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夜之夜行:正文卷 42 终成
长安南城乃清贵地,那座湖畔小筑更是清贵之居,有资格住在这种地方的人都是非富则贵,茶师颜肃卿虽说不容于朝堂,但在名流上层圈子里还有几分名气。先前临湖小筑里一番死战,早已惊动了湖畔别的居民,待发现是茶师颜肃卿的脑袋被人砍了,长安府乃系羽林军马上开始了严肃的查辑工作。
九歌则是在当晚直接抹去了宁缺在湖畔小筑的痕迹,虽说当时宁缺蒙着面,但谁敢确定没有留下蛛丝马迹?
这一看,还真有。
一件破烂外衣和一块小布片。
九歌一挥手,这两件东西消散于无踪。
虽说这剑师死了就死了,但偏偏死后朱雀又动了,而且这剑师还真不是一般人。
死的剑师曾经是军部的文书鉴定师。但没有几个人知道他师承西陵,修行的手剑诀更是来自昊天道南门。
昊天道南门不会在意这个剑师死没死,不过他死得太过凑巧,恰好是在朱雀异动之日被宁缺杀害,难免令有心人怀疑。
所幸,九歌也算是做的滴水不漏,尽可能的把宁缺的痕迹给抹去。
当然,大部分都已经被朱雀的那一把火给烧了。
······
第二日,旧书楼。
陈皮皮还是来了,还是将通天丸给了宁缺。
通天药丸化散的速度很慢,被人体吸收的速度却是极快,当最后一丝药力融进宁缺气海雪山之间时,他便醒了过来,而此时旧书楼外晨光已起。
宁缺疲惫地靠在墙上有些些虚弱地说道:“任何事情都有因果,都有存在的原因和理由,昊天老爷你把我带到这个世界,我就知道你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我死去。”
“不是昊天老爷,是本天才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一旁的陈皮皮靠在离宁缺不远处的墙壁上,有些生气的说道,“都一只脚踩进冥间的家伙,醒过来后也不把感谢的对象弄清楚。”
“你这声音有点不对啊?”虽然是刚醒,但宁缺依旧疑惑,“我记得当时昏迷的时候听到的不是这个声音。”
“什么意思?”陈皮皮也是来了精神。
“我昏迷之前好像听到了一个声音……”宁缺努力回想,皱眉道,“有些模糊,应该是幻觉吧。”
“你个废柴,本天才救了你,你却在纠结声音不声音这种毫无营养的问题。”陈皮皮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本天才,你就等着变成尸体吧!”
“那多谢‘天才’兄相救。”宁缺冲着陈皮皮拱拱手表示感激,“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把这伤治好的?”
陈皮皮挪动着肥胖的身躯,向前走了几步,双手扶腰活动了一下自己酸涩的身体,轻蔑的一笑。
“说过多少遍,我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天才,你这小伤若让寻常大夫看看,肯定是让你直接躺进棺材,但对于本天才来说,也不过是轻轻挥一挥衣袖的小事罢了。”
“要不是九师兄不在,昨晚应该叫九师兄救你才是。”陈皮皮最后也是嘟囔了一句。
不过胖子向来认为自己是百年难遇的绝世天才,所以从小到大他一直在用天才的风度气度要求自己,羡慕诸位师兄的风范,最讲究一个风轻云淡。
昨夜他为治好宁缺,送出了一枚世间难觅的珍贵药丸,但既然送都送了,一味强调此事不免显得有些像市恩之举,这严重不符合他的审美情趣,所以他并没有解释细节,只是挥了挥衣袖,显得毫不在意。
陈皮皮转过身看向宁缺,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我能看看你那把大黑伞吗?“
宁缺沉默了片刻,看向陈皮皮:“我没有力气,你自己拿。”
这回陈皮皮怔住了,他看向宁缺的面孔沉默了片刻,艰难的弯下自己肥胖的身躯,握住大黑伞的伞柄。
入手微凉,伞柄应该是北方某种常见的木头,黑漆漆的伞面不知道涂着什么,显得异常油腻,其他倒是没有什么。
没等陈皮皮说些什么,一阵微风拂过,一道人影出现在两人面前。
“九师兄。”陈皮皮抬头看向突兀出现在眼前的人,有些惊讶的喊道。
“又见面了,九先生。请恕我身体不便,无法行礼。”宁缺勉强撑起身,向九歌拱了拱手。
九歌摆摆手表示无妨,只是盯着宁缺说道:“第一次一个人面对修行者感觉如何?”
宁缺闻言,也是一惊,不也不敢表现出来,只得装模作样的回答道:“在下不知道九先生在说什么。”
九歌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宁缺被他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慌:“九先生,有话您直说。”
“没什么,只是随口一问罢了。”九歌说完,又道,“昨夜,长安南城的湖畔小筑死了个剑师,以前是军里面出来的。”
“当然,那种垃圾死了就死了,偏偏他死了之后,朱雀醒了,你说凑巧不凑巧。”
宁缺低下头,掩饰着眼中闪烁的寒芒:“那就麻烦九先生告诉我,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九歌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你身上有很多剑伤,虽然早已不再流血,但那是被火烧合的,并不是旧伤。”
“昨天清晨那名剑师死,长街上的朱雀绘像醒,你受了这么多剑伤,身上却没有一滴血,伤口全被无形火焰烧凝,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情。”
一旁的陈皮皮也是恍然:“意思是那剑师是你这废柴杀的,朱雀大动无名之火的人也是因为你?”
宁缺也是苦笑一声,回道:“九先生说出来,不会把我交官吧?”
“要是把你交官,你现在应该在刑部的监牢,而不是书院。”九歌摇摇头,说道。
宁缺松了口气,但仍是警惕的看向九歌,说道:“九先生,我们在春风亭之前,几乎素未谋面,您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说过,这是一场赌博,而且是一场你不能拒绝的赌博。”九歌轻笑一声,说道,“我是庄家,而你,只能是一个赌徒。”
“不管如何,我都欠九先生一份恩情。”
“走了。”九歌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旧书楼。
······
陈皮皮看向宁缺,叹了口气,说道:“你真的很幸运。”
“你这个西陵出来的天才,居然也会觉得我幸运?”宁缺忍不住感慨道。
“别这样看我。”胖子耸肩道,“我只是实事求是,认识九师兄,可能是你这辈子最大的福分。”
“什么意思?”宁缺也是不明所以,“我知道你师兄很强,文能教我们丙舍这帮废柴,武能在西陵大杀四方,不过也是奇怪,三年前你师兄在西陵闹那么大,你居然一点都不介意?”
说完也是有些古怪的看着陈皮皮。
“那又怎样?”陈皮皮叹口气,“我告诉你,咱们书院,从夫子,到大师兄,再到各位师兄师姐,甚至包括我,几乎没有人喜欢西陵那个地方,要不你以为,我为何会在这里。”
“可是呢?他们又愿意真心的接受我这样一个正统的西陵人,所以说,书院,这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地方。”
“至于西陵什么样,等你以后去了,自然就知道了,道门还好,摆在外面的神殿……真的很垃圾。”
宁缺闻言,也是有些向往二层楼了,同时,也是对陈皮皮口中的西陵产生了好奇。
“至于为什么说认识九师兄是你的福分,你知道九师兄从修行到现在,过了多久吗?”
“多久?”
陈皮皮伸出右手的食指,比划着道:“满打满算,今年刚好九年。”
“那你这位九师兄现在的境界是?”
“不知道。”陈皮皮也是很无赖的摊了摊手。
“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宁缺也是诧异。
“原本是知道的,大概一个月还是两个月前,九师兄刚入知命,但现在,我是真不知道。”陈皮皮耸耸肩,“如果我是天才,那九师兄就是比本天才还要天才的人。”
“天才还天才,那不是妖孽?”
“妖孽是大师兄,九师兄还差了些,毕竟九师兄的书法是弱项,他那一手烂字实在是让人不敢恭维,不过剑道,估计现在柳白都不如师兄。”
宁缺也是一脸无语,虽不知道他口中的大师兄是谁,但也肯定陈皮皮说的话。
虽然没见过柳白的剑道,能被誉为剑圣,那肯定不弱,但九歌的剑道宁缺见过,说是惊天地,泣鬼神也不为过,如果不是那一手烂字,估计九歌就很完美了。
陈皮皮知道宁缺有很多疑惑,但现在都不是告诉他的时候,后山规矩多,九师兄现在已经不怕二师兄可能不会在乎那么多规矩,但他陈皮皮可不行,要是违规了,二师兄的“规矩”可不是闹着玩的。
和二师兄的规矩相比,书院的规矩简直不要太温柔。
“现在你也不是知道这些的时候,等你什么时候能进二层楼了,自然会告诉你。”
宁缺明白,陈皮皮是碍于书院的规矩不能告诉自己,但他连修行都不行,怎么入二层楼。
宁缺不知道,他现在已经可以修行了,而且,因为上次九歌那一剑,加上陈皮皮的通天丸子,现在的宁缺,诸窍通了十三窍,可以说已经比一般的修行者要天才了。
不过宁缺现在才刚开始,能修行又怎样?依旧是个废柴,怎么可能知道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