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之夜行:正文卷 30 开学第一课
第二日书院正式开学授课。
天刚蒙蒙亮,长安城南门洞开,十数辆烙着明显书院标识的马车依次鱼贯而出,看马车数量,书院里的大部分学生还是不愿意来回奔波,选择了长期住校。
沿着柳荫官道急南行,一路见花见田见水影,窗帘掀起,再见那座陡崛高山和山脚下绵延如海的草甸花树,虽是第二次看见这番景致,宁缺依然忍不住再次感慨,似这等美妙仙境居然能够出现在人间,出现在繁华喧闹的长安城郊。
十余辆黑色马车在青青草甸上攀行,不多时便抵达书院正门,学生们纷纷下车,互相揖手行礼寒喧,那道并不如何起眼的简疏石门之前,早已围着很多昨日一同进考场的住院生相迎,清静院门左右顿时热闹起来。
书院深处的钟声清幽响起,学生们不再交谈,在晨光中拾阶而上,青色学服袂角被晨风拂起,头巾和髻攒动渐分,竟莫名生出几分出尘之感。
去往教室路上的宁缺,一路上都在思索,究竟要不要选择修魔。
毕竟这是三种方法中,最为稳妥的一种方法了。
除了可能会举世皆敌这一弊端在,其他都好说。
走过书院正门,穿过了石坪,远离了正楼,走在一条晨光尚未洒入的巷道之中,巷道前方不远处便是热闹的书舍,可以隐隐听到学生们兴奋的呼朋唤友议论之声,而这条巷道里却是非常安静。
“在想什么?”
听着这声音,宁缺抬头望去,发现又是九歌。
他来书院这么多次了,发现九歌好像总是在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身边,但又不是不怀好意,总感觉九歌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神秘和亲切感,就好像......一种来自血脉上的亲切感。
“先生。”宁缺拱手,恭敬的叫了一句。
“昨日和上次,都见你带着这把黑伞,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换一下。”
九歌说着,递出他系在腰间的铁棍。
宁缺看着九歌伸过来的铁棍,知道这是九歌的随身武器。
大修行者的随身武器,就算是凡物,也是被修行者摸过的凡物。
而且,看这“铁棍”的材质,明显不是一般的武器。
······
此时,书院门外,一辆牛车停靠在门口,车里坐着的人问车外准备往牛车上搬东西的人问道:“慢慢啊,你说他会怎么选择?”
虽然夫子没说这个他是谁,但李慢慢知道夫子问的是宁缺。
“正确的选择。”李慢慢微笑着说道。
“慢慢啊,你的回答还是这么圆滑。”夫子也是失笑道。
因为对于宁缺来说,换是正确的选择,不换,也是正确的选择。所以夫子才这样说。
“不过那根棍子,换了貌似也不亏。”夫子摸了摸胡须,自言自语道。
李慢慢闻言,也是笑了笑。
夫子和李慢慢都知道,九歌的随身武器,就连他们也不知其来历,它就是突然有一天,突然出现在九歌面前,然后就很突然的成为了九歌的本命物。
然后,九歌就很突然的,从一个一窍不通的废柴,变成了一个洞玄境界的修行者。
感觉就真的像宁缺说的那样。
“被昊天老爷追着喂饭!”
就连当时看到如此情形的君陌,他的骄傲,转瞬间荡然全无。
······
沉默许久之后,宁缺坚定的摇了摇头,他想,桑桑喜欢这把大黑伞,也需要这把大黑伞。
“要不,再加一个条件,帮你修行,怎么样,要不要换?”九歌继续诱惑道,他知道宁缺不会换,但不妨碍九歌试探宁缺。
因为,很好玩。
宁缺闻言,也是有些心动,但依旧是拒绝。
九歌也是故作遗憾的叹息了一声,但也没说什么。
······
目送着宁缺离去,九歌也是默默地自然自语道:“老头,他不换。”
“不换就不换,你个泼皮,都开课了怎么还不去授课?”
不等九歌反应,他头上直接被一个不知名的东西敲了一下。
撕~,好痛。
九歌摸了摸稍微起包的脑袋。
算了,还是老老实实上课吧,谁叫现在打不过那老头。
貌似能打过夫子的话,好像连昊天都不用怕了。
想到这,九歌也是不自觉的笑了笑。
······
书院普通意义上的第一堂课是大课,学生们集中在微凉的石坪上,满怀憧憬听着书院某位教授的训话,想像着今后两年或者是三年间的生活。
如同入院试那般,书院的课程内容也分为六科,两百名学生被分成六个书舍,每日上课时间由清晨至午时,看似时间不长,但中间没有任何断续休息。
幸运进入术科的六人,每日午后还要接受书院相关方面的教导,而其余的普通学生在午后便可以自由活动,可以自行选择留在书院自习,或是回到长安城里去花天酒地,而那位首席教授极温和而诚恳地建议大家留在书院去旧书楼温书。
书院的纪律要求很宽松,以深处那道钟声为号:第一声钟响为警,第二声钟为入,第三声钟为散,第四声钟为离。入散之间便是学生们在书舍里学习的时间,书院要求学生在这段时间内专心听课,可以提问但严禁喧哗。
接下来便是分班,书院采用的手段是最简明公平的抽签,根本不理会考生的家世门阀,也不在意入院试的成绩。
丙舍内,宁缺和他的同桌,褚由贤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按照这位大少的想法,这货就是花钱来镀个金,日后找媳妇的时候少出些彩礼钱。
就是这镀金的开销……大了点。
褚家一半的家业。
但没想到的是,数科考试的第一题,褚由贤完全不懂,所以错还算情有可原,但第二题他瞎蒙居然蒙对了一半,简直闻所未闻。
就连批改他卷子的教习都不知道该给他什么分数。
第一题答案错的离谱,怎么可能会有“一堆人”这么离谱的答案!
第二题却能对一半,一看就知道是蒙的。
最后还是九歌拍板,既然能蒙对,那就算他过,毕竟运气,有时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于是褚由贤的数科,就成了考生中仅有的几个甲。
只不过给他的甲后面写上了几个字,与宁缺那个甲等最上相呼应的——甲等最下。
最下,但依旧是甲,比谢三公子的乙要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