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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代:至死不渝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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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时代:至死不渝:正文卷 015、张五爷上门讨说法

    我们所了解的张大千先生,一般都从后世的影视剧作品中获知,十里洋场,粉红佳人,灯红酒绿,一个才华横溢的年轻人捧着一杯红酒,与年轻貌美的时尚女郎的风流韵事,然事实可能并不是影视剧所呈现的那样,就连“大千”这个名字,也不是现在就能叫的,得等到其在几年后沪市出家,荣获法号“大千”,才有了号“大千”。

    而此时的张大千先生,不过是一个十七、八岁的毛头小子,青涩稚嫩,瞒着家里人从山城老家出发,独自去北平、沪市这些大城市游学,至北平时,没了盘缠,不得不出此下策,在琉璃厂捞了一笔。

    何琪对张大千先生了解不多,但却深深记得一则新闻,香港苏富比2022春拍收官日,张大千摹古巨作、仿王希孟《千里江山图》亮相拍场,最终以3.2亿港元落槌,加佣金以3.70495亿港元成交。

    仿画卖的比原作还贵的,仅此一人,便是张大千先生了。

    所以,何琪见到了张大千先生的作品,那叫一个眼热啊,可惜愣是被空空的钱袋子教做人了,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搞钱,除了搞钱就是搞钱,既然等不来上门的活儿,那就主动出击。

    何琪正想着怎么搞钱?铺子帘子突然被掀开了,进来个胖胖的身影,是掌柜赵德义回来了,垂头丧气的,颇为焦虑,瞥了一眼何琪,随后撩起帘子,引进来一个打扮的颇为阔绰的人,身穿长袍马褂,带着一顶瓜皮帽,手持一杆烟枪,走路时目不斜视,气势雄浑,好似一个官老爷做派。

    “岩儿,杵着作甚?还不快给张爷看茶?”赵德义一面吩咐着李岩,一面殷勤的领着张爷入座。

    何琪不知这人来历,但见赵德义这般殷勤模样,还以为是个大客户,便早早的起身了,准备去后院待着,莫耽误了赵掌柜做生意。

    哪知却被赵掌柜叫住了,挤眉弄眼,使了一个眼色,便恭维的给何琪介绍道:“先生,这位便是张先生,张五爷,在琉璃厂这一片地界上,说起张五爷,甭管是谁,那都得竖起大拇指,便是在这北平城里,也是能叫的上号的。”

    何琪听的一头雾水,在心里细细搜寻一番后,只能是把眼前的这位与之前曾说起的翻译张先生对号入座,摒着礼仪,便躬身行了一个礼。

    张五爷今儿个心里有气,还不是一般的气大,原是之前与赵德义约好了今天来给理查德当翻译,岂料从早上等到了中午,也不见李岩去寻,便准备上门来问问是怎么回事,刚走到庆元楼前,就听人说起了昨晚赵德义宴请的事,便走上前去问问清楚。

    有人说是赵德义昨天卖给了洋人两幅画,大赚了一笔。

    又有人说是赵德义给琉璃厂的掌柜们,介绍一个懂洋文的先生。

    这可把张五爷气炸了,心想既然昨天理查德来了,画也卖了,那便让李岩来说一声,也不至于自己今儿个傻傻等了一上午,更气人的是,不给活儿接也就罢了,竟然还给琉璃厂的掌柜们介绍会洋文的先生,这不是成心砸人饭碗么?

    两件事凑到了一起,让张五爷愈想愈气,气不可耐,当即奔着文汇居来了,正巧铺子门口,遇上了回来的赵掌柜,好家伙,是一点好脸色没给,就差当街骂人了。

    但张五爷也是个明事理的人,所谓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是赵掌柜做的不地道,与其他人无关,所以张五爷只针对赵掌柜,见何琪给他行礼,当即起身脱帽,回了一个礼。

    李岩新沏了一壶茶来,把桌上的冷茶端走,何琪到此时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得待在现场,静观其变。

    赵掌柜大概是明白了张五爷来者不善,忙提着茶壶斟茶赔罪,可张五爷却是不瞅一眼,提着烟杆吞云吐雾,冷不丁说道:“赵掌柜的在琉璃厂这一片,好歹也混了这么久,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总得有个说法吧?”

    “张五爷,您喝着,我细细给您说。”奉好了茶,赵德义心里一寻思,就明白了怎么回事,舔着笑脸解释道:“是这么回事,本来跟您约好了今儿,哪知理查德先生昨儿个自己就来了,事先我也不知道,而这事儿来的急,您也知道,我们做生意的,打开门就是为了赚点生计,不容易,正巧何先生昨天在,便请了何先生,临时做成了这一桩买卖。”

    然张五爷却是不买账,也不接受这个说法,更不喝茶,冷笑道:“事儿,我是听明白了,但理儿却不是这么个理儿,您做您的生意,赚您的钱,无可厚非,我做我的生意,赚我的活计,理所应当。您与我约好了时间,我便把时间留给了今天,就要赚今天的活计,就是说破了天,这理儿也站在我这边。”

    “没错,您说的对,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理查德先生提前一天来,这事儿我也不知道啊!”赵德义摊着手,急忙再次解释道。

    “没说让你不知道,但这桩买卖成了,你得派人告诉我,让我今天不用来了,合着我这一上午,白白等了不成?”张五爷盯着赵德义,反问道。

    到此,何琪算是听明白了,站在旁观者角度来看,这事儿还真是赵德义干的不地道,用不着别人了,至少得提前说一声,一声不吭让人白等一上午算怎么回事?

    怨不得张五爷堵上门来讨说法,这事要是轮在自己身上,怕是也要被气着了。

    不过,何琪没吱声,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这时候,不兴蹚浑水,还是当个吃瓜群众吧。

    赵德义一阵愁眉紧锁,被张五爷怼的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半天,到底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张五爷冷哼一声,斜瞟了一眼,继续说道:“听说赵掌柜的昨晚在庆元楼,大手笔招待琉璃厂的各家掌柜的,怎么着,赵掌柜的什么时候,也学起了看人请吃饭的那一套了?犹记得当年赵掌柜的夹着包袱,满胡同巷子钻,瞎摸儿走到了我家院前,便宜得了一幅宋画,这才有了今天,莫不是都忘了?”

    “没忘,没忘,记着清楚着呢!”赵德义应声道。

    “赵掌柜的怕是只记那幅宋画卖了大价钱,其他的都不记得了吧?”张五爷笑话道。

    “没,都记着呢,您当时说,作价一千两,不要金,不要票,不要碎银,就要银锭,我整整跑了两天,找了好些个人,才给您凑齐了一千两银锭。”

    “临走的时候呢?”张五爷吊着嗓子,又问道。

    说到此处,赵德义浑身骤然紧绷,胖乎乎的脸上烙下了尬笑,白里透出红来。

    “我记着临走的时候,念着你不容易,赏了你两个银锭,换到了今儿个,便是去了八大楼、八大居,也够吃一阵了吧?”张五爷轻飘飘的说道。

    却是羞煞了赵德义,原以为张五爷是要拿那幅宋画的恩情说事,没想到却是早就忘了干净的两个银锭,忙道:“张五爷,您赏个脸,今儿个晚上庆元楼摆一桌赔礼。”

    张五爷只冷眼看着,没应邀,道:“五爷我风光了半辈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什么没见识过?如今落魄了,遭人看不起了,你们见着我了,喊上一声张五爷,其实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笑话呢?”

    又道:“这世道,就是这副德行,五爷我见得多了,拿得起,放下的,不在乎。今儿个我占着理,上门找说法来了,你赵掌柜的自知理亏,便要请我吃饭赔礼。”

    “恕难从命!!”

    “传出去,指不定背地里怎么唠叨五爷我裹挟着旧恩情,上门求接济来着,我张家曾经也是个富贵人家,京城里排上号的,如今倒了门楣落了难,留在我这儿的就剩下最后一张脸了,怎么着也不能把这最后一张脸给丢了。”

    张五爷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五爷我不是个胡搅蛮缠的主儿,按照之前说好的,做一份活,给一分钱,今儿个虽然没做成活,但时间留下了,论起来,错在赵掌柜的身上,这份活儿钱,你得认了。”

    “其余的话不多说,以后街上遇见了,你点个头,我吱个声,你不点头,我也不怪你。”

    话说到这份上,赵掌柜理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快步走至柜台,从禅木盒子里取出钱来,恭敬的放到了张五爷面前,道:“五爷,您点点。”

    “不用点,这点钱,五爷我压根看不上,今儿个就是为了讨个说法来的,你既然给了说法,这事儿就算两清了,谁也不惦记着谁。”张五爷没看钱一眼,直接收进了口袋,拿着烟枪便起身,阔步走出铺子。

    “五爷,赏个脸,晚上庆元楼......”赵掌柜掂起了脚尖,探着脑袋,冲着张五爷的背影喊道。

    “不用,我有自知之明,高攀不起,您留着请别人吧。”张五爷留下一句话,身影便消失在了铺子口。

    赵掌柜的原以为没请张五爷,省下了十块大洋,没成想,这回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生生多付了十块大洋,别提多肉疼了,更要命的是,被张五爷不留情面的数落了一顿,面儿挂不住。

    而何琪也不禁对赵德义产生了新的看法,怪不得昨晚庆元楼酒桌上,这老小子只字不提给洋人翻译的薪酬,原来这里面藏着小心思呢。

    何琪不禁瞥了一眼郁闷的赵德义,心里嘀咕着,这老小子面向看着好相处,实则心也忒黑了,劳务费愣是扣了一半,要不是有张五爷这一茬,还不知要被蒙多久。

    真TM没一个是简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