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一开始的画面是一间医院。

    医院外熙熙攘攘，有很多媒体和记者，路人，还有警察维护秩序。

    这时候，镜头里，一对中年夫妻被警察护送着从医院里走出来。

    妻子看起来十分憔悴，而丈夫则一脸严肃。

    其他还有一些走出来的人，但大家的关注点好像都在这一对夫妻身上。

    乔暮听到了一些声音。

    “都**怪你儿子才死了这么多人！”

    “杀人犯！”

    “都怪你！”

    “凶手！”

    这些喧闹的喊叫不知道来自于人群的哪里，却在喧闹与嘈杂之中分外鲜明。

    听到了这些叫喊，那妻子难以掩饰自己的悲伤，一下子垮在了丈夫身上。

    至于那位丈夫，他嘴唇颤抖，似乎在压抑着什么，却对于那些指责一言不发。

    视频很快就结束了。

    乔暮看了眼视频的评论。

    【这就是王某的父母吧，看着还挺人模狗样，怎么就教出那样的儿子！】

    【那可是二十三条鲜活的生命啊，他怎么好意思！】

    【都怪这个王某，要不是他，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火灾呢！】

    【他到底叫什么啊，他家里人不应该给那些死掉的人道歉吗？】

    【我看网上说他爸是个快退休的警察，怎么变成了这样，子不教，父之过！】

    【这人好像大学都没读就离家出走了，一看就是混社会的！】

    这个王某好像就是自媒体公众号调查的那个社会闲散人员。

    乔暮翻了翻评论，又吃了点瓜，才知道现在网上有一种论调，那就是公寓楼的大火主要是王某导致的。

    因为有人目击到他经常会扛着一个编织袋回家，便猜测那可能是什么易燃易爆的危险品。

    而且，在法医接受采访时曾经说漏过嘴，提到有死者的身上有被钝器之类的事物殴打过的痕迹。

    于是，各种风言风语便流传起来。

    说这个王某是暴力团体打手，因为得罪人被找上门，争执之中引发了火灾。

    说这个王某偷偷倒卖危险品，自己疏忽导致了火灾，害死了那么多人。

    说这个王某想要猥亵邻居的女性，犯罪不成就恼羞成怒，点燃了公寓楼。

    反正死人不会说话，没有人为他辩驳。

    乔暮皱了皱眉头。

    因为他知道，火灾大概率不是王某的原因。

    毕竟他曾经参加过这栋楼的拥有者，那个富二代的追悼会，在那里，那些鲜红如血的文字告诉他，躺在棺材里的人才是这场大火的罪魁祸首。

    只是乔暮现在还不知道，这火到底是怎么烧起来的。

    “必须要进入公寓才行。”

    乔暮给周鸣珂发了条微信。

    【乔暮】：老大，我今晚要做任务，你有什么建议吗？

    他简单描述了一下自己的任务。

    在这方面，神选者游戏似乎并不在意乔暮透露给别人。

    当然，按照苏红的说法，知识就是污染，未经处理的神选者游戏的信息随意透露给其他普通人，对方也只会认为你是在胡说八道，或者导致聆听者变得疯疯癫癫。

    这些污染就像致命性极高的病毒，最多传播一两个人就断掉了，因此即便没有什么强制性的保密条款，也难以为大多数人所知。

    【周鸣珂】：你知道，异常的领域里，一切都是没有那么符合逻辑，时间，空间，都有可能出现错乱。

    【周鸣珂】：所以，要接受你可能什么都做不到的事实。

    她说了两句没头没尾的话，并未给乔暮的任务提出什么指导性的意见。

    【乔暮】：好嘞。

    乔暮只当做是周鸣珂信任自己。

    他查了查公寓的具体位置，从编辑部顺了一个挎包，翻到了一个摇晃两下就能发亮的手电筒，随即出发。

    公寓所在的城区在陵江的另一边，算是老城区，这边的高楼比起苏红家附近的CBD都要更加具有年代感一些。

    从公交站下来，乔暮还没确认导航，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天空呈现出的橘红色。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幽邃笼罩着天穹，那橘红自然不是什么迷人的晚霞。

    乔暮沿着街道走去，很快就看到了位于沿街位置的那一幢楼。

    楼房周围的建筑略显冷清，不知是否是因为火灾而让住户们纷纷疏散，暂时逃离原本的住所，令这一片区域都变得昏暗，只有那漆黑如同怪物的楼房，正落下深沉的幽影。

    行人们下意识都绕开了那一条路，黯淡的路灯下，冷冷清清。

    只有乔暮，他抬头看着这一幢被黄色警戒线围住的如同融化了的公寓楼。

    这一幢楼，正熊熊燃烧。

    那橙黄近朱的火焰笼罩在这一幢楼的每一处角落，令其就像一根永远无法熄灭的蜡烛般，点亮夜空。

    人来人往，却没人注意到这火光。

    显然，这是处于一定的深度才能窥见的异常之火。

    “现在还在扯皮呢，不知道怎么拆，搞不好就要一直烂在这里了。”

    身后，一家水果店的老板嘟囔了一句。

    “老板苹果怎么卖啊？”

    乔暮转过来，和老板闲聊几句。

    “......那个寸头其实人还不坏的，之前我这边果子撒了，他还帮我收拾。”

    老板听到乔暮的话，随口说道。

    “......消防那边说是要全部推了，但房东不给，那肯定的嘛，推平了他亏好多的。”

    “老板，我要这三个苹果。”

    乔暮是个社恐，不太擅长应付这么健谈的老板，只买了三个苹果就提着塑料袋来到了那小区里。

    事故原因没有彻底查清楚，现场还封锁着，小区门口站着执勤的人。

    乔暮只能和对方先成为朋友，再悄悄摸摸地混了进来。

    他坐在小区绿化带附近的长椅上消磨时间，啃了个苹果。

    等到夜晚十一点多，夜深人静，只有几只猫猫连绵交错的低鸣，乔暮才悄悄摸摸靠近了那一幢公寓。

    火焰旺盛，却没有灼伤乔暮，反而因为他的到来，那楼房入口的烈焰分开了两道，让出了一条路。

    “谢谢。”

    乔暮是个懂礼貌的人。

    他走进公寓。

    因为这火几乎焚烧了整幢楼，所以哪怕一楼也充斥着一股浓烈的焦臭味，老旧的墙壁上厚厚的墙皮像是被高温融化一般，呈现出错乱的花纹，似乎还能从这些纹路之中窥见那么一两个掌印，若有似无。

    【大火焚烧了一切，但总有一些东西会留下，认真点看看地上！】

    乔暮视野之中，殷红的文字荡漾。

    他随即低下头，看到因为焚烧过又被江城的南风吹拂而略显黏稠的地面上，有一把烧黑了的钥匙，他捡起钥匙，又发现钥匙旁边，好像有一串脚印。

    顺着那脚印，乔暮一路往上，来到了四楼。

    脚印消失在一间屋子门口。

    那屋子就连门都已经烧得变形，扭曲而倒错，周围的墙壁因为外面的光而泛起点点油光。

    乔暮伸手，轻轻触碰那融化又凝固的岩浆一般的墙壁。

    【进入公寓：1/1】

    【存活至天明：0/1】

    【调查公寓发生事件的真相：0/1】

    【任务开始】

    【玩家请闭眼】

    那墙壁上的扭曲痕迹勾勒出系统冰冷淡漠的文字，乔暮按照上面所说，轻轻闭上双眼。

    “你干嘛？”

    这时，一声呼唤从乔暮身后传来。

    他立刻转过头。

    看到一个留着寸头的男人正警惕地盯着自己。

    骤然。

    乔暮环视四周。

    他发现所有的焦黑，颓废，残破都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是老旧，沧桑，斑驳的走廊。

    几乎被楼宇遮挡的黄昏斜阳。

    “......”

    乔暮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任务之中“存活至天明”的含义。

    因为，此刻，他就置身于大火前的公寓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