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十一点。

    明明已经到了酒店，但姜白芷并没有上去的意思，而是拉着苏叶在下面转了一圈又一圈。

    可能白天太过喧闹，只有安静的晚上才会觉得世界属于自己，才能更清楚地感受到彼此的存在。

    “高中的时候，我父母不在家，开心的时候我会一个人出骑行，不开心也会出去骑行，当感受到风从发间吹过，整个人的心情都会变好。出出汗，回家洗个澡，特别舒服......”

    姜白芷在分享自己以前的事情，透过话语间的缝隙，苏叶了解到一个不一样的姜白芷。她是热烈的，自由的，但她也会不开心，会有烦恼，是一个活生生的具体的人。

    “怎么感觉一直都是我在说，这不公平！”不知道过了多久，姜白芷终于意识到这個问题，“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呗。”

    如果问死亡，道德，公平，正义，这些宏大的命题，苏叶会轻易地就给出自己的答案。可是姜白芷的问题是如此的接地气，这反而难倒了苏叶。

    十八岁之前的苏叶就是一个普通人，而普通人的生活向来是乏味的，没有旅行，没有看世界，没有五彩斑斓的少年时光，只有须臾之地，方寸之间。

    农村出身，按理说会下河捉鱼，上树捉鸟。但苏叶从小就是个内秀的人，没有那么调皮捣蛋，相比同龄人，他更喜欢在家看电视或者看各种演义小说。

    “小学的时候最快乐的事情是六点钟有电视台会放港岛电影，所以每次放完学都会特别快跑回家，也是从这里知道了成龙，周润发，周星驰以及好多人，也因此喜欢上了电影。”

    “怪不得你对港片有情怀，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苏叶点点头，“后来上了初中高中，寄宿学校，两周回家一次，看电视的时候就很少了，只有寒暑假才有机会，印象最深的电视剧应该是《爱情公寓》。”

    “为什么？”

    “刚开始是因为一首诗，陆展博向林宛瑜表白的那首诗—孤独的根号三。那个时候在读高中，古文的雅不懂，现代诗的意也不懂，但唯独很爱这首诗。

    我害怕，我会永远是那孤独的根号三。三本身是一个多么美妙的数字，我的这个三，为何躲在那难看的根号下。我多么希望自己是一个九，因为九只需要一点点小小的运算，便可摆脱这残酷的厄运......

    当时高三咱们办板报，每个小组都要出一个板报。我们小组就写的这首诗，我还记得刘幸字比较好，还是她写的。”

    “那个她不开心，你翻墙出去为她下憨豆特工的女孩？”

    苏叶情不自禁地吸了一口冷气，不是别的，只是觉得姜白芷的记忆力真好，张忘忧只是提了一嘴，没想到姜白芷到现在还记得。

    “是她。”苏叶给了肯定回答，又继续说道，“后来长大了，对这部剧还念念不忘，我想是因为它搞笑，曾经为未来提供想象力......”

    “为未来提供想象力？”姜白芷打断了苏叶的话。

    “我想着自己未来大学毕业找个女朋友，也能房租减半，水电全免。没事和朋友们一起派对，能像吕小布一样和女生搭讪。”

    姜白芷一脸惊诧，没想到苏叶你这个浓眉大眼的想的还挺花？

    苏叶老脸一红，清了清嗓子，“但后来想想，之所以难以忘怀，可能是剧里面的人物吧。我印象最深的是第四季林宛瑜离开的那一集，那集的名字叫《生活就是一个圈》。林宛瑜因为喜欢自由所以逃离家族，又因为自由要去米兰追求自己的设计师梦想，展博追了很久，终于还是没追到宛瑜的飞机。

    他说，他愿意一直站在宛瑜身后，只要宛瑜回头，就可以看见他。有一天如果在外面飞累了，可以随时回来找他。”

    “白芷，某种程度上你有点像林宛瑜。”

    苏叶停下脚步，说的很认真，因为陆展博说的话其实也是他想说的话。

    姜白芷挽了下头发，“我和宛瑜不一样，对的人太少，能够一起到老，比什么都重要。”

    这是爱情公寓主题曲的歌词，看来姜白芷也没少看爱情公寓。

    就在此时，天空忽然绽放起了一团烟火，而这仿佛是一个信号，马上一簇又一簇烟花在天上炸开。

    这是零点到了，现在已经是2023年了。

    “白芷，你知道吗，听说一起跨年的人会永远在一起。”黑夜里的苏叶看不清表情。

    “啊？”姜白芷张大嘴巴。

    见状，苏叶笑道，“当时周迅也是这个反应。”

    “嗯？”

    “千禧年跨年那天，周迅和黄磊正坐在火车上准备去宣传新剧《人间的四月天》，当时零点火车上的广播突然在说，此刻陪你一起跨年的人会和你在一起一辈子，当时周迅和黄磊都懵了，吓了一跳。”

    “原来是有典故的啊。”姜白芷笑道。

    “不过还是希望我们友谊能一直持续下去。”

    “肯定的。”

    “白芷。”苏叶再次叫道。

    “嗯？”

    “新年进步。”

    姜白芷一愣，随即歪头笑道，“恭喜发财。”

    这次反而是轮到苏叶愣住了，不过他马上说到，“一帆风顺。”

    “身体健康。”姜白芷没有犹豫。

    “事事如意。”

    “龙马精神。”

    “如意吉祥。”

    “大吉大利。”

    “万事如意。”

    但姜白芷没有再开口，两个人相视一笑，转身看起了头上的烟花。

    这段对话其实是出自电影《甜蜜蜜》，黎明饰演的黎小军是一个乡巴佬，爱上了张曼玉饰演的李翘，在新年这天他跑到李翘打工的麦当劳，懵懂的他想表达心意，但却拙于言辞，只说出了新年进步，而李翘给他的回应是恭喜发财，于是就有了下面这一段对话。

    没想到姜白芷竟然也看过这部电影，也记得这段台词。但是在黎小军说完‘万事如意’之后，李翘又说了句‘友谊万岁’，因为她明白她此时还不爱黎小军，她想要其他的生活。

    可是姜白芷却在该说‘友谊万岁’的时候戛然而至......

    苏叶不确定姜白芷是忘了，还是故意没说，但此刻他的心情很好。

    一旁的姜白芷在看着烟花一脸笑意，而他，一脸笑意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