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泽帝国，皇宫。

    诗寇蒂看着黑石研究所寄来的新鲜账单，陷入长久的沉默。

    她收到的账单为2013020黑石币，是所有超凡组织里金额最大的，收费明细项目最多的——账单金额黑石币表示的，如果换算成西泽帝国官方货币的话，金额计量单位直奔百亿西元。

    账单上的收费项目主要分为两大项。

    第一大项是“协助解决‘互联网传播性污染事件’”，收费内容包括超凡者卡罗琳和言律歌本人等相关人员的差旅费、服务费、劳务费、营养费、知识产权费等等——这还算正常，毕竟是诗寇蒂主动寻求对方帮助的。

    第二大项是“寻回‘弑神者’曼古拉·西泽的遗骸”，收费内容主要包括阿卡德贫民窟的拆迁费、通天塔的搬迁费、亚空间探索人员的劳务费、医疗费、心理健康费、灵力消耗补贴费……甚至连言律歌自己不小心掀掉的私人别墅也算她头上了。

    账单末尾是黑石研究所的公章，收款二维码，以及言律歌亲笔写的附言：不谢，打钱。

    ——算是对她在分别时郑重道谢的回应了。

    诗寇蒂捧着这份账单，看着那个要把西泽皇宫里某个库房里万分之一库藏卖掉才够还上的夸张数字，十指渐渐收紧，感觉随时随地都会握成拳头，朝某人的脸上一拳打过去。

    她本来以为言律歌是个有情有义、默默守护世界、不求回报的英雄。

    结果这人抬手就给她寄了一份天价账单。

    书记官爱丽丝眼看着自家皇长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约有控制不住优雅仪态，准备暴走的趋势，咽了口口水，干巴巴地说道：“殿，殿下，我们要怎么办？要付吗？”

    要付吗？

    诗寇蒂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

    虽然这账单金额看得她血压飙升，但是……人家毕竟是一个规模庞大的真正超凡组织，毕竟是真正做了事了。

    不说别的，单是对方愿意将超凡力量展现出来，分享给他们，就比超凡世界里其他存在好很多了。

    而且据西泽帝国参谋部的综合分析，黑石研究所很可能是超凡世界里唯一一个愿意和普通人接触的超凡组织，抓住他们这条线，和言律歌搞好关系，是这段时间里通天塔的首要任务。

    所以，她要付这個钱吗？

    一会儿后，诗寇蒂睁开眼，深吸一口气，对自己的书记官说道：“爱丽丝，以通天塔的名义，在全国范围内邀请从事采购比价、财务管理、保险理赔、家庭主妇等职业的相关人士，成立顾问小组。你负责初选，明天前将候选人名单给我。”

    “殿下，找这些人干什么？”

    诗寇蒂努力绷着脸，以优雅、淡泊、从容的语气说道：“教我怎么砍价。”

    卖掉万分之一皇宫库藏是不可能的。

    只好牺牲一下下任女皇的面子，屈尊去砍价了。

    ……

    言律歌在发出账单后的第二天，便收到了诗寇蒂的通讯请求。

    对方置身的背景依旧是皇宫里的会议室，窗明几净，煌煌大气。

    但是言律歌却敏锐地发现，会议室里的装饰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比如他上次看到的会议桌，是整段核桃木雕刻而成，四边刻有星月、飞鸟、云彩等西泽古典浮雕，线条和图纹复杂多变，且两侧纹样绝对对称，风格精致奢华，显然是出自大师之手，甚至可能是传承数千年的古文物。

    而今天看到的这张会议桌则简单了很多，不但材料劣等，而且做工粗糙线条僵硬，一看就是某个市场里买来的大路货。

    除了会议桌以外，其他的装饰物似乎也略有改变。

    比如说，皇长女座位后原本悬挂着的巨幅古典油画，现在就消失不见了，换成了一副像是街头画家随手画出来的廉价画作。

    再比如说，原本摆在会议桌角落里，插着鲜花的一对古董白铜花瓶也不见了，就连摆放花瓶的樱桃木三角台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看起来与会议室氛围不太搭的普通木架和普通玻璃花瓶。

    甚至连诗寇蒂自己身上的衣服也换了……虽然还是那套千年不改的黑底鎏金纹色调，但是材质和配饰却明显降了无数个档次，肩领上镶嵌的真宝石变成了玻璃珠，怎么看都是景区小店里租借给游客拍照用的劣质仿皇室风格服饰。

    这位皇长女搞什么鬼？

    言律歌有点懵。

    西泽的皇室什么时候流行起艰苦朴素勤俭节约那一套了？

    而在通讯的另一端，远方的诗寇蒂努力适应着不合身衣物带来的不适感，抬眼看了看隐藏在摄像机背后的顾问组。

    在言律歌看不到的地方，一位大企业出身的的采购经理一脸严肃举起手中的牌子，上面用粗粗的黑笔写着第一阶段砍价战略：哭穷卖惨，引发对方同情心从而主动降价。

    诗寇蒂看清了白板上的字，面上却不动声色，维持着一贯从容优雅的笑容。

    然而，在她刚刚打算开口说话的时候，她的采购经理顾问又迅速地写下了一行字：殿下，表情再沉重一点！要像生活遇到重大变故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的样子！

    ……生活遇到重大变故让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的样子是什么样子？

    诗寇蒂努力从脑海中挖掘了一下，发现自己最接近的感受，或许是发现自己吃糖会变成盐，再也吃不了甜食的时候。

    深吸一口气，皇长女忍住内心的羞耻感，决定相信这位纵横采购市场多年，永远都能从供应商手里买到最底价的货物、令无数供应商痛哭流涕又爱又恨的采购经理，释放自己的内心，露出了……恶狠、残暴、暴躁的表情。

    她保持着这样的情绪，开始阅读采购经理顾问写给她的台词：“非常抱歉！不得不在这种环境下与你见面！最近皇宫里出了一些变故！我不得不变卖家产艰难度日！让你见笑了！！！”

    ——没错，她在发现自己吃不了甜食的时候，就是那么暴躁！暴躁到想锤人！

    ——虽然不知道可以锤谁！但是锤就对了！

    采购经理顾问：？？？

    言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