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怎么就我哥也要回来？也不说给我打个电话。”

    “先不聊你哥回来的事儿，我问你，你有什么把柄落在张浩南手里没有？”

    “没有。”

    “当时你去姑苏的全过程，重新跟我说一遍。”

    “这不都讲过好几遍了，还说啊。”

    “说！”

    面对老父亲的怒意，蔡小京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坐下重新回忆起来，“当时半岛酒店死了人，影响很恶劣，也上了新闻。然后我这负责的不是两地新闻联络嘛，就按照我哥的意思，先回到了羊城……”

    “……我跟松江的金天顺也联系过，他在国际上生意做得也很大，然后就跟我说，这事儿可能跟‘SF集团’有关，后来我细问了才知道，这个‘SF集团’就是‘沙食集团’，然后我先去的建康，拜访了许大姐，她从检察院退下的，消息也灵通，就跟我说‘沙食集团’很有钱，总资产几千个亿可能都不止……”

    “……去姑苏路上呢，我就想着先来个‘突然袭击’，然后再‘不打不相识’，我绝对没想着跟张浩南作对，就是想吓唬吓唬，讹点股份就行……”

    事无巨细，都说了出来，然而老者眉头微皱，觉得问题不在后续的环节上，应该是在香江就出事情了。

    “你哥是联络处的秘书长，这个位子，盯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这是给你哥上强度啊。”

    “不是，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事儿按理说，也有哥的一份责任吧。他……”

    笃笃。

    房门被敲响，过了一会儿，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看得出来气色很好，拎着一只公文包，将包放下之后，他笑着过来坐下，“爸，怎么这么急着让我赶回来？”

    “小涛，我感觉张浩南这个人不对劲，你在香江，没有什么把柄落在他手里吧？”

    “把柄？”

    蔡小涛一愣，表情虽然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但眼神一刹那的慌张，还是让老者猛地坐起了身，只见他挥挥手，“小京，伱先忙你的去，我跟你哥聊聊天。”

    “……”

    虽然不情愿，但蔡小京还是选择了离开，出去之后，他老婆拿出小小的梳妆镜看了看妆容，然后问道：“咱哥刚回来，你也不说坐着聊会儿天？”

    “老爷子让我出来。”

    一脸郁闷的蔡小京说着就拉老婆往外走，一边走一边道，“晚上怎么着也要让那小子吐出点东西来。”

    “人家那么容易松口？连刘援朝都对他客客气气的，还有啊，‘国流办’去年的事儿，你忘了？在二号楼拿着酒瓶子就往别人喉咙里塞，你可别给人右边脑袋也砸个窟窿。”

    “……”

    听了老婆的话，蔡小京哆嗦了一下，然后又淡定起来，“我哥回来了，怕个屁，他以后想要从香江做生意，怎么地也要掂量掂量吧？”

    “我看够呛。”

    女人摇摇头，“人家那‘莲花航空’，跟濠镜澳特区合伙做的，你见他本人去濠镜澳了吗？”

    “啥意思？”

    蔡小京的老婆没说话，只是手指朝天指了指。

    “怕个屁，上头多少事儿都忙不过来呢，盯着我们这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你是猪脑子吗？话可以这么说，但也分人啊。我可听说中行马上也要放水，这钱，可也是没给中央添麻烦。到上个月，‘安然’的官司已经有了眉目，照着现在‘安然’的补偿方案，你知道‘国家队’能跟着赚多少钱吗？”

    “怎么又跟‘国家队’牵扯上了？‘安然’不是破产了吗？”

    “补偿方案啊！”

    蔡小京的老婆直接急了，“你在香江怎么混的啊，怎么连这点敏感性都没有？不是，你一天天的不会就是去夜总会开香槟了吧？”

    “说什么呢，我能做这种事情？我忙得脚不沾地，还得听咱哥的吩咐三天两头出差，你知道跟香江的有钱人打交道多累人吗？”

    “行了行了，我懒得跟你扯，一会儿跟人调解的时候，可千万别犯浑，这个张浩南，咱们别招惹，没必要，这就是一条疯狗，逮着谁咬谁。”

    “我有数。”

    正要往外走，忽然蔡小京老婆好奇问道，“嗳，大嫂人呢？二月初二都快到了，眼瞅着下个月清明，不会还在长安吧？”

    “嘘……”

    蔡小京忽然拉着老婆小声道，“大嫂去伦敦旅游呢。”

    “啊？”

    闻言愣了一下，蔡小京老婆没说话，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直觉，她想了想，便道，“我去我妈那儿一趟。”

    “怎么个事儿啊，这都一惊一乍的。”

    “行了，我先去去一趟，一会儿咱们再碰头。”

    说罢，头也不回直接坐上了自己的车离开，留下蔡小京一个人看了看后头，又看了看前面，然后双手一举，接着拍了个巴掌，“都走都走，妈的，这可真是邪性了嘿！”

    而此时，张浩南在一家没招牌的园子里，一边听人唱戏，一边吃着烤羊排，武泰安忙前忙后，坐下来喝了点茶之后，才对张浩南道，“蔡小涛居然也从香江回来了。”

    “嗯，然后呢。”

    嗦着蒜香羊排，张浩南神情有些疑惑，“他给他兄弟撑场子，很正常啊。”

    “老板，我刚从调查部大院出来……”

    “你不是送材料去了吗？”

    “其实不是一个地方，单位在调查部大院。”

    “行吧，反正我也没兴趣知道。”

    张老板土鳖了一些，哪里晓得国家安全部门有很多套牌的地址，有的看上去跟警察部共用，但内有乾坤。

    “等等，你这鸟样……不会是这个蔡小涛也有问题吧？”

    “不好说。”

    “不好说就别说了。”

    没逼迫武泰安都说出来，这货的存在，就是个“混沌”状态，上头放心，张浩南也放心，大家都放心，就武泰安自己不放心。

    “吃点吧，省得你憋死。”

    赏了武泰安几根羊排，张浩南没再多问半个字，他大概也能猜到，蔡家兄弟估计都要栽。

    有一黑一，他跟蔡小涛没交集，犯不着闹这么一出，毕竟他以后还要让手下们在香江做转口贸易。

    濠镜澳那边的豪绅，也要趁机通过特首的关系，在“莲花航空”上搞点钱，当然也不纯粹是搞钱，就是和气生财，并且在中央多条路子。

    毕竟在他们眼里，“张先生”就是中央的人。

    这么有实力，能不是中央的人吗？

    之前阿列克谢在南欧开办博彩公司，原本想要在濠镜澳做个“世界杯”的盘口，一直没人鸟，现在多的是老家弗朗机的“赌王”愿意合伙干。

    他们想拉张老板一起，可惜张老板对赌博毫无兴趣。

    下午五点半，开始进入下班高峰期，京城的拥堵也算是独一档的存在，能跟京城一较高下的，也就渤辽省的滨城，能把人堵得饿瘦两斤。

    堵几个小时很正常，不过张老板也没打算坐车，而是蹬自行车溜达，急得武泰安感觉羊排没吃，几分钟就消化了。

    “老板，你这样真的有风险！”

    “开大会呢，给我来两枪？”

    “话不能这么说！安全问题不容小视！”

    “我可去你的，滚开。”骑着二八大杠，张浩南戴着皮手套就悠哉悠哉往外蹿，身上的军大衣迎风舞动，很有派头，像极了二十年前找不到工作到处偷鸡摸狗的本地杂碎……

    只是才骑出去两分钟，张老板就溜了回来。

    “卧槽，太冷了，还是坐车吧。”

    “……”

    武泰安拳头再次硬了。

    六点，张浩南接到了魏刚的电话，老头儿身体很硬朗，之前在“农民工”问题上，狗叫的声音很大，让不少大资本家听得都很不爽。

    但是他们干不掉秃头老汉，只能憋着。

    同时在“反腐”问题上，政务院另有监督小组要去地方工程集团流动巡察，是不是“采访使”“观察使”，暂时还不得而知，反正秃头老汉公开表示可以在两江省加大力度。

    巴不得他死的两江省“老乡”一口气多了成百上千。

    可惜，跟土豪们一样，“同志们”也干不掉这老家伙，也只能憋着。

    在人们以为秃头老汉已经天下无敌的时候，这几天格外“低调”的张老板，终于来了个大的。

    不是拉了个大的，但也差不多。

    憋着坏来京城“炸屎”呢。

    七点钟，园子里客人到齐，有个中间人还是戒毒管理局的，跟张老板在松江有过一面之缘，当时虞小龙虞总那无能的老父亲也在场。

    大家都挺客气，什么“张先生”“蔡老”喊得可亲热了。

    落座之后，张浩南才发现蔡小京这狗日的……老婆长得真不错。

    奈何，自己不是“曹贼”，不好这一口。

    蔡小京头上的绷带还带着点血，这小子挺会玩的，多大岁数的人了，还搞苦肉计卖惨，还别说，戒毒管理局的人还慰问了两句。

    跟张浩南一起的，还有“把兄弟”张建刚，老哥这次过来，就是看看怎么个事儿，然后就跟戒毒管理局的赵成都聊了起来，两人虽然跨部门，但却是难得的熟人。

    吃饭的时候，还有姑娘来抚琴，操办这些业务的人挺有意思，开了一家影视娱乐公司，专门做“达官贵人”的生意，有些古玩字画的出脱，京城也多有找他帮忙。

    至于说“好男风”的权力生物有需要，也是什么式样的都能找到，只是让有才艺的姑娘来抚琴助兴，已经是最最接地气的项目。

    张老板四处打量了一下，见姑娘是个平胸，就没有再多看一眼，反而蔡小京的老婆确实挺好看的。

    就是岁数大了一些，但是胸也大，这就有了看点。

    “张总，我们在哪儿见过？”

    “没有。”

    “我还以为是在哪儿偶遇过呢。”

    蔡小京的老婆将敞开的外套缓缓遮掩了一下，这个小动作让旁边的蔡小京察觉到了，然后他盯着张浩南道：“张总，我们之间，应该没有误会和过节吧？”

    “没有。”

    “那既然没有，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他指了指自己脑袋上的绷带。

    “哎呀，蔡科长，您误会了。我不是针对你。”

    张浩南笑着摇摇头，“凡是不打招呼去我老家乡下的，我都这样，一视同仁的。你要是不信，可以找朋友去长江里打捞一下，像您这样的，我绝对算得上礼遇有加。对待国家干部，我个人还是非常尊敬的。”

    “……”

    “……”

    蔡小京惊呆了，他瞪圆了眼珠子，血压一阵一阵的上头，差点儿就冲得绷带裂开。

    而蔡小京旁边坐着的蔡小涛，则是眯着眼睛打量着张浩南，他从张浩南身上，看不出任何东西来，只有厌恶，那是一种上位者俯视市井无赖的由衷鄙夷。

    但是，他的老父亲蔡忠，却没有因为张浩南的言语，觉得对方是在挑衅，他有足够的定力，这么多年大风大浪都过来了，何况一个后起之秀？

    中央这几年的重心并不在蔡家所在的圈子里，毕竟还有更多麻烦要解决，所以蔡忠相信，有些风险，只要挺过去，那就是过去了。

    张浩南笑得让人无比讨厌，他面目本就凶恶，气质上又没有士大夫的儒雅，人们印象中的“儒商”形象，那是一点都没有的，更加不符合任何姑苏水乡的描述。

    吃定这帮人的张浩南压根就没有正眼瞧他们，他也懒得跟摆出一副老革命姿态的蔡忠客套，对方不说话，那他也不说。

    终于还是蔡小京沉不住气，带着怒气喝问：“张浩南！你这是要调解的态度吗？！”

    “蔡科长，你挺有种的。”

    张浩南坐在那里戏谑地看着蔡小京，然后双手架在台面上，笑着道，“真的，原本我只是想要干掉你就行了，可是你知道吗蔡科长，你把你哥拉下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事情。蔡秘书长，不好意思，估计你要吃几年苦了。不过你不要害怕，你弟弟比你倒霉，他肯定死刑。”

    “……”

    “……”

    笑得宛若心理变态的张浩南，让张建刚都感觉有点害怕，他跟戒毒管理局的赵成都此时都已经不再聊天，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就没办法再和稀泥和下去。

    今天注定没有和事佬。

    “张浩南！”

    蔡小京猛地站了起来，然后拍了一下桌子，“你猖狂！”

    轰！！

    突然张浩南直接将巨大的桌面掀翻，丁零当啷各种餐具碎了一地，张浩南走过去就是给他一巴掌。

    蔡小京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张浩南打倒在地。

    周围的人直接惊呆了，而张浩南捏住他的脖子，将蔡小京的脸直接往墙上撞。

    嘭！嘭！嘭！嘭……

    “住手——”

    “住手——”

    蔡小涛和蔡忠同时喊了起来。

    只是在有人上去将人分开之前，忽然蔡小涛的手机响了，他掏出手机瞬间脸色一变，按下接听键的瞬间，房间门突然被打开，晒证件的便衣愣了一下。

    一进门就看到张浩南在打蔡小京……

    以至于正常的流程都卡顿了一下，不过还是走到了蔡小涛面前，给他看了看证件还有拘捕令。

    隔着几个身位，抓捕蔡小涛的人还在念经，而张浩南还在专心殴打蔡小京，鼻梁骨骨折是肯定的，脸上血肉模糊，可见张浩南的力量。

    进来的人脑子也有点放空，忘了阻止张浩南的行为。

    整个房间内，有一种无比诡异的氛围，抚琴的姑娘在张浩南掀桌的时候，就已经吓得不敢动弹，她只是坐在那里瑟瑟发抖，脸都吓得惨白。

    这里的老板闻讯想要进来，可惜进不来，外面都是国家安全部门的人。

    除此之外，也有市警察局的人，主要是抓蔡小京，因为这货涉毒，还不是罪名轻一点的吸两口，而是“做大做强再创辉煌”的那种。

    短短五分钟，除了两个部门的人，又要多一个部门的人过来，因为蔡忠当场就晕厥了过去，万幸医院不远，救护车过来只要五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