有一篇课文叫《刑场上的婚礼》，我觉得那才是最棒的爱情。可能将来某一天，三体人来了，我们两个抵抗到最后，在即将赴死的时候，让外星人的炮火成为我们婚礼的礼炮——这样的情况确实有可能发生。

    “但是你看，小方已经不在了，在前进到那一步之前她就死去了，也没有外星人来进攻我们。”

    安格丽专注的盯着王平安的脸，观察他脸部肌肉的每一个细微抽动。

    王平安：“心理学家看出来什么了？”

    安格丽摇摇头：“没有，以我选修课学的那点初步的心理学知识，我不能作出更加深入的分析了。不过，我姑且相信你们确实不是情侣吧。”

    王平安贱贱的来一句：“那样你就有可能成为第一个是吧？”

    “你这人自我感觉特别良好，觉得每个女孩都要泡你！”安格丽呛了一句。

    王平安耸肩：“我希望最好不是这样，真的。”

    安格丽：“我怎么觉得你挺乐在其中的？”

    王平安两手一摊，因为摊手的动作他还开始向上飘了：“这就要牵扯到男性来自遗传学的可悲本能了……”

    安格丽：“虽然听到你过去的故事了，但是我还是有点不能释怀。”

    “那就去吃点东西吧，今天我们这么折腾一轮，肚子早饿扁了不是吗？这个时候摄取食物，一切不快都会烟消云散的。”王平安挥了挥手，然后就注意到自己的手的状况了。

    “额，”他说，“待会你可能要喂我。”

    安格丽：“你可以吃流质食物啊，其实在失重环境本来就该吃流质食物。”

    “别这样，大冒险之后我想吃点硬菜，好不好嘛？”王平安故意把声音拉尖，努力模仿小男孩。

    在前宇航时代，两个大国给宇航员们吃的都是流质食物。中国人进入太空之后，就开始整硬菜，然后还在饭堂装了磁力餐桌和用来吸附空气中食物残渣的抽风系统等等，把地面的餐桌搬到了太空。

    现在太空军遵循的也依然是和地面一样的伙食标准，地面上有的菜，太空军都提供——不过是各种科技和狠活弄出来的味道一样的东西。

    现在自然生产的蔬菜什么的太精贵了，太空军也消费不起。

    所以王平安的老爸才会用自己种的茄子诱惑他回家。

    安格丽盯着王平安，没有立刻答应他的要求。

    “你怎么不说话？”王平安问。

    “我看看你还能有什么招数，有点好奇。”

    “那就只能躺地上打滚了。”

    安格丽咋舌：“你啊，刚刚讲了这么悲伤的故事，我都切换不过来，你却已经在耍贱了。”

    王平安平静的笑了笑：“这是我的优点啊。”

    “那如果我死了，你也会这样平静的跟别人讲述吗？”

    “应该会吧。”

    “那你还是吃流质食物吧。”

    “我保证不讲！把和你的一切当成最珍贵的宝藏留在心底……不对，我不会让你死的，只要我没死，你就一定不会死！这个才是正确答案对不对？”

    “你去死吧！”

    **

    二十分钟后，饭堂。

    秦琼刚刚结束一个清理碎片的班次，准备在饭堂吃个最高配置的A套餐。结果他刚拿着餐盘在磁力餐桌边上坐下，拿起勺子正要吃，然后一看某个方向，直接愣住了。

    勺子啪嗒一下掉餐桌上，被餐桌的磁力吸住了。

    秦琼视线前方，王平安一口吃下装满勺子的卤肉饭，一边咀嚼一边抱怨道：“你会不会吃卤肉饭啊，要把那些肉都捣碎，看不到一块肉的卤肉饭才是顶级的卤肉饭。”

    银发的法国姑娘安格丽在旁边没好气的应道：“好好，我来给你捣碎。”

    然后她把勺子伸进王平安面前的封闭式餐盘里，开始捣卤肉。

    王平安：“妈妈，我要喝水水。”

    桌子下面安格丽一脚踩王平安脚上，但桌子上面还是把装着橘子汁的杯子拿到他嘴边。

    杯子上盖着一层细网，网眼中水的表面张力会让水不至于溢出，嘴巴靠上去吸一口还能像正常喝水一样喝水。

    王平安满意的喝了一大口。

    “我要吃萝卜。”

    安格丽夹了一块萝卜怼王平安嘴里。

    “轻点，别虐待伤员好吗！”

    王平安吃萝卜的时候，几个女尉官坐到了他们俩对面。

    为首的女上尉直接问：“你喂他吃饭，你怎么吃呢？”

    “只能等这个大娃娃吃饱了再说呗。”安格丽耸了耸肩。

    王平安：“可以你们当中谁先吃饱，然后来喂她吃。”

    安格丽把一勺卤肉饭怼王平安嘴里，让他物理上闭上嘴。

    几个女军官面面相觑。

    然后一个年轻的少尉好奇的问：“安格丽少尉，你……就是救人的时候，是不是向那个……那个老头祈祷了？”

    安格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那个老头”是指耶和华：“我确实祈祷了，因为那时候太可怕了。”

    年轻的少尉立刻看着王平安说：“我们的王中尉是标准的无神论者呢，和我们大家一样。”

    安格丽：“那你们遇到这种情况，向谁祈祷呢？”

    几个女尉官都愣住了，显然没料到这个反问。

    但是王平安已经恰完嘴里的饭了，他果断开口：“我们当然是向祖先、祖父、世系和父亲祈祷了！”

    几个女孩都露出“啥玩意”的表情。

    但是一直听着这边对话的男生们立刻GET到点了，开始用筷子敲桌子，甚至有人拿出了卡祖笛，开始“嘟、嘟、嘟”的吹起来。

    安格丽大受震撼：“为什么你们要演奏奥斯曼军歌？”

    王平安：“因为这首歌第一句就是祖先、祖父、世系和父亲。”

    对面的女少尉骂道：“你们男人神经病啊！”

    王平安大声喊：“同志们，被骂了，怎么办？换吧！”

    然后饭堂里响起《你将如闪电般归来》，当然是用餐盘、筷子和卡祖笛演奏的。还有几个闲汉扛着扮演威尼斯总督的人往饭堂的柱子飘去。

    突然，饭堂门开了，指导员进来了。

    瞬间饭堂安静下来。

    指导员哼了一声，转身飘走了，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大家老老实实的开始吃饭。

    王平安这边，安格丽再问了一次：“所以，你们会向谁祈祷呢？”

    “我们不祈祷。”还是王平安回答，声音平静坚决，“从来没有什么救世主，全靠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