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

    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这是郑愁予写的诗，《错误》的开始与结尾。

    用来形容路明非却也贴切得很。

    世界无数次重启，置身其间的路明非经历着无数次别离。

    仿佛最熟悉的陌生人。

    无论悲喜。

    “哎，路明非，你去医院看望陈雯雯了嘛？”

    路明非是归人也好过客也罢，苏晓樯并不在乎那么多。

    路明非就是路明非。

    这样就够啦。

    “没有啊。”

    陈雯雯因病住院，请了好几天的假。

    路明非是知道的。

    可路明非没有去探望。

    “为什么没去啊，你可是文学社理事哎。”

    因为没必要。

    仕兰中学拜倒在陈雯雯裙下的不知几何，探病的人多路明非个不多少路明非个不少。

    “不想去呗。”

    “你不想去？那可是陈雯雯哎！”

    虽然每次世界重启，苏晓樯都会主动和路明非搭话。

    可是每次苏晓樯都会觉得路明非还暗恋着陈雯雯。

    路明非倒不会嫌苏晓樯烦。

    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觉得烦呢？

    路明非只是不太想重复太多遍废话而已。

    所以路明非还是来到陈雯雯的病房看望她。

    裙下之臣对着白裙病弱公主献殷勤的场景并不存在。

    病房很安静。

    弥漫着好闻的消毒水味。

    陈雯雯捧着书呆呆地看着窗外发呆。

    侧颜并不好看。

    甚至有些丑丑的。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

    陈雯雯垂着眉眼，似乎有些抗拒路明非。

    “再怎么说我也是文学社理事。”

    路明非厚颜无耻地借用了苏晓樯的说辞。

    文学社理事来探望文学社部长。

    理所应当。

    “嗯，也是。”

    路明非还没提交退社申请，姑且也算是文学社的理事。

    合情合理。

    “你生气了？”

    “没有。”

    才怪。

    这个语气分明就是生气了。

    而且还是不太好哄的那种。

    别看陈雯雯安安静静的，其实是个很麻烦很麻烦的女孩子。

    路明非知道。

    所以路明非不会自讨没趣。

    听见路明非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远去，抱着双腿的陈雯雯忽然觉得鼻子酸酸的。

    陈雯雯也不想生气的。

    可就是忍不住嘛。

    说什么文学会理事。

    分明就是音乐部副部长。

    柳淼淼和路明非的合奏，陈雯雯现在还没有忘记呢。

    柳淼淼和路明非又形同陌路的事情陈雯雯自然也是知道的。

    结果路明非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所以陈雯雯按捺不住莫名邪火。

    明明不喜欢的。

    这样想着，陈雯雯不经意间看到有颗削好的苹果。

    陈雯雯小时候体弱多病。

    每次感冒发烧，妈妈就会守在陈雯雯的床边，边削苹果边给她讲各种各样的故事。

    故事接近尾声，苹果也削好啦。

    用小手捧着苹果啃啊啃，陈雯雯的病很快就好起来了。

    从那以后，陈雯雯生病的时候都会吃苹果来着。

    有的时候妈妈不在身边，陈雯雯就自己学着削苹果。

    长此以往，陈雯雯削的苹果白白胖胖好看极了。

    就和眼前这颗一样。

    可陈雯雯并没有削苹果。

    陈雯雯的病房里也没有苹果。

    来探望陈雯雯的人，都在网上查过吃什么水果好，所以病房里摆的都是些香蕉啊葡萄啊之类的。

    可是陈雯雯偏偏只喜欢苹果。

    轻轻地咬了口，酸甜的比例正好，是陈雯雯喜欢的那种味道。

    陈雯雯这才看向路明非刚刚所在的地方。

    那里阳光正好。

    忽然心为之动，陈雯雯看向窗外。

    马路对面，背着吉他的少年啃着苹果，百无聊赖地等待着公交车。

    另外的手里还拎了兜苹果，应该是少年来医院前买的。

    饶是陈雯雯脾气再好，也得被路明非给气得够呛。

    何况陈雯雯脾气也就那样。

    所以陈雯雯决定病好以后，撤销路明非的理事职位。

    免得这家伙再扯文学社的虎皮，结果却是买水果来犒劳自己。

    可是病什么时候才好。

    陈雯雯不知道。

    陈雯雯只能等。

    等呀等呀，没有等到身子好些，反而等到了第二颗苹果。

    “我怎么感觉你又生气了。”

    “没有。”

    才怪嘞。

    这回陈雯雯的怒气指数直接爆表了，路明非甚至不用和她说话就可以感受到。

    情绪波动太大对身体不好的，所以路明非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尝试着补救一下。

    “赵孟华有家教补课来着，所以才没办法来探望你。”

    这下好了，路明非估摸着陈雯雯的怒气都够变身超级赛亚人的。

    如果不是现在的陈雯雯实在是没法和漂亮沾边，路明非倒不介意再补几句让她直接变身。

    倒不是为了看爆衣，路明非只是好奇超赛的战斗力。

    真的，不骗人。

    只可惜现在的陈雯雯，非但和漂亮不沾边，甚至还有些丑丑的。

    所以路明非准备拎着苹果先溜为敬。

    说实话，这家的苹果蛮好吃的，路明非每次都会顺路买兜回去。

    就是路明非不知道为什么，陈雯雯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好奇怪啊。”

    等路明非离开后，陈雯雯有些不明白。

    不明白自己。

    也不明白路明非。

    只有手边削好的苹果似曾相识。

    无声地咬了几口，陈雯雯忽然想和什么人说说话。

    可是这几天就只有路明非会过来看望她。

    陈雯雯有些后悔了。

    陈雯雯不准备撤销路明非的文学社理事了。

    陈雯雯只想和路明非说说话。

    随便说些什么，如果和文学相关的话就再好不过。

    即使路明非说着白烂话，陈雯雯也会耐心地听下去。

    像以前那样。

    希望路明非还会来。

    分明已经不是以前的路明非了，可陈雯雯还是忍不住这样想着。

    幸运的是，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今天的心情不错啊。”

    “有吗？”

    “有，大概是玉桂狗那個程度的开心。”

    不经意地说着，路明非削着苹果。

    陈雯雯听在心里，指节捏的微微发白。

    别人都说陈雯雯是文艺少女，可陈雯雯也有孩子气的那面。

    比如说喜欢玉桂狗的贴画。

    比如说佩戴HelloKitty的发卡。

    比如说用三丽鸥的卡通角色划分的心情分级。

    因为是孩子气，所以陈雯雯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以后也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那为什么……

    “对了，买苹果的钱能不能给报销下啊。”

    路明非打断了少女的心绪。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何况区区理事和部长的关系。

    再说了，这苹果挺贵的。

    路明非自己还不够吃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