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怆哭声阵阵传开，蛇从农夫怀中探出脑袋。

    此时的它，借用同类躯体，身体不似以往漆黑一片，而是红黑相间。

    这种蛇被人称为赤练，常生活于丘陵、山地、平原、田野村舍及水域附近。

    赤炼无毒，却艳丽可怕，常常被人认为是毒蛇。

    蛇好奇地望向农夫。

    那日，农夫将它从雪地带回家中，用体温给它带来一线生机。

    这让蛇对农夫产生了一种特殊的情感，它是真心想效仿传说，报答此人。

    蛇虽数次恐吓于农夫，但都是无奈之举。

    它内心，对这个人类，其实是有好感的。

    此人心善，即使对蛇，都存着怜悯之心，与它从前见过的凶恶狡诈之辈全然不同。

    它心里自然是希望天地间到处都是这样的人。

    要当真如此，它们蛇类，甚至是各类山间走兽，都能比以往好过很多。

    只可惜，蛇很清楚，像农夫这样的人世间少见。

    “嘶~”

    蛇吐出信子，歪着脑袋，疑惑地看向农夫。

    它不明白男人为何而哭，为何又哭的这样伤心。

    蛇之所以刚刚从休眠中醒来，便立刻带他来取财宝，正是为了报恩。

    否则，它只需利用恐惧，便能令其言听计从。

    想当初，柳翠红来家中说亲，刘张夫妇可是对那百银聘礼心动不已。

    怎么现在得了财宝，非但不笑，反而痛哭？

    刘老五回过神来，对蛇的恐荡然无存。

    他仿佛看懂蛇心疑惑，擦掉眼泪笑道：

    “你没骗我。”

    不等蛇反应，他躺倒在草地上，目光悠长看向星夜：

    “......这段时日，我总是疑惑，有个问题困扰我许久，怎么也想不通。”

    “古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句话到底有没有道理？”

    “为何我救了你，反倒害了我一家老小？”

    “......我为了村子，已付出许多，更是打算舍女出嫁......可后来我不愿嫁女，他们却那样逼迫我。”

    “为何我帮了他们，他们却不愿帮我？”

    “天地为何如此不公，非得叫那恶人横行霸道，为非作歹？”

    “现下，我总算是想明白了。”

    说到这里，农夫从草地上站起来，拍拍身上积灰。

    他的兴高采烈，神色兴奋地抱住钱袋：

    “善人帮了善人才有善报，帮了那恶人，合该倒霉哩！”

    蛇歪了歪头，没太听明白。

    它乃蛇类，只为长生不死，造化不断。

    什么善啊恶的，与它无关。

    在它看来，农夫口中的恶人，它才更为理解。

    因为那些人皆是为了自身利益，为私欲所驱使。

    蛇与林中走兽生来便是如此，自然不会对此不悦。

    对蛇来说，像农夫这类人，它才难以理解。

    不过，它觉得自己似乎并不厌恶此类人。

    见男人转哭为笑，蛇心中也是松了口气。

    “来吧，咱们回去！”

    农夫仿佛一下子获得了无穷精力，冲蛇招了招手，看样子是打算连夜赶路回家。

    蛇本就不爱外出。

    对它而言，外面的世界处处隐藏危险。

    若非必要，它是万万不愿出洞觅食的。

    见农夫招手，蛇心中欣喜，连忙钻回其衣襟。

    接下来，农夫日夜兼程，只是偶尔累了才做休憩，居然只花了两日便回到刘家村。

    不过他过门不入，先是去了一趟城里，想办法将财宝换了银钱，又购置许多物件，才回到家去。

    张彩燕怀胎八月有余，先前惊吓连连，女儿也因娶亲之事与他有间隙。

    他想为妻女买些好物回家。

    如此一来，虽然一路上都有遮掩，难免还是会被人撞见。

    不过蛇对此不以为意。

    家中突然多了些钱财，可用借口太多了。

    什么亲朋救济、老宅子挖宝、以前偷偷攒的......都有的说。

    而且，还能教人完全不往神异之事上怀疑。

    反正这些钱财早晚都得见光，眼下日子艰难不用，更待何时？

    刘老五出门一趟，将近七天才回家。

    其妻子张彩燕日日在门口盼望，早已心力憔悴。

    两人一见面，当即顾不得其他，抱在一起又哭又嚎，感触良多。

    且不说刘老五一家三口回到家里关上门，男人是如何讲述出门七日的心理路程，张彩燕又是如何由惊转喜，惊笑连连。

    只说从此之后，刘老五居然再也不紧闭院门，对村人刁难默不作声。

    相反，他院门大开，自顾自过日子。

    甚至还不时拿着根大木棍和麻布袋绕着自家巡逻，若是碰到有小人行腌臜事，他便不由分说上前以麻布袋覆盖来人，接着一顿棍棒伺候，丝毫不留情面。

    反正有麻袋盖人，他也不知来者是谁，不必讲脸面。

    别说，如此行事有个三四次，居然再没有人敢来他家作祟。

    偶尔他走在路上，若听到闲言碎语，一个横眉冷目看过去，那些婆婆妈妈也都会收声。

    刘老五很清楚，那些人不敢当面与他难堪，背后却骂的可凶。

    “疯了疯了！老五一家全疯了！以前可不见老五这样！”

    “现下仙姑奶奶忙着给河伯老爷娶亲，没空搭理他家，过段时间定要让他们好看！”

    人都说他是疯了，那他就当自己是疯了吧。

    可他疯了的日子，比以前，过的可舒心多了！

    就连他家婆娘和闺女脸上都有了笑容，不再像从前那样脸上阴云密布。

    另外一边，蛇回到家中后便将仙气从赤炼身上收回，很快返回山水画，不再有半点动静。

    在此之前，它借由二丫之身，命一家人万不可透露它的存在。

    至于河伯柳翠红之事，它已有定夺，不日便会做出行动。

    它要降低自身存在感，蛰伏起来，等待时机成熟之际，再对猎物给予致命一击。

    蛇下命，令刘张夫妇密切关注河伯娶妻之事。

    二人现有钱财傍身，不必忧虑生计，将它的命令当成重中之重。

    他们每日出门探听，再等夜深人静时齐聚山水画下方，细声倾诉。

    而蛇则会借用二丫的身躯，与两人对话。

    别看张彩燕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她可是刺探情报一把好手。

    每每都能为蛇带来重点信息，助益不小。

    其中，有几点信息令蛇尤为关注。

    其一：柳翠红此人不简单，疑似会对人下咒。先前拒绝过她上门求亲的人家，如今家里都有病人出现，只有刘老五一家幸免。

    蛇认为，此乃它身为保家仙的护宅之效在发挥作用。

    其二：嫁两女给河伯的顾家打算举家搬迁别处，原因不明。

    其三：今年要嫁给河伯的春妻已然寻到，不日便会举办祭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