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说说看吧，加奈特。”

    天使的声音将我从恍惚的幻象当中带回到现实。

    一位真正的天使。

    就这样活生生的坐在我的面前，淡金色的眼睛中满怀温柔。

    她是如此的美丽，是一切美好事物的化身。

    而我们——

    我们是食尸鬼，被一种病态的欲望折磨着。

    “你来找的目的，或者是别的任何事情。你都可以毫无保留的同我讲述。”

    天使轻巧的将酒杯放下，不急不缓，脸上的温柔一如既往。

    “我——”

    如果可以的话，我多么希望自己能够以天使子嗣的身份和她在战场上并肩战斗。

    我曾经有幸亲眼目睹了天使在战场上的荣光。

    即便是强大的牧狼神。

    在她面前也显得鲁莽而笨拙，几个回合的时间中被轻松打倒。

    但我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嗜血的诅咒折磨着我。

    即便天使能够宽恕，我也无法原谅我自己。

    “我们没有足够的补给。”我捂着头，瓮声瓮气的开口。

    我希望能够在天使身边多待一会儿，所以狡猾的改变了谈话的策略。

    “我对这件事情已经有所了解。”

    天使神色认真的开口道：

    “不论你们曾经遭遇到何等不公的对待，但从现在开始，这一切都将会成为过去。

    我们会获得新的补给、精良的战甲和武器，我们甚至还能获得一艘不亚于复仇之魂的荣光女王级战舰，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商量给她取一个好听的名字。”

    “我向你保证，从今往后不会有任何人给你们不公平的待遇。”

    天使看着我，她的声音冷如钢铁：

    “如果谁再敢夺走我儿子们获得的荣誉，谁再敢说我儿子们配不上什么东西，我就让他们好看，让他们永远说不出任何话来。”

    “不！”

    我捂着头，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

    我不确定我到底有没有哭出声来，但我能感觉到我的眼睛湿润了。

    “他们没有错。”

    我说道，“我们在最残酷的战场上作战，因为没有足够的弹药只能选择用链锯剑和敌人近身搏杀，付出惨重的伤亡。

    我们深入敌阵，在得不到任何支援的环境下孤身奋战，看着高耸的城墙望洋兴叹。我们被剥夺荣誉和补给，在某些人眼里看来，甚至连这些酒水我们都配不上。”

    “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是这样——”

    我哭了，声音变得哽咽，几乎说不出话来：

    “即便是这样，他们也没有做错什么。我曾经因为这些事情而愤怒，自暴自弃，甘于堕落。可当我见到你的时候，我明白了，这一切都是我们应得的。”

    “告诉我——”

    轻柔的手指从我的脸颊上掠过，擦去上上面的泪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天使出现在我的身旁。

    她走起路来一点声音都没有，我这才注意到她没有穿鞋子，白皙的脚趾踩在木制的地板上。

    “告诉我为什么。”

    我看不到天使的脸，但我能感到她就在我周围。

    她的羽毛、她身上的柔光、她甜美的气息、还有她的温柔。

    她所有的一切，恍若化作轻柔的云朵将我包裹。她是如此的美好，但这份美好却不应该分享给我们。

    “我们已经是不可救药的野兽了。”

    我近乎是用自暴自弃的声音开口道，“当我见到你的那一刻，我想把我的獠牙深埋于您的血肉。

    我们、我们想要吃掉您。”

    该结束了。

    所有的一切，此时此刻都该结束了。

    我呆呆的坐在椅子上，想象着天使会做出的反应。

    她会愤怒、羞耻、惊恐，甚至会在这里处死我，将我们所有人都抛弃。

    这一切都是我们罪有应得，理该如此。

    但没有——

    天使依旧站在我的身旁。

    那团甜美的云彩依旧将我包裹，未曾散开。

    “这并非是你的错，加奈特。”

    天使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带着一个母亲对受折磨子嗣的怜爱。

    “你们是被帝皇本人亲自塑造的战争天使，为了适应不同的战场而被开发出了不同的特质。这份嗜血的渴望，正是这种特质的一种表现，我们需要做的是掌控它，而不是被它所控制。”

    “我是你们的基因之母。

    如果你认为是一份罪孽，那么理所当然的，这份罪孽我应该和你们同享。”

    面对我惊讶的神情，天使说：

    “而且，这种将某种物品成为自己一部分的渴望、去吸纳、去占有，正是爱最古老、最狂野也是最强大的表现。或者说，这正是它最极端的形态。”

    “这么说，您不会抛弃我们？”

    我感觉自己的嘴角咧开，悲伤的神情化作一个笑容。

    数十年来的阴云在这一刹那一扫而空，阳光从乌云的缝隙中洒落。

    千斤重担从我肩膀上消失不见，我感觉我身体轻盈的不可思议，像是长出了翅膀，在柔软的云端中飞翔。

    “当然不会。”

    天使抚摸着我的头发，笑着说，“不论如何，母亲都不会抛弃她的儿子。”

    “而且——”

    她略作停顿，补充道，“我可以满足你的渴望，我也希望你们能回应我的期待。我们是一个整体，共同进退。”

    “可是！”

    我急切的开口，但声音被打断了。

    一根手指放在我的唇前，天使的目光直视着我，“是或否。”

    她的直白让人丢盔卸甲无法阻挡。

    我被一种强烈的耻感所笼罩，我应该诅咒我自己，但我还是点了点头。

    “不论什么选择，都比沉默寡言要好。”

    我看到天使脸上露出笑容。

    在下一刹那。

    我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银白色的刀刃从她修长的指尖划过。

    一道猩红的伤口出现在前臂，火热的鲜血从中汩汩涌出，注入到面前半空的酒杯，和深色的酒浆混合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致命的香味。

    我口舌生津，不住的吞咽，好像是一个饥渴的旅人在城堡中得到了一顿丰盛的大餐。

    我看到涌出的鲜血渐渐干涸，伤口迅速结痂。

    我的目光黏在那破坏了白皙皮肤的伤口上，等天使将盛满鲜血和酒浆的圣杯递到我的跟前，我才意识到我刚才做了什么。

    在天使鼓励的眼神当中，我仰头将圣杯中的鲜血一饮而尽，甜美的鲜血在唇舌间荡漾。

    我的视线变得模糊，我知道从今往后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偿还母亲对我做出的奉献。但我会继续战斗下去，直至死亡到来我都会不断的提醒自己——

    不负圣吉列斯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