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光头男雷恩所预料的那样，随着《呼唤者晨报》上一连三版的输出，半个克洛维的人都开始泛起嘀咕。

    这个时代，因为某些原因，科技发展十分不平衡，网络虽已诞生，但只在小范围内传播着——在克洛维共和国境内，网络的使用者主要集中在各大高校，以及有特殊关系的人建立的网咖中。

    这样的情况，令被报道掀起的舆情，在不同的阶层爆发出了不同意味的反响。

    一方面，是通过微机与网络沟通交流的各大高校研究人员，他们对几天前刊登在《大陆医学》上的那篇论文本就十分震惊和疑惑，对于作者更是格外留心，当不同的舆论显现，他们立刻就有所察觉。

    现在，就有一群人在简陋的、黑色背景和绿色单词构成的论坛“医学坑”上，进行着简单的远距离沟通——

    “卡洛，最新的报纸看了吗？呼唤者晨报。”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看了之后，我只能说，果然如此。”

    “我觉得报纸上说的有些道理，那个柯林·瓦尔兰的研究恐怕有些问题。”

    “怎么可能有问题？我们都做过实验的！”

    “是的！看到那篇论文是那么具有前瞻性，以那些特征作为基础，进行实验，很多过去的难点都迎刃而解，而论文本身也对总结过程进行了概述，按照概述去复现实验，全部都能实现！所以，请告诉我，瓦尔兰先生的论文，有什么问题？”

    “刘易斯，不要激动，我们都知道，你对那位瓦尔兰先生非常敬重，但我们现在也只是在探讨一个可能性。”

    “是啊，我当时也很震惊，但震惊过后就是疑惑，我想，你们都有过疑惑。”

    “没错，一个无名之人，真能在没有完善实验设备、资料支撑等条件下，做到那么多人、花费那么多年都做不到的事吗？”

    “如果他是一个学阀的代表，或许就说得通了，当然，这只是一种可能。”

    “可笑至极！如果是你们总结出了这样的成果，会为了一些无聊的事，一些权力的斗争，把些荣誉让给一个无名之辈吗？妒忌让你们连基本的逻辑都没有了吗？”

    “别激动，各位，这只是一种可能性。”

    “我认为他就是被推出来的棋子！怎么样？敢不敢打赌？如果我输了，我会在厕所里住一星期，不穿衣服的那种，敢不敢？”

    ……

    同一时间，许多其他类似的论坛，相似的对话正反复上演。

    不仅是医学圈，其他关注着恶魔病症的人群，各个地方、各个城市，乃至某些行业群体之中，类似的讨论不胜枚举。

    大部分的人在经历过几天的信息轰炸、了解了柯林这位突然蹦出来的“天才”后，一旦接收到今天的舆论转向，开始“思考”，开始“质疑”，开始“觉醒”，哪怕就像是被点燃了一样，忍不住会倾诉心中的想法。

    不光是他们。

    另一方面。

    在接触不到网络、无法进行及时远距离沟通另外一群人，更大的舆论炸弹正在酝酿——

    尚未被网络连接起来的平民百姓们，因为摄取信息的渠道天生狭窄，早就被形形色色的舆论塑造出了对传媒、对第四权力的信任，当他们通过报纸与电视了解到了同样的信息后，几乎不假思索的就获得了一个结论。

    “柯林·瓦尔兰是个骗子！”

    “我就说嘛，那么难的难题，那么多科学家都攻破不了，怎么能被不知从什么地方蹦出来的小子解决了！只有一种解释，他是冒名顶替的！”

    “是的，有人解决了这个问题，让他顶在前面，为了打压其他人！”

    “我看啊，问题根本就没解决！就是假的！”

    “是啊，从新闻到现在，也快一星期了，怎么我妈还是没治好？不是说解决问题了吗？”

    “我去医院问了，他们说没听说过，没得救！”

    “你们冷静一点……”

    “闭嘴！我们正在讲述真相！”

    ……

    混乱而又奇特的言论迅速席卷南北，仿佛病毒一样，在克洛维这个国家中蔓延着。其势头之凶猛，甚至很快朝着国外外溢。

    但对于这些国家的人，对这件事却有着其他的态度。

    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伯鲁索伦联邦的恶魔病症学者马尔科·维尔纳。

    “关于这件事，老师，你怎么看？那位瓦尔兰先生会是冒名顶替的人吗？有人想拿他当做棋子，打压其他学派？”

    “愚蠢！你们和克洛维人一样愚蠢！虽然这是一件好事。”马尔科从学生口中了解到情况后，立刻训斥起来，“克洛维的舆论，显然是有人想排挤和打压瓦尔兰先生！”

    “我们说错了吗？”他的学生十分疑惑和惶恐。

    “这都不明白？”马尔科失望的看着自己的学生，“瓦尔兰先生的发现，是什么等级的发现？让出这样伟大的成果，交给一个傀儡，让他冒名顶替，你们的脑子都被媒体洗傻了吗？这就是我学生的水平吗？太令人失望了！”

    “但老师您刚才说这是一件好事……”

    “克洛维如果伤了瓦尔兰先生的心，那无疑是我们伯鲁索伦最好的机会！我们有机会获得一个天才，一个注定在历史上留下姓名，在整个人类历史进程中霍霍生辉的天才！”

    说到这，他居然无法镇定了。

    “马丁，帮我订一张前往布尔森堡的机票！我现在就要赶过去，邀请瓦尔兰先生！”

    “老师，恐怕不行！”

    “我的词典里没有不行！”

    “布尔森堡没有机场，我们只能先去德赛。”

    “好吧。”

    .

    .

    比马尔科还要急的，是《大陆医学》的编辑部！

    “简直疯了！那群玩弄舆论的人，他们真的什么都敢做！毫无敬畏之心！”

    当腓力博士匆匆忙忙的赶到编辑部，还没推开门，就听到了布伦丹老院长的怒吼。

    等他走进去，看到除了布伦丹之外，编辑总部的大部分人都在。

    将近二十人挤在会议室中，让原本对五个人来说十分空旷的房间显得十分拥挤，再加上连续的吵闹声和当前的难题，这让他烦躁。

    看到腓力进来，布伦丹说道：“腓力，你来的正好，现在就联系安菲尔德！我们不能让这件事影响到柯林！那群愚蠢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马上就有一篇更加重磅的论文要发表！居然选在这个时候闹事！”

    “好的。我认为这次的情况，很像是新大陆的舆论攻击手段！但你们也知道克洛维的舆论场早就被渗透成筛子了，我们不能指望官方能平息和控制住当前的风波！他们只会帮倒忙。”腓力博士的表情十分冷漠，“但请相信我，事后，肯定会有人为此负责，现在，我们先处理最棘手的事情吧……”

    叮铃铃。

    他正说着，电话突然响起，拿起来一看，标注的是“柯林·瓦尔兰”！

    上次与柯林联系之后，腓力确实得到了对方的号码，但柯林从来没主动打来过。

    “是瓦尔兰先生打来的，问题严重了。”他表情严肃的对众人说道，吵杂的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也许他也发现了情况不对！”

    “安抚住他，告诉他我们正在处理，他不需要担心任何事。”布伦丹第一时间说道，“让他暂时不要接触外界的信息，等我们处理完，只需要几天时间。”

    腓力博士点点头，接通了电话。

    “喂，瓦尔兰先生您好，这个时间，您打电话过来……”

    电话里的柯林说道：“报道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但没关系，我不会在意。我打这个电话，是想告诉您，准备好的特刊可以发表了，对，就在今天。另外，我想问一句，一天之内，特刊能发行到多大范围？”

    “额，”腓力愣了一下，他注意到柯林的话中并无怒意，立刻冷静下来，“您放心，特刊早就刊印了一批，通过渠道分发出去了，如果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正式发表，并在大部分城市上架，而且我们本来就针对小部分人群”

    “小部分人群吗？好的，有劳您了，请尽快发表。”柯林说完这一句，礼貌的问候了一句，就挂断了电话。

    放下电话，他的意识微微沉浸于心底，立刻感到无数狂暴的、混乱的、漆黑的灵光从圣痕中涌出！

    论起对负面舆论的感受，再没有人比他感受的更加直观了。

    “想要搞我的人终于出手了！正好，让我们看看，我的准备是否齐全，如果一切顺利，或许能把坏事变成好事，不过《大陆医学》的期刊，只在小范围内传播，所以还是得让狗大户帮个忙。”

    他正想着。

    电话铃突然响了。

    柯林拿起来一看，标注的是“新大陆期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