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王进福摇头，赵德彬心里咯噔一下，他怀揣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您这是不能做的意思？”

    “能做是能做，”王进福拿出烟斗，一边往里塞烟丝，一边答道：“就是伐（不）值当。”

    张思明连忙追问：“侬（你）讲讲看？”

    王进福点着了火，慢悠悠地吸了一口烟斗：“拿介格物事（你们这个东西），吾从来么见过，市面上也么有，所以零件都么有现成的，全都要花钞票开模去做，麻烦，主要是价细忒贵（价格贵），数量也有要球，伐（不）能做少了。”

    赵德彬一喜，连忙把昨天张思明画的七种颜色效果图递给王进福：“您看要是做这七种颜色，起订量是多少个？”

    王进福结果画纸看了看，然后拿起手边的算盘，劈里啪啦打了起来，接着拿笔记下来数字。

    赵德彬试图看这老大爷写了什么，却没看懂，只得等待大爷回复。

    不一会，王进福得出了结论：“七种色加在一起，最少5000个才能做，一个一块五毛钱上下。”

    赵德彬和张思明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欣喜。

    不过，他们俩都没有表现出来，张思明甚至还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试图砍价：“介个是最低价伐？能否再少一点？”

    王进福吐出一口长长的烟雾，闷声道：“不能再少了，拿库（你们去）外面转转，也寻不着格则（这个）价格，要不是吾窝（家）里有事体要用钱，吾也伐愿做格则（这个）生意。”

    张思明最适合干套近乎一类的事，闻言，他顺着王进福的话接了下去，开始跟王进福聊了起来。

    不一会，张思明就把大爷的话套出来了。

    原来，王进福的儿子做生意赔了，不仅折了本，还欠了好几万块钱的债，人已经跑到外地去了。

    债主们找不到王进福的儿子，就隔三岔五到王进福的厂子来闹。

    一来二去，王进福的工人都跑光了，厂子里的生意也做不成了。

    王进福想把机器卖了帮儿子还债，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买主。

    赵德彬和张思明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上门，王进福才愿意接这笔生意。

    之所以两个人找工厂定做溜溜球很费劲，是因为市面上没有这种货，所有零件都需要自己开模做，做出来以后也没别的商家要，只能卖给赵张两人，对工厂来说风险比较高。

    倘若以后他们俩不来订货了，那么开的模具就等于废了，不能循环使用，相当于只为了这一笔生意开模具。

    这时候的义屋商业正在蓬勃发展，很多工厂也不缺订单，比起赵德彬这种麻烦又没什么赚头的生意，大多数工厂还是更愿意做熟客的买卖，赚多赚少是一回事，主要是熟客的单子长久，像赵德彬这种外地来的新客，做的还是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新东西，这很容易让工厂觉得这是一锤子买卖，没什么后续。

    况且，赵德彬设计的溜溜球颜色多，数量又少，可要开的模具数量一点也不少，这是很多工厂都不愿意接的活。

    麻烦，又赚不了多少钱。

    也就是王进福准备关门大吉了，工厂又厂子里又剩了些材料，放着也是放着，他才愿意接这笔生意，好歹也能替他儿子还些钱。

    赵德彬把张思明拉到一旁，两个人开始小声商量起来。

    见王进福说得坦诚，价格也在接受范围之内，两个人就决定在这里定做了。

    接着，赵德彬小声问道：“你现在身上带了多少钱？”

    张思明也压低声音回道：“吾带了3000块钱。”

    赵德彬从内衣口袋当中掏出一把钱：“我这有四千，身上还有几百，货款应是够了，但最好先付一部分定金，全款等到交货时再付。”

    张思明拍拍胸脯：“包在吾身上。”

    决定好后，张思明回身跟王进福交谈起来。

    因着没有现成的模具，打样这一步就只能省了。

    为了让赵德彬和张思明放心，王进福给看了工厂之前做的一些塑料玩具。

    看得出来，王进福生产的东西用料很足，质量很好，这也让赵德彬放下了心。

    赵德彬从现有的玩具当中，选出了比较亮眼的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并且嘱咐王进福一定要把颜色做得鲜亮一些。

    经过一番商议，王进福同意先收3500元定金，剩下的4000元等交货时结清。

    在正常情况下，定金交个三分之一就行。

    可是，溜溜球是个新鲜玩意，要是赵张二人到了收货的时候不来结清尾款，这些货就要砸在王进福手里了。

    就这3500元的定金，还是王进福看在张思明是申沪人的情况下，才减少到这么多的。

    毕竟，申沪人的信用在周边省份是比较好的，商家一般会愿意给申沪人赊账。

    倘若要是赵德彬这个外地人来做生意，估计没人会给他赊账，他得带着现金先把全款付了才能定做。

    将定金付下后，赵德彬把画好的设计图都交给王进福，并且还仔细说明了溜溜球的每一处细节。

    张思明的草图画的详细，溜溜球的结构也不复杂，对王进福这个老师傅来说，并不是难事。

    只是，现在厂子里没有工人，只有王进福夫妻两个人。

    两个人全力生产的话，大概需要十天才能完成。

    约定好所有事项，王进福正好要去城里买材料，所以主动提出载赵德彬和张思明回到城区。

    赵张二人闻之大喜，赶紧跳上王进福停在院里的三轮摩托车。

    要不然，这里是在村里，当真不方便回到城里去。

    到了小商品市场，赵德彬和张思明找了个摊子随便吃了点东西。

    然后，两个人又马不停蹄地去找做包装盒的厂家。

    因着他们需要的是能印刷刮刮卡和透明塑料壳的厂家，能满足要求的在整个小商品市场也没有多少。

    为了选出最合适的工厂，两人又打听着跑了几家别处的包装厂。

    最后，总算是在工厂关门下班之前，赵德彬选了一家最合适的包装厂，下了5200套包装盒的订单。

    就这样，此次订货工作圆满完成。

    只需要等十天之后，赵德彬和张思明就能收到5000只彩虹牌溜溜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