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说话间，尤丁手里的鱼竿猛地抖动，有大鱼上钩。

    尤丁猛地提竿，从海里拉上来一条约有20厘米的石斑鱼。

    也许是发现他有鱼上钩了，一只不惧人的军舰鸟从天而降，落在他身边的礁石上，张大嘴发出讨好的叫声，向垂钓者乞食。

    那鸟儿白首黑羽，颚下有红色的喉囊，体型极大，体长近1米，狭长的双翼张开后足有2米多，这会儿却像小孩子一样蹦蹦跳跳着讨鱼吃，模样憨态可掬。

    尤丁莞尔一笑，从钩上取下了鱼，那体表生有黑色斑点的石斑鱼在他的手里活蹦乱跳，他却随手就抛给了这聪明的鸟儿。

    军舰鸟得了食，发出欢快的叫声，又展翅飞走了。

    言律歌斜睨了一眼展翅而飞的军舰鸟，没有吭声，但神色却似有不快。

    那鸟儿已经飞去老远了，这会儿被他看了一眼，猛地一机灵，又掉头飞了回来。

    “不能随便投喂它们吗？”尤丁对言律歌的行为不解。

    言律歌将食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只见那大军舰鸟再度落在礁石上，将双翅抬到身前并拢，连连俯身点头，做出了像是天洲古礼里“作揖”的动作，同时发出“呱嗒呱嗒”的古怪叫声。

    “它在感谢你的鱼。刚才它忘记了，被我瞪了一眼，现在回来补上。”言律歌笑着说道，走过去，摸了摸军舰鸟的头，后者也不避不闪，扭头轻轻啄了一下他的手，“这个动作是我们教它的。它学得不伦不类，不过还挺有趣的。”

    尤丁觉得稀奇：“这鸟这么聪明吗？”

    “它不是普通的军舰鸟。”言律歌拨开这只军舰鸟后颈上的一处羽毛，展示给尤丁看，“你看，它脖子上植入过特殊的生命信标，这是我们留下的标识。

    “我们针对岛上的一些动物，会喂食带有灵力的食物，日子久了，它们就会诞生灵智，变成妖类……当然，它现在还没到这个程度，只是比寻常的鸟类聪明一点。

    “事实上，它现在还不太懂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只是像受过训练的小狗，有样学样模仿着做而已。”

    说完，言律歌轻轻拍了拍军舰鸟的头：“好啦，以后别忘了，走吧。”

    得了他的指示，军舰鸟这才跃下礁石，真正地飞远了。

    “真厉害，它居然这么听话。”

    回头，迎上尤丁惊奇的目光，言律歌微微一笑：“野兽我不管，但对于这类已经萌生一定灵智的生物，如果得到食物后忘了道谢，会被我们饲养员拔毛警告的。”

    “拔……毛……？”尤丁呆了呆，“你在训练它们吗？”

    “不是训练，是教化。”言律歌说道，“就像幼童拿了别人的糖果和礼物，父母会教他要说‘谢谢’一样。一开始孩童并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做，但是慢慢地，他们会懂，并且接受‘感谢’这套社会道德逻辑。

    “妖类没有父母长辈去教，所以就需要我们来教。”

    尤丁莞尔：“听上去，黑石研究所还得负责异类的教育问题。如果它们学不会，或者不想学，你又会怎么做呢？”

    “我是个人类至上主义者。”言律歌坦然说道，“客观地说，我会包容、善待、教化异类，但人类的整体利益将永远高于异类，同时一切的价值观和评判尺度都必须掌握在人类手里。

    “温顺的狗会得到我们的保护，但吃人的狼必须被杀死；无害的鸟儿可以在城市里自由飞翔，但是蜇人的毒蝎必须被驱离聚集地。

    “妖类、灵类皆是如此。

    “比如军舰鸟，这种鸟类素来以袭击其他海鸟抢劫食物出名，所以也被称为‘强盗鸟’。若是让它们自由地开灵成妖，那么在它们族群的价值观里，就会以抢劫和掠夺为荣，谁能抢到的更多的东西，谁就为王。在它们的道德观念和社会体系里，永远不会有‘赠予’和‘感谢’的概念。

    “再说灵类——

    “灵类的诞生和成长都离不开其他生命的强烈意念，所以自然界中诞生的原始灵类很容易成为邪灵，以最容易获得的恐惧、欲望为食，崇尚血祭、杀戮和邪欲。它们不会明白‘克制欲望’和‘尊重生命’是什么。

    “所以就需要教化。

    “若它们接受教化，愿意收起那套野兽的逻辑和本能，懂礼貌讲规矩，那我欢迎它们成为‘灵类’，并且承诺平等地对待它们。但若不愿，那就是异兽和邪灵，就是餐桌上的超凡食材和流水线上的超凡原料。”

    尤丁沉默了。

    他突然明白，言律歌这话不止是在说军舰鸟，也是在说他和他的游乐园。

    稍稍迟疑了一下，尤丁问道：“在你的治下，所有的异类，都需要接受这样的教育吗？”

    他想起了自己的游乐园，游乐园里的那些废弃的游乐设施，它们已经在灵气的作用下生出了灵智，成了奇特的灵类。

    它们于他尤丁，就像孩子于父母。

    他创造了它们，唤醒了它们。

    而它们反过来，又唤醒了已经死亡的他。

    “妖类需要教化，灵类……看情况。因为灵类的心智比较特殊，它们在诞生之时，三观就已经定型了，很难改变。一般来说，只要它们对人类没有主观危害性，我们就不会针对它们做什么。”言律歌意味深长地看了尤丁一眼，“比如梦幻奇境游乐园里的那些灵类，它们的心智里只有两個核心观念。

    “一个是好好当好游乐设施，另一个是……听你的话。”

    说到这里，言律歌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拍了拍尤丁的肩膀：“所以，只要你别让它们杀人……嗯，别滥杀无辜之人，它们就是无害的，是受到黑石研究所保护的合法异类。

    “哪个超凡者敢打它们的主意，不用你说，我也会让违法者付出惨痛的代价。

    “但是反过来也是一样，你如果敢放纵它们成为邪灵，那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我会好好管教它们的。”尤丁严肃地说道，继而又好奇道，“超凡世界也有法律吗？”

    这个问题……言律歌也考虑过很久，但鉴于黑石研究所自身的定位、各国超凡组织的差异性、未来形势的不确定性，他对尤丁的问题做出这么一个答复：“对你和游乐园里的灵类来说，只要遵守三条规则就行了。

    “第一，不可滥杀无辜。

    “第二，不可信仰神祇。

    “第三，服从当地超凡组织的管理，除非你有能力取而代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