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好兄弟，要死一起死

    或许只是过了一小会，又或许过了很久。

    或许是身受重伤，又或许是其他的什么问题……罚魔感觉自己的时间感似乎被剥夺了。它完全无法分辨时间的流逝——明明只是躺在地上，感觉却像是在做梦一般不真实。

    ——自己多半可能是要死在这里了。

    罚魔心中大致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而且除此之外，自己或许还会成为那家伙或者阿莱斯特所使用的仪式素材。就如同自己曾将其他人类做成素材一样……

    这也是一种循环。循环正是一种超越之举，一如衔尾蛇吞食自身。

    但即使如此，它也并不想自杀。

    若是杀死自己，也就意味着自我否定——恶魔不能做出这种事，这是一种对堕天司的否定、同样也是一种怯懦。

    ——更何况，在“卡西埃姆”彻底化身为罚魔之后，他也就不会被物质界的死亡所影响了。

    就算死去，也不过是失去力量、回到梦界沉睡。最多也就是化为幻魔之卵，重新寄生于某个孩子体内。等他长大成人，逐渐被自己的大罪烙印所同化为魔人，自己终究还是能再度孵化出来的。

    即使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凡人皆有寿尽之时，然而幻魔却能得以永生……

    罚魔在心里安慰着自己。

    就在这时。

    夜空之上，一群蝙蝠扑棱棱的飞了过来。

    他们再度聚合于罚魔眼前，化为了艾华斯的模样。

    他微眯着的瞳孔猩红，嘴角微微上扬。脸上是毫不遮掩的轻蔑与讥讽，与之前见面时所看到的那种温柔坚定的模样完全不同。

    而看到这一幕，罚魔骤然睁大了眼睛：“月之子？”

    那一刹那，它脑中顿时嗡了一下。

    它瞬间就理解，为什么刚刚王子殿下的诅咒对艾华斯无效了……

    因为不知从何时开始，艾华斯就已经变成了纯粹的月之子！

    ——既然艾华斯根本就不是人类，那之前的定位自然就是无效的！

    “晚上好，卡西埃姆先生。”

    艾华斯悠然的说道。

    他四处看了看、随后目光聚焦到那只狼人身上。

    见状，那只灰狼有些瑟缩的往后退了两步，前腿止不住的哆嗦着。

    但艾华斯却只是笑了笑，蹲下并对着她勾了勾手。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尽管不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但这毫无疑问正是莉莉。

    虽然莉莉最开始并没有跟艾华斯提这件事，但既然现在莉莉愿意将自己的身份向他展示出来……那艾华斯自然也不会再多过问什么。

    灰狼愣了一下，随后摇着尾巴扑了过来。她亲昵的蹭着艾华斯的手，把自己的脑袋不断塞到艾华斯的掌心下面，贪婪的嗅着他的味道。

    ……好香，好甜。

    原本隔着很远还好说，但一旦凑近到足够近的距离、莉莉的脑子便立刻被艾华斯的血肉香气所冲昏了。就像是饥肠辘辘的人进了一家蒸腾着热气的面包店，她的眼神都变得有些发直。

    好想咬一口……

    但是，不行。绝对不行。

    假如展露自己的野性、展露自己的攻击性与危险性的话……她就无法继续留在艾华斯身边了。她也就不是能够让艾华斯永远信任的那个人了。

    之前变成狼人的时候，莉莉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但她很快就后悔了这件事。

    莉莉很小的时候，因为特别羡慕同学的一个镶有碎宝石的发圈，就对妈妈撒了谎。她说是学校要钱，想要自己也买下那个发圈。

    她或许是撒谎的天才。即使是人生中第一次撒谎、即使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应该如何扮演，但她却无比自然而流畅的骗到了那一笔钱。她的母亲也没有丝毫怀疑。

    那并非是一笔小钱——莉莉是从拿到钱之后，想要买个面包的时候才意识到的。她意识到了这笔钱能够买多少面包，继而意识到这是多少天的生存所需。

    那时的莉莉突然感受到了恐惧。

    绝不能真正花掉这笔钱，她如此想着。

    但将它藏起来也同样痛苦。她担心这钱被自己弄丢，又担心它被母亲发现、同样还担心被同学看到，而与此同时她还必须维持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直到这样的日子过了半年，学校真的开始要钱了。于是莉莉才松了一口气，迫不及待的用这笔钱填了洞、平了账。这件事才终于算是过去了。

    而她在变成了狼人、却没有第一时间告诉艾华斯时，就感受到了与之相似的恐惧。

    她一直寻找着一个合适的借口、一个合适的场合提起这件事。可在那之后艾华斯总是太忙，她始终没有找到那样的机会。

    ——严格来说，现在的机会也并不是最好的。

    但或许是因为艾华斯出发前，影魔的所作所为……突然让她产生了某种危机感。

    那是某种“再度被人抛弃”的恐惧。

    于是莉莉终于忍耐不住，在这个并非最好的时机选择了暴露一切。让她欢欣的是，艾华斯一眼就认出了她、但同时并没有对她产生惧怕的情绪、也没有过问她隐瞒真相的事。可即使如此，她依然会感到不安。

    这种强烈的不安，被塑为了约束本能的牢笼。

    ——那是“适应”。

    人总有懒惰的本能，如同野兽也有贪食的本能。但来自适应的力量来扭转这种本能……而那都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更好的“适应”。那并非来自于希望，而是来自于恐惧。

    看着狼人瞳孔中的猩红渐渐褪去，艾华斯嘴角微微上扬。

    “好孩子。”

    艾华斯轻轻拍了拍灰狼的头，温和的说着。

    那一瞬，莉莉才终于无比确切的感知到，月之子形态的艾华斯与人类的艾华斯确实是同一个人。那种仿佛随心所欲的傲慢与侵略感，只不过是平时艾华斯无法展露的另一面罢了。

    而艾华斯也是很高兴。

    他也不是不可以给莉莉咬一口。

    甚至如果莉莉足够渴求、太过饥渴的话，他甚至也可以主动喂食她——当时自己选择【血肉奉献】，不就是为了能够更方便的喂饱这些嗷嗷待哺的孩子们吗？

    但莉莉能以自己的理智、理性或是其他的什么，压制住狼人的嗜血本能……这自然会让艾华斯更高兴。毕竟艾华斯身上持有【血肉奉献】这个紫色级别的道途特性。他本就比其他人更容易引诱吸血鬼与狼人的进食，即使是梦中的贝亚德小姐也没能完全控制自己。

    ——然而成为狼人不久的莉莉却做到了。

    这正是值得嘉奖的事，等事情结束之后就喂她两口吧。

    艾华斯这么想着，就站了起来。

    他看向罚魔，从挎包中将仪式材料取出。

    那是夏洛克之前背着的材料包，而如今它被夏洛克借给了艾华斯。

    见到这一幕，罚魔终于忍不住说道：“你就算击败了我也没有用，和我一起进来的还有高贵之红结社的首领。那是巨人唯一的王室血脉——沃尔夫拉姆！

    “他是第五能级的大巫师，就和你的祖父、我们的前任首领雅各布一样，有着各种神秘莫测的手段。他可没那么容易死……而且他还有受缚者的职业等级，接受过星锑蔷薇十字的教育！他即使是在星锑也有许多第五能级的朋友与导师——”

    ——这表面上，是罚魔在展示自己的后台。

    但它实际上反而在帮艾华斯提供沃尔夫拉姆的情报。

    不过这并非是基于对艾华斯的善意，而是基于对沃尔夫拉姆的恐惧。

    沃尔夫拉姆可不是什么好人。他阴狠毒辣，经验丰富。惩戒下属的手段残忍而果决，让罚魔始终心怀恐惧。即使如今已经成为了不死不灭的恶魔，它也依然对沃尔夫拉姆有所畏惧。

    当它意识到艾华斯早就有准备，而这是一个陷阱的时候……罚魔就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而与物质界的死亡相比，被一个喜欢潜藏在物质界、并且对自己知根知底的大巫师怨恨更会让它感到不安。

    如果能引得艾华斯去针对沃尔夫拉姆，那么就算自己死掉一次问题也不大。

    他可以死，但沃尔夫拉姆也得陪他一起死！

    于是想到这里，罚魔继续加码、努力叫嚣着替沃尔夫拉姆拉仇恨：“他的目的是为了夺得你手中的【法之书】！他一定会杀了伱，替我报仇的！”

    “行了，别叫了。他比你死的还快……至少这第一条命，他死得可比你快多了。”

    艾华斯嗤笑一声，抖开塔罗牌。

    “——你以为我刚刚和夏洛克做什么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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