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永昌县衙

    神都夏季多雨，此刻虽是深夜，屋外却下起了暴雨，加之此起彼伏的电闪雷鸣，使得本就因鬼神之说而心有惊悸的屋内众人更加提心吊胆。

    尤其是被沈忧之强留下来的三位恩济庒的老人，外面每打一声雷，他们都忍不住吓得哆嗦一下。

    就连一向胆识过人的李元芳此刻也焦躁不安，手持链子刀，在屋内来回踱步，似乎这样能让他稍稍安心一些。

    但从他时不时向外窥视的行为来看，他的心中并不安定。

    曾泰内心也十分紧张，只是碍于沈忧之的身份，他只能强忍着。

    狄仁杰也只是静静地坐在一旁，安心等待。

    通常来讲，这种时候他都会宽慰曾泰和李元芳，但现在却没有，可见其内心也并不像看起来那样平静。

    下雨天空气本就沉闷，此刻屋内的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

    沈忧之见状，故意咳嗽几声，打破了压抑的氛围，说道：“诸位，何以这般压抑？

    莫非都惧怕那所谓的无头厉鬼？”

    虽然他身份尊贵，但眼下众人心中早已被恐惧填满，一时间竟也不知该怎样答话。

    最后，还是曾泰勉强控制着心中的恐慌，答道：“殿下，常言道，人鬼殊途。

    这鬼神之事本就非人力所能左右，岂能不怕？”

    沈忧之闻言哈哈笑道：“曾县令，我且问你，鬼从何来？”

    “这......”曾泰一时迟疑，斟酌之后答道：“人死即为鬼也。”

    “好！好一个‘人死即为鬼’。”沈忧之点了点头，随后又道：“既然人死了就会变作鬼，诸位又何须惧那无头鬼呢？

    大不了咱们一起死，死了变作厉鬼再与他斗个高低！

    咱们屋里七个人，变作七个厉鬼，还怕他一个鬼么？

    本王倒要看看，鬼死了又要变作什么！”

    话虽如此，屋内众人紧张的心绪依旧未有缓解，对于鬼神的惊惧仍在心头萦绕不散。

    毕竟，这种根深蒂固的观念不是三言两语可以驳倒的。

    唯有狄仁杰敏锐地从安王这番话中，感受到了他内心非凡的气魄——

    昔年敬德公曾对太宗皇帝说道：创立江山，杀人无数，岂有鬼哉！

    如今安王这番话，气魄丝毫不输当年浴血沙场、开国立业的悍将！

    可惜......

    可惜安王不是高宗与皇帝的子孙，否则......

    狄仁杰心里的那个念头刚一产生便不由打了个哆嗦，如同被闪电击中了一般。

    随即他便迅速将其掐灭，并不断在内心警告自己：这种事以后连想都不要想！

    想得多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不由自主地受到影响了！

    就在屋内众人心思各异之时，屋外却传来了巨大动静——

    有狂暴的雷鸣声，有稀里哗啦的暴雨声，更有衙役的呐喊声，以及兵器交接的“叮当”声......

    看来，那个所谓的无头鬼终于到了！

    “看来，本王要等的‘无头鬼’终于到了！”

    沈忧之依旧从容地调侃道。

    李元芳和曾泰见他事到如今仍旧气定神闲，心中更是钦佩不已：这位安王殿下当真是气度不凡！

    他们两人都是湖州案的亲历者，都亲眼见过湖州案时太子李显那窝囊、懦弱的表现，心中不由将两人做起了比较。

    结果当然显而易见：太子比之安王，两者的气度胸怀实在是不可同日而语！

    这其实就和员工挑老板是一个道理。

    你要在老板手底下办事，当然希望老板是一个英明神武且格局广大的人，这样自己也能跟着沾光。

    当然，对大多数打工人来说，老板怎样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

    可曾泰和李元芳却并不是普通人，他们一个是正四品的中郎将，一个是京畿重地的县令。

    套一下身份，两个人都是前途无量的公司精英骨干，且有很大的晋升前景，所以老板怎样直接决定了他们的未来。

    不过这些事他们也只能在心里想一想，至于最后的结果如何，根本就不是他们可以预料的。

    眼下，他们最关心的，还是屋外那位来索命的“无头鬼”。

    随着外面厮杀声渐渐消停，可见战斗已经结束，厉鬼马上就要进入屋内了。

    咚！咚！咚！咚！

    清晰的脚步声就像连续不断的重锤，敲打在众人本就惊骇的内心上，令人越发毛骨悚然。

    随着声音越来越清晰，借着闪电短暂的光明，众人已经看到屋外的阴影——一具无头的阴影！

    吱——

    房门应声而开，众人当即朝门口看去，这一看，瞬间被吓得魂不附体、六神皆丧！

    鬼！

    无头鬼！

    真是无头厉鬼啊！

    来人体长八尺，身披铁甲，手持一杆硕大的凤翅鎏金镗，最恐怖的是，他的颈部之上只有一个碗口大的疤痕，根本没有脑袋！

    它正是被江小郎砍下首级的前隋骁果军中郎将，宇文成都！

    眼前出现如此骇人的景象，屋内众人顿时吓得脑袋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这种情况。

    就连一向骁勇的李元芳都被吓呆了，不仅没有勇气挥刀，连持刀的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

    唯有狄仁杰瞬间回神，夺过元芳手中的链子刀，直刺厉鬼的前胸——

    叮！

    长刀被厚重的铁甲格挡，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无头鬼”手中凤翅鎏金镗轻轻一挥便有千钧之力，轻而易举便将狄仁杰手中的链子刀打飞了。

    直到此时，曾泰和李元芳都傻愣愣地站在那里，仿佛三魂七魄都被吓走了，成了活死人！

    眼见‘无头鬼’一步步走来，屋内众人却毫无反应，沈忧之一马当先冲了上去。

    狄仁杰没练过武功，加上年老体弱，自然伤害不到这所谓的“无头鬼”。

    但沈忧之可不是泛泛之辈，他的武功绝不弱于李元芳！

    原著中说过，假扮无头鬼的哑巴虽然天生神力，但并没有练过武功，只是意外被何云发现的一个西域马夫。

    因此，沈忧之现在虽然不能表现太多武艺，但对付一个没练过武功的莽夫，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大步向前贴近之后，以一记近身格斗术中的铁山靠撞向“无头鬼”。

    “无头鬼”身上的铁甲厚重不堪，行动起来本就缓慢，加上他的脑袋被罩在盔甲里，视线又不好，所以根本就躲不开沈忧之这突如其来的撞击。

    沈忧之修行养生导引术近二十年，体魄不说如龙似虎，也称得上以一当百。

    他这一撞，力道不下千斤，瞬间便将“无头鬼”撞得倒飞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