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咳嗽了一声。

    王平安两人赶忙站好军姿。

    苏剑英：“不错啊，去了一趟火星地表旅游，感情见长啊。我应该庆幸再也看不到你们俩了，也不用再看你们这些幼稚的你侬我侬的把戏。

    “除了调令之外，这里还有宿舍的迁出命令，去把你们的个人物品都拿走，如果有漏下的，全都会被扔掉，懂吗，扔掉！”

    王平安：“我们要迁到哪里去呢？”

    “到第三宿舍区去报道。”苏剑英言简意赅的说，“拿着命令，快走吧。”

    第三宿舍区，是给各种临时借住在露娜2的人准备的宿舍区，但是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那些即将出发去执行高危险任务的人，经常会被安排住这里。

    所以这里又被称为龙门客栈，因为在古代电影里，各种侠客住过龙门客栈之后都会迈上一去不回的旅途。

    当然也有叫阎王殿的，但是太空军是一支唯物主义的军队，不信这个，龙门客栈还是得到了大多数人认可。

    王平安自然知道第三宿舍区在哪儿，于是从苏剑英那边出来，回宿舍简单的打包一下东西，就领着安格丽往那边去了。

    去的路上，安格丽好奇的问：“你真的没看过诗经？”

    “看过，我懂，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多简单，谁不会背啊。”

    “那你刚刚接不上？”

    王平安沉默了。

    ——为什么会听到小方的声音呢？小方其实声线比较男孩子，王平安记忆里她的声音女子力比较高的情况，是航程中无聊玩恐怖游戏的时候。

    她明明号称唯物主义者，但是偏偏特别怕前宇航时代那些充满怪力乱神东西的恐怖游戏，打游戏的时候经常被吓得哇哇乱叫。

    这个时候她的声音就会比较少女。

    但平时状态的小方，声线和安格丽那完美的少女声线差距巨大。

    所以，为什么会把安格丽的声音听成小方的声音呢？

    还是说，小方其实以量子态呆在周围，就像《球状闪电》里那个量子玫瑰一样？

    王平安的沉默，引起了安格丽的好奇：“你怎么了？突然沉默可不像你啊，碎嘴大王。”

    王平安：“我……可能需要去看看心理医生。”

    “怎么了？”安格丽更好奇了。

    王平安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实说了：“我刚刚产生了幻听，把你的话听成小方的话了。记得我们在来火星之前，在粥火锅店遇到的那个精神红了的太空军吗？”

    安格丽眉头紧锁：“你现在去看心理医生，万一红了，就要错过这次调动去谷神星的机会了。”

    王平安点头：“肯定的，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冒这个风险。”

    他看了眼安格丽，盯着少女漂亮清澈的瞳孔看了几秒，又重复了一次：“我不能冒险，我不想因为我的失误或者发神经，害死别的什么人。”

    安格丽：“好吧……离到第三宿舍区报道的时间还有不少，我陪你去心理学部门吧。”

    王平安点头：“麻烦你了。”

    **

    “你现在非常正常。”

    穿着白军装的医生放下手里的量化表格。

    “至少表格看不出任何问题，然后体内的激素分泌也正常，除了有少量的药物残留之外没什么问题。

    “而药物残留的来源，我看了你的诊疗记录，你目前还在疗程中，治疗方案包括药物和……和里昂少尉的搭档。”

    王平安：“可是我确实听到了我已经亡故的搭档的声音。”

    “这很正常，你之前内心一直没有东西来填补失去方蔓梅少尉的空缺，现在有了。所以你在内心受到触动的时候，偶尔会把里昂少尉看成方蔓梅。

    “每次都会非常短暂，回过神就消失了。”

    王平安：“但是，我在日地L2的时候稍微了解过张力的学说。”

    “啊，是那套迎合人们期待的伪科学啊，我个人的看法是这样的，你愿意相信有一个量子天堂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现在量子力学还有很多未知的领域，西方的神学也开始把上帝量子化嘛，其实是一样的。

    “太空军现在也有信上帝的战士，虽然绝对数量很少。”

    医生顿了顿，然后用特别郑重的声音问：“最重要的是，你愿不愿意让那位里昂少尉替代方蔓梅的位置。我的建议是顺其自然，不强求也不拒绝，时间会慢慢的修复一切。”

    王平安点点头。

    医生又问：“你有没有携带能让你回想起方蔓梅的东西？”

    王平安摇头：“没有。她的遗物我都还给她父母了。”

    “没有啊，这不好，为什么你当时没有咨询指导员呢？你应该留下至少一件东西，这样你的思绪有了实际的寄托，才更容易放下。

    “不过现在已经不要紧了，有里昂少尉了。很高兴看到超级计算机的决策出现了效果，看来心理学方面大规模依靠计算机的时代快来了啊。”

    王平安小心翼翼的问：“有里昂少尉是什么意思？我要和里昂少尉谈恋爱吗？”

    “不用啊，你们就像普通搭档那样相处就行了。我的意思是，方少尉在你心中的位置，有平替了。你和方少尉是恋人吗？”

    “不是。”王平安立刻答道。

    “这样啊，总之这是你们的私事，我作为心理医生也不方便介入那么多。除非你们将来真的感情破裂造成了心理创伤需要介入治疗。总之，你可以走啦，别让里昂少尉久等。”

    医生说完对着诊室的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平安站起来，敬礼，离开了诊室。

    等在走廊里的安格丽马上迎上前：“怎么样？”

    “医生说我没问题，他说这是……说以后我时不时就会在你身上看到小方的影子。”

    “因为我开始取代小方的位置了，对吧？”安格丽笑道，“我也学过心理学。这感觉真复杂啊。非要我说的话，我不想成为某个人的替代，但是先这么着吧。”

    王平安点点头：“嗯，先这么着吧。不过，你要不要想个灵魂之名？”

    “不用。其实，我作为法国人，我家族还有个古老的名字，叫露希达·多耶鲁·乌鲁·拉普达……”

    “我看过天空之城。”王平安虽然立刻就拆穿了安格丽的话，但马上又笑起来，“你要是从天而降，少年巴兹肯定接不住你，因为你的脂肪太多了。”

    安格丽轻轻踹了王平安一脚：“怎么说话呢！”

    这个动作被旁边路过的心理医生们看到了，大伙都露出了别有深意的笑容。

    察觉到目光的女孩子拘谨起来，整了下衣服，拎起放在旁边的皮箱。

    医生们走过去之后，安格丽才继续对王平安说：“我要提前跟你道歉，万一遇到危险了，我这么多脂肪这么重，肯定会加大你救援的难度。”

    王平安二话不说搂着安格丽的腰把她举起来：“还行吧，不是特别重。当然和小方还是没法比，小方那太轻了。”

    本来安格丽脸都红了，听到小方二字的时候潮红一下子褪去。

    “你真的在比重量啊……”她嘟囔道。

    “不然呢？”王平安反问。

    “好啦，放我下来吧。去报道了！”安格丽说着用力拍了几下王平安的胳膊。

    王平安把人放下来，拎起自己的箱子：“走吧。”

    **

    一进第三宿舍区的大门，就可以看见中庭拉着大红色的横幅：“欢迎谷神星机动舰队补充人员。”

    横幅旁边的喇叭在放《我们走在大路上》，已经是第三段：

    我们的道路洒满阳光

    我们的歌声传四方

    我们的朋友遍及全球

    五洲架起友谊桥梁

    王平安和安格丽一起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大厅里聚集的人群。

    安格丽轻声嘀咕：“这是什么……国际纵队吗？”

    她的话被离门最近的棕色卷发男听到了，男人回过头，笑道：“我想这可能是因为，我们这些寻求归化和绿卡的人，去危险地方的欲望比较强烈。”

    另一个带着苏格兰风笛的人接口道：“其实应该华国人还是占到半数以上，只是刚好都没有到罢了。”

    王平安盯着风笛：“那是个苏格兰风笛吗？”

    “对啊，漫长的宇宙航行中学个风笛很正常吧？”“苏格兰人”耸了耸肩。

    王平安：“你……不会还用长剑和长弓吧？”

    “哦，我是苏格兰人，长弓是威尔士和英格兰用的比较多……好吧，现在他们也不怎么会用了，现在他们喜欢战象。”

    安格丽：“那你呢？”

    苏格兰人拔出扳手：“冷兵器的话明显这个最好用啊，老工程师都知道。顺便这是我的幸运扳手，这个扳手的出厂编号正好是我的生日，虽然很不符合唯物主义，但是……应该不违规吧？”

    最开始搭话的棕色头发耸了耸肩，然后指着中庭另一侧：“那边还有个信东正教的呢！”

    王平安刚往那边看去，大门就开了，进来一溜华国人。

    “哇。”领头的上尉反应跟王平安他们如出一辙，“国际纵队？”

    然后上尉和王平安目光相遇了。

    “王祸害！”上尉上来给了王平安肩膀一拳，“你特么的，可以啊！我以为你这性格要一辈子被那个什么穿小鞋了，可以啊，她怎么肯放人的？”

    王平安：“其实是我主动争取的，我在路上拦住了谷神星的指导员。”

    “传说要拿金星那个？好像叫DIO有名，干，这名字真拽。”

    王平安：“人家姓刁，刁德一的刁。刁友明。”

    上尉用粤语念出了指导员的名字：“刁友明。”

    王平安想笑，却被安格丽拽衣角。

    安格丽：“这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