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高明程回到细奶奶家时，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一抹余晖斜照。

    家家户户的厨房烟囱上方，都有青烟袅袅而上，走在相邻两户人家的夹道时，能够闻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食物香味。

    如今大家的生活都比之前好点了，搁在前几年，白米饭吃的少，大多是红薯饭、豆饭等等，这几年吃白米饭的多了，只有少数几家仍旧过的艰难些。

    细奶奶家的堂屋亮着灯光，厨房亦有光芒溢散出来，同时还有翻炒菜时，锅铲碰触铁锅发出的声响。

    “细奶奶，有热水吗？”高明程探进半边身体，问了句。

    “有，在开水瓶里。”细奶奶回了句，同时看了眼他，立即看到高明程的手里拎着一只野鸡。

    高明程从厨房拿走开水瓶和刀子，走到院子里先把野鸡抹脖子放血，然后丢进一个盆里。

    这时高壮也过来帮忙了，高明程用热水烫毛后，再拎起放在地上，于是两人一起拔毛，迅速的褪下野鸡的一身漂亮羽毛。

    “明程哥，奶奶已经煮好两个菜了，这野鸡只怕来不及煮熟了。”高壮说道。

    “没事，我们先吃饭，野鸡慢慢炖着，晚一点再吃。”高明程并不急着吃，他拿起刀，开始开膛破肚起来。

    院子里的光线较暗，于是高壮捧着一盏煤油灯过来照着。

    不过两分钟的时间，高明程的刀法行云流水般，快速的处理好野鸡的内脏了，只要了心、肝和鸡胗，至于那些肠子，就不要了。

    其实鸡肠子也很好吃，就是想弄干净就比较麻烦，高明程多少带着一点后世的行为习惯，直接丢弃鸡肠子。

    但高壮不肯，于是他把鸡肠子捡到一边去，快速的处理好，然后用草木灰抓洗一下，最后再用开水烫过。

    “明程哥，鸡肠子可好吃了，干嘛丢它！你不想弄，我来弄，省的被奶奶看到了，还得挨骂！”

    高明程讪笑了下，将洗干净的野鸡放在案板上，利索的将之剁碎。

    这时细奶奶已经炒好菜了，锅子也重新洗干净放好了水，野鸡剁碎后，直接放进大铁锅里，然后盖上锅盖慢慢的炖煮。

    高明程低头看了一眼灶膛，里面放着两根较粗的大柴火，足够烧上一会儿了，于是便去餐桌那边吃饭。

    今天的菜色比较简单，一个炒辣椒，一个丝瓜鸡蛋汤。

    “种甘蔗真麻烦！要不是县里派下来的任务，我真不想种！”饭桌上，高壮向高明程抱怨着。

    今天一整天，他都和奶奶在甘蔗地里干活。

    他们县城有一个糖厂，于是县里就给乡下分派了任务，要求他们每家每户，都必须种甘蔗，等到秋末冬初时，糖厂的人就会开车过来收购。

    说起来是给百姓谋发展，但实际上真不是这么一回事！

    一吨甘蔗，才卖两百多块，并且有时候收购不及时，甘蔗就压在村民的手里了，再加上种甘蔗很麻烦，价钱又低，所以村里人根本不乐意种植。

    “你看，我的手都被甘蔗叶子割伤了！”高壮伸出手，语气委屈极了。

    甘蔗叶子挺锋利的，割在人的身上又刺痛又痒，很不好受。

    细奶奶是又心疼又生气，说道：“喊你穿一件长袖外套，你怎么也不肯！”

    “热嘛！”高壮辩解了一句，年轻人怕热，又没有老人经验那么多，想当然的穿着短袖了。

    “唉，这样吧，等明年开春时，我和村委说一声，就说我身体不太好，家里人手少，看能不能不种甘蔗了，就算不行，也只种个三分地好了。”最终，还是细奶奶心疼这个唯一的孙子。

    高壮一听这话，就喜笑颜开了，奉承着：“奶奶真好。”

    高明程看着他们祖孙间的互动，脸上也挂着笑容。

    饭后，高明程进了自己住的房间，没多久后，就从里面拿出一块半新的手表来。

    他把手表递给高壮，说道：“呐，送你的。”

    高壮先是一惊，紧接着便是欣喜。

    他拿过手表，在灯光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这块手表是庐山牌的，虽然不是崭新的，但也不显旧。

    “明程哥，你哪来的手表？”高壮惊讶的问着，细奶奶也朝这边看来。

    这块手表是高明程黑吃黑弄来的——不，是光头男主动送给他的！

    但真实的情况也没必要说出，高明程说道：“我卖蜂蜜时，恰好看到有人在卖二手的手表，说是家里急用钱，只要十块钱就卖，我看质量还行，就给买了。”

    一块崭新的手表要六十块，半新的只卖十块的话，那确实很划算。

    高壮挺高兴的，将手表戴在手腕上，然后嘚瑟的摆动着手腕，感觉戴上手表后，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帅气！

    细奶奶却不赞同的说道：“明程，你买了就买了，但自己用就行，不用给高壮！”

    十块钱虽然便宜，但也是钱啊！

    这时，高明程又从裤兜里掏出一块手表来，是崭新的。

    “我也买了，这块新点，就贵点。”

    之前他买了手表，但一直藏着，没让别人知道，现在才过了明路。

    “我看看。”高壮整个人欢喜的跟傻子一样，又拿过高明程的那块手表，把两块手表放在一起对比。

    手表都是庐山牌的，一个崭新，一个半旧。但不仔细去看的话，也看不出来。

    “你们这些年轻人……钱难道烫手吗？怎么就存不住钱呢？”细奶奶恨铁不成钢，满脸无奈的看着高明程。

    之后，她去自己房间里拿了十块钱出来，将之递给高明程，说道：“你赚点钱也不容易，这钱你拿着，算我们买的。”

    高明程自然不肯要，说道：“细奶奶，我到你家来吃住，你没跟我提钱，我送高壮东西，你怎么就跟我提钱了？这钱我不要！”

    一个要给，一个不肯收，双方僵持了一会。

    于是高明程用了洗澡遁，拿了换洗的衣服，就拉着高壮往外面去，“细奶奶，我和高壮去洗澡了，你看着点火啊！”

    细奶奶无奈，目送着他们离开。

    竹椅上，摆着两块手表，一新，一半旧。

    手表不能碰水，两人自然不会带着手表去，细奶奶摸了一下这块，又摸一下那块，嘴角含笑，眼底却泛着点点泪光。

    这日子，越过越好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