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一个小时过去。

    星海唱片演艺部，周丽萍的办公室。

    齐洛坐在沙发上，手里端着茶杯，偶尔一小口一小口喝着茶。

    就在刚才，周丽萍给他上了一课，内容之丰富是他进入娱乐圈半年来之最。

    此时。

    齐洛也明白过来。

    他的率性而为看似是开心了。

    但后果很严重。

    首先公司会提高投资他的风险评价。

    其次是这么做只能是吸引更多人来抹黑他、吃他的流量。

    然后是败坏路人缘，因为华人接受的文化并不倾向于认可太有个性的人。

    最后的结果就是齐洛要么和光同尘，要么就是走一条前人走过但走不通的路。

    “阿洛，卢正算天才吧？他前期也是任性得很，最后呢？天王苗子变一线，一线变糊咖，现在就依靠版权收入混饭吃，偶尔去录录节目捧新人。”

    “你再数一数华娱乐坛的巨星，哪一个会像你这么任性？”

    周丽萍总结起来，还举了例子说明。

    卢正，九十年代的最强新人，星海唱片永远的痛。

    当年他出道也是声势吓人、自己更是才华横溢，最后得罪的圈内人太多、路人缘也很一般，最红的时候也只是成就一线。

    放眼华语歌坛，周丽萍就看不到个性十足的天王巨星。

    齐洛认同这一点。

    但……

    “萍姐，你是觉得我有成为天王的可能？”

    齐洛突然问道。

    周丽萍：？？？

    她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她说的是：齐洛这么搞下去，原本一线的期望会被调低到二线，二线就……还是二线？

    嘶~~

    这么一看，形象和原创歌曲打底的齐洛，在这個几乎不可能出现天王天后的时代，还真就有任性妄为的资格。

    再努力也是一线，再摆烂也起码是个二线，为什么不活得开心点？

    齐洛的逻辑，简直无懈可击。

    但周丽萍头皮有点麻：“话不是这么说的，机会再小，那也是机会啊，而且你这么做，你反而会吸引到更多人来抹黑你，你树敌会越来越多。”

    “我如果忍了，那么我自己憋屈，我会不开心；我不忍，别人虽然也会来抹黑我，我也会烦躁，但我开心了，那我为什么要忍？”

    齐洛很认真。

    他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性格。

    还有。

    半年的娱乐圈生涯让齐洛对这个行业有了自己的看法，他没有系统的时候都敢经常顶着领导“释放本性”，有了系统，那还用想？

    “你是拿自己的前途在赌！”

    周丽萍发现辩不过齐洛，气得小胖脸都红了：“你这么做，公司的宣发很难做，程总那边说不定……”

    话还没说完。

    周丽萍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程总？”

    “你不能这样，资金不是已经批给我了吗？”

    “阿洛？您听我说，阿洛这件事也不是很严重……”

    “我懂，但《勋章》之后，我们还有《岁月神偷》可以衔接上。”

    “您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个搞艺术的没点脾气？阿洛就是性子急了点，他比那些胡来的偶像好多了。”

    “我不管，你批的资金我已经花出去了，财务给乙方打款就行。”

    接起电话。

    周丽萍恨不得给自己的乌鸦嘴一巴掌。

    她一发现齐洛出事就连忙离开程建武，喊来齐洛之后还没沟通就开始“撒钱”，没想到还是来不及。

    挂断电话之后。

    周丽萍整个人瘫坐在沙发上：“程总要你去他的办公室。”

    “行。”

    齐洛也不啰嗦。

    事情的后果之严重确实是他没想过的。

    但齐洛还是有自信面对这些后果。

    可惜的是。

    齐洛还是低估了程建武此时的决心。

    他一进门，还没落座，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齐洛，公司需要和重新签订合约。”

    ……

    “砰！”

    几天之内，齐洛第三次从总监办公室摔门而出。

    “阿洛？”

    等在外面的周丽萍被吓了一跳。

    “萍姐……”

    齐洛欲言又止。

    “程总怎么说？”周丽萍是真的担心。

    “他要我签新合约。”

    齐洛咬了咬牙，脚步不停，朝着公司外面走出。

    周丽萍连忙跟上：“新合约？条款不行吗？不可能啊！”

    “提高分成、增加宣发资源、延长年限、违约金翻倍、还给我签约金。”

    齐洛一边走一边说。

    “这不是很好吗？”

    到了电梯门口，周丽萍都凌乱了。

    旗下歌手的价值可能在合约期内超过违约金，星海唱片自然是要重新和歌手签订合约，但作为业内龙头，公司真没有什么压低分成之类的骚操作，而是想要选择双赢。

    齐洛为什么不答应？

    没道理啊。

    但。

    “他要在合约里添加七条限制条款！”

    齐洛气得牙痒痒。

    程建武倒是想得美。

    如果他齐洛签了新的合约，以后敢亲自上场和乐评人对线、或者发一发“别粉我、没结果”的言论，一整年赚的钱可能都要赔回给星海唱片。

    程建武要的是齐洛以后乖乖听话，而且程总不相信齐洛了，他要把这些条款明明白白的写进合约里。

    齐洛不听话，那就“赔偿公司损失”。

    这怎么能忍？

    这是把齐洛当傻子呢。

    哪个歌手会允许这些赔偿性条款存在于合约里？

    出了公司，齐洛在路上把程建武给的条款一个个说给经纪人萍姐听，想知道对方怎么看、是不是站在他这一边。

    “娱乐圈没有类似这种条款，因为很难界定是否违约，伱的收益又都是由公司发放……”

    周丽萍也看明白了，她严肃的说道：“阿洛，你不能签。”

    “废话，他是想给我拴上一条狗链，他想让我当狗！”

    齐洛肺都快气炸了。

    娱乐圈的合约有很多坑。

    其中一种最大的坑就是“赔偿性质条款”。

    比方说。

    齐洛说出了损害公司利益的公开言论，什么叫“损害公司利益”？

    到时候还不是强势的甲方公司说了算？

    歌手怎么反抗？只能打官司。

    官司一打就是长年累月，哪个歌手敢这么做？

    所以哪个歌手都不会允许合约里面存在过分的“惩罚性条款”。

    如果只是类似于“齐洛违法犯罪就要赔偿”这种条款，他敢签。

    像这种模糊的合约条款，齐洛用“拴狗链”来形容是再贴切不过的。

    但。

    齐洛脑海里又不由得浮现出程建武的威胁。

    鉴于他齐洛这段时间的表现、鉴于星海唱片的品牌公信力，由星海唱片来约束齐洛是程建武能接受的。

    他敢不接受，星海唱片就会停下他最近的宣发，俗称：雪藏。

    “这是成名的最后一道坎。”

    跟着齐洛回到小公寓宿舍，周丽萍默默帮着齐洛倒了杯茶，心里面浮现出这个评价。

    最后的坎，迈过去就海阔天空，迈不过去就是凄惨的打工人。

    让周丽萍可惜的是——齐洛原本是有资格不需要挑战这一道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