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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机武神:正文卷 第十三章 锄禾典当,一百六

    租界外,江松的老城区,上了年头的旧土墙成片连着,上面写满了便宜住店、证件售卖和重金求子之类的广告,坑洼不平的地面久缺保养,一旦有马车经过,漫天黄土顿时欢呼雀跃,遮蔽天空。

    这里的屋子大都是老式风格,瓦片顶、砖头墙,成群的矮楼显得天空都比别处短了些似的。

    吴钩站在街头的菜摊边,穿着黑布袄的大婶嗓音穿透人群,偶尔会有拖着农产品的骡马出现在视野中,旧城区的管理相对宽松一些。

    他的目光指向角落里一家难以引人注目的小店,上头落了霉的木匾上雕着四个不算大的字:锄禾典当。

    吴钩一推门,满屋子的物件叫人眼花缭乱,文玩、机械、工具、运动器材、金属废件没有规律地堆满了环绕三面墙的柜子,上三层下三层。如果有眼力的人来这仔细瞅瞅,不难发现其中不少东西价值不菲,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三十平小典当铺能收得起的。

    顶头系着铜铃的棉绳被吴钩轻轻一扯,随后响声大作,里屋的门帘被掀开,探出脑袋来的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家,满是褶子的脸上神色温和,左眼框里灰蒙蒙的眼珠说明他是半个瞎子。

    此人外号独龙刁,外表来看是个和煦的老头,但实际上并不简单,他生在益州,早年又跟父母去杭城,当了地痞流氓,后来辗转来到江松,加入了当地最大的帮会之一。

    江松三大帮会,商帮、侠帮、春帮,前者为商人结盟发展而成,中间则多是耍拳弄枪之人居多,后者聚集了熟通春点的江湖老道,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当然这只是最初的样子,经过数十年发展,三大帮会如今已是殊途同归,背后各自坐镇几位大亨,手腕硬朗黑白通吃。虽说近些年夏皇打压手段愈发强硬,帮会发展已然不如从前,但在江松也是官府、洋人和商贾巨鳄都要给几分面子的存在。

    而独龙刁便是春帮中的成员,据说那只眼睛也是早年为一位大人物出头时被打瞎,他用这眼珠子换来了身份和地位,如今淡出开了一家当铺兼放高利贷,谁也不敢找这家店的麻烦。

    只要是好东西,并且没有触及掉脑袋的底线,敢拿过来当他就敢收,当然前提是能接受一贯偏低的价格。

    “孩子,收废金属的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五点之间,贵客总喜欢在早晨跟太阳一起来,要么就是晚上披着星月。我得准备茶水,养足精神,没有时间跟那些破铜烂铁打交道。”

    独龙刁露出和善的笑容,语气像个慈祥的长辈,他见吴钩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前来,只道是帮忙家里卖废品的。

    “我......我不是来卖废铁的。”

    吴钩怯生生地说道,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块指甲盖大小的炁金属,小心翼翼地摆在独龙刁倚靠的桌前。

    “嘶——”

    独龙刁是识货的人,他吸了口气,将那乌青色光泽散步的金属拿在掌心掂了掂,又回身从里屋内取出了一台带电极的机器,把两个橡皮夹子分别嵌在金属两头,随后摁上按钮,青蓝色的光华在室内游走,隐约间只见那金属像是要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数值让独龙刁眉头一跳,他关掉机器,似笑非笑地看向吴钩,“很不错的东西,纯度接近工业级,只可惜体量太小。小朋友,是谁给你的?”

    “是......是我自己弄出来的。”

    吴钩面带不安之色,看上去努力想让自己说的像真话。

    “哦?”独龙刁瞥了他一眼,“你要这么有本事的话,我介绍你进帮会怎么样?只要你拥有提纯这种金属的技术和设备,我保证你每个月收入都比你家老爹高出五十倍还拐弯,你可以不用住在破旧拥挤的弄堂里,能够买下一栋属于自己的洋房,雇个东南亚来的女佣,你说好不好?”

    “我......这个......”

    吴钩控制自己的眼球夸张地左右转动,嗯啊半天也没有说出一句人话来。

    “得了吧,你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冶制这玩意的机器得从洋人手里买,最便宜的十八手货都要几百块,光买来机器还不够,你得拥有不勒颠标准的二级机械师水准和大学堂里才能学到的化学知识,并且还能找到有愿意冒着掉脑袋风险给你拿货的货源。”独龙刁的眼角一耷拉,神色见顿时多了几分凶意,“别浪费我时间,小鬼,是谁给你的赶紧说,不然我丢你下海喂鱼。”

    吴钩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淳朴少年,显然是被吓坏了,哆哆嗦嗦这便说起真话,“是......是一个男人给我的,说帮他拿到这里卖,给我两角钱。还说尽量别说是他给的,实在不行就告诉对方,‘并肩子,吃漂子老合新上跳板,扯呼风紧。’”

    独龙刁眼珠子一动,他听见对方让吴钩带给自己的这句话马上就明白了,这是句春点,也就是江胡上同道中人互通有无的黑话,意思是“兄弟,我是个刚混不久的水贼,最近风头紧正在避避。”

    对方的意思很明了,他的身份不适合直接现身典当,多了吴钩一个小孩做中间跳板,事后他落网,或者官府查到这,独龙刁都有一万种说法为自己撇清关系。

    事实上他开这典当铺,赚的很大一部分钱就是来自这类人的。

    “那人有没有跟你说卖多少?”独龙刁问吴钩。

    “他说最好有三百二。”

    “你回去跟他说,一百六,半分钱不能多,我一向看风险给价。”

    吴钩唯唯诺诺地,从店里出门一溜烟上了西边的糖水铺子,买一块桂花糕吃下后,又慢悠悠地绕了回来,“他说行。”

    独龙刁递过一把钞票,随后将那块炁金属攥在掌心里,舔着牙根道:“以后啊,这种事情别让你干就干,眼睛多看看,醒豁一点。”

    十五岁的少年看着钞票眼睛发直,点头应了一声以后,头也不回地赶紧开溜。

    独龙刁看着他的背影却是一乐,这种高品质的炁金属他转手一卖就是十几倍的利润,心道那个小鬼恐怕一辈子也无法想象天底下还有这种生意。

    店门外的大街上,吴钩攥着口袋里的钞票,脸上丰富的表情瞬间冷淡下来。

    他自然知道十七世纪末的江松,那块炁金属找对买家后至少能以上千出手。但自己既没有门路,也不想承担被官府追查或者黑吃黑的风掀,独龙刁承受了这些,恐怖的利润是他应得的。

    事实上一百六十元,比吴钩想象的还要多点,他心目中的理想价位是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