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啊，这些个青年才俊都是愿意入赘我凌家的，你瞅瞅看……”

    凌家知晓女娲拥有文圣之资后，便决定给她找个赘婿。

    这般女子，嫁人是不可能的。

    女娲瞥了眼一排排摆好的画像。

    “父亲，我已决定此生不嫁，以后还是莫要如此了。”

    看人分三等。

    三等看脸，二等看身，一等看意。

    道韵加身的人女娲都见过不少，更别提这些所谓的青年才俊了。

    在女娲看来，这个世界也就文圣有资格入她的眼。

    可惜即便是文圣也无法永生。

    永生并非文道追求，文道追求的是影响。

    一代文圣会影响世界多年。

    只要永远活在其他生灵心中，不是永生也是永生……

    而且能成文圣的人，大多都已是老年，即便有年轻者天赋卓绝成就文圣之位，女娲也不会对他们产生爱慕之情。

    女娲本就是婚姻的创造者，在她看来婚姻本质还是繁衍，她不需要考虑繁衍之事。

    至于爱情，在她看来，若真喜欢与一个人相处，是不是婚姻也没关系。

    凌霄被女娲的话震惊，瞳孔微缩，道：“孩子，你虽有文圣之资，可年纪毕竟还小，婚姻乃人伦纲常，哪有一生不嫁人的道理。”

    “父亲。”

    女娲据理力争，“若真是为了人伦纲常，你们为何不是让我嫁人，而是择选赘婿？还不是为了我能诞下凌姓子嗣传承文道。”

    “……”

    女娲说的虽是事实，但凌霄听后却十分难受。

    他皱眉思索片刻，道：“孩子，作为你的父亲，我更希望你今后的生活能幸福。”

    “幸福？”

    女娲自问，她应该很幸福。

    有兄长，有师尊，更为洪荒为数不多的圣人，有什么不幸福的？

    凌霄以为女娲是在问幸福是什么，他拿出身为父亲的姿态，温声解释道：“婚姻是与人相扶相持，一生中难免会有孤寂之时，有人在旁就是幸福。”

    女娲想到命玄。

    他走时，自己似乎感到了孤寂。

    女娲抬起头看向父亲，轻声道：“父亲，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婚姻亦有不幸，在旁之人若不是入眼之人，那婚姻大可不必。”

    凌霄懂了……

    这是没一个看上的啊！

    于是他吩咐下人将这些画像收走，“此事不急，待以后你遇上合眼之人再带来凌家即可。”

    “……”

    女娲没吭声，这里又怎么会有合眼之人呢……

    她也懒得多说，微微颔首后继续埋头做起了学问。

    学问一道，非诗词歌赋那么简单。

    若文笔为肉，那文风便为骨。

    所谓风骨便是如此，文人修风骨才是正道，单凭华丽词藻做不成文圣。

    可惜女娲风骨自成，缺的恰好是很简单的文笔。

    这需要练。

    她练了十几年，却始终无法做到太大的进步。

    当初不周山内，命玄说过不少内涵深远的话。

    比如“水利万物而有静”。

    上善若水，言浅意深，浑然天成。

    道理其实她也懂，可若是换成她来说，大概只会脱口而出做好事不留名。

    风骨相近，血肉却相距甚远。

    就跟好白好圆与珠圆玉润一般，谁会喜欢干瘪瘪的瘦骨？

    血肉的养成非一朝一夕，此间人生不过百多年，能养成风骨的人自然是极少的，能自成血肉的也不多。

    文圣就是风骨与血肉都浑然天成。

    洪荒中大神那么多，可那都是时间堆砌出来的，悟道一次少说千年，远非此方世界能比。

    所以女娲并没轻视文道，反倒觉得此道与仙道魔道不相上下。

    遣词造句，不也是一种造化么。

    见她学问做得认真，凌霄满意地看了她一会儿后缓缓离开。

    入夜，女娲放下笔，轻揉手腕。

    很久没如此认真做事了……

    她走出房门，抬头望向空中明月。

    上一次如此用心对待，还是为了领悟造化之道百年如一日地捏造泥塑。

    女娲兴起，唤来下人去准备黏土。

    当一個身着长袍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中之时，凌府上上下下都悟了。

    原来……

    小姐这是有心上人了啊！

    没人在意女娲为何手艺如此精湛。

    天才怎能以常理度之。

    他们在意的是女娲捏出的泥人究竟是谁。

    仅凭那惟妙惟肖的泥像，他们就能看出此人有完美的容颜，非凡的气度。

    女娲的母亲拉过女娲的手，也不在意她满手的泥泞。

    “孩子，这是何人？”

    她心中疑惑，自家女儿很少出门，又是怎么捏出这般泥像的。

    这泥像跟真人似的，若非熟悉之人怎么可能凭记忆捏造。

    女娲呵呵笑道：“他啊，不在这个世界。”

    “？？？”

    母亲莫名松了口气。

    看来这是女儿家怀春，自己想象的心上人。

    凌霄盯着女娲手中泥塑看了半晌，留下一句“莫要沉迷虚幻”就走了。

    俨然一副教训二次元儿女不要沉迷纸片人的样子。

    手办虽好，切莫过于贪念。

    母亲轻揉地接过女娲手里的手办，道：“我觉得这东西挺好的，做学问不是一时的，偶尔做做其他的……还没吃饭吧，我炖了只鸡给你补补身子。”

    女娲笑笑……

    这大概就是幸福。

    只是不知老师此时过得又如何。

    ……

    洪荒。

    南瞻部洲。

    命玄在出游的第一站选择了重新做一回人。

    颇为原始的生活有些无聊。

    他现在所在的部落傍河而居，名小渔。

    姑且称作小渔村。

    村长，也就是部落首领是炼神反虚境界，而他们，大多还在炼精化气。

    即便如此，他们也只能抱团龟缩一隅，打猎捕鱼为生。

    好在是女娲余威尚在，附近成仙的妖族不会威胁他们安全。

    近些年风羲发明的渔网也传入了村子里，家家都还算过得去。

    命玄的家门口就挂着很多鱼干。

    这些鱼干的味道堪称小渔村一绝。

    也正是这些鱼干，让他成了村子里待嫁少女们心仪的对象。

    早些年一个来自东胜神洲仙门的人路过这里，村长将她留在了村中一宿请教仙法，就是用命玄亲手制作的小鱼干招待她的。

    至此之后，那仙女每年都会来此一次……

    正是这个满月之夜。

    命玄在家做了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他抬头望天算算时间，今年那自称白娘娘的仙子怎么来迟了？

    命玄自封五感，自从来了这里就从未推算过什么，这些年他所知道关于洪荒的事都是从这位白娘娘口中听说的，作为交换，命玄会请她吃上一顿，白娘娘再给他讲上一夜的洪荒趣事。

    这里虽然靠近大海，但以白娘娘表现出的道行来看，从东胜神洲赶过来少说也得一个月的时间。

    用来回两个月的时间吃这一顿。

    也不知那人怎么想的。

    命玄不是没拒绝过白娘娘再来，可那人直接拔剑，“要我不来这里也行，我将你带回仙门如何？”

    不愿暴露的命玄只好妥协。

    村里的人一直不明白明明有去仙门学道的机会命玄为何不愿离去。

    老村长甚至还语重心长地劝说：“小玄啊，能去仙门是咱们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留在这里图啥？”

    洪荒中人，玄亦是一大姓。

    命玄便给自己起名玄周。

    至于他为何执意留在这里，因为这个村子里其他人的一生他还没看完。

    等他们百年之后再离开也不迟。

    ……

    到了半夜，一抹白芒出现在天际。

    坐在院子里腌制咸鱼的命玄骤然抬头，白衣胜血的白娘娘出现在他眼前。

    “你来晚了。”

    “抱歉，本来都要到了，被一些人耽搁住了半天。”

    白娘娘的声音不是特别清脆，却有一种糯糯的感觉。

    听声音只感觉她年纪似乎不大。

    不过单看她的身影，倒也不小。

    命玄伸手指向身后，“不知你何时会来，所以那些菜还未来得及加热，伱自行加热即可。”

    白娘娘眼色放光，道：“今晚吃什么？有酸菜鱼吗？”

    “知道你爱吃，除了酸菜鱼，还有前些日子姚大叔从山里猎来的鹿，我要了一条腿，想着你要来，今日炙烤了一下午，可惜再加热没那么香了。”

    “无妨无妨。”

    白娘娘一边摆手一边向屋内走去，一点也不见外。

    除了这两个硬菜，命玄还特意做了些许小菜以及一个蛋花汤。

    只见白娘娘小手一挥，这些菜就重新开始冒出腾腾热气。

    命玄摇摇头，取出一坛果酒给白娘娘倒上了一大碗。

    “慢些吃。”

    “唔～”

    白娘娘扬起笑脸，“谢谢，你跟我回仙门吧，能修长生之道，这般手艺，以后吃不到就可惜了……”

    每年她都会来上这么一句。

    命玄还是那句话，“长生不过是为了自在逍遥，我现在已经是了。”

    白娘娘瞪了他一眼，“年纪不大，说话如此老气……

    噫？你竟然蓄胡了。”

    命玄笑了笑，自饮一口酒，“你倒是一直没变。”

    白娘娘突然觉得桌上的菜没那么香了……

    他在变老。

    这不是一件令人开心的事。

    可他不愿随自己回仙门，自己也不能强求。

    白娘娘很快收拾好思绪，“今年我晋升为仙门长老了。”

    “哦？恭喜。”

    “嘿～早该的事，只是长老事多，来你这儿得浪费不是时间，所以便迟迟没答应晋升。”

    “那你今年又为何答应了？”

    “因为门下弟子又多了几千，再不答应做长老，我那师尊要禁我足。”

    她的师尊便是仙门的建立者，据说曾听过通天讲道，属于截教仙。

    只是截教仙万千，她那师尊完全不知名罢了。

    命玄听了大笑道：“如此说来，你今年就不该来我这儿。”

    白娘娘瞬间不悦，“怎么，一年才吃你这一顿都舍不得？”

    “非是不舍，而是替你不值。”

    为一顿饭花上一年六分之一甚至五分之一的时间，命玄这饭又不是灵丹妙药，只不过用了些许其他地界很难找到的调料罢了，也增长不了修为。

    而且洪荒中又不是只有他的饭菜好吃，仙门中人虽没多少口食之欲，但做出的菜味道也差不了多少。

    这白娘娘，或许只是习惯了每年来此吃上一顿，免得时间久后忘了这里。

    “有什么不值的，你都说了长生是为了逍遥自在，我觉得来你这儿吃上一顿饭就挺自在的。”

    说完，白娘娘继续讲仙门中事：

    “对了，年前老师请了赵公明师叔来仙门讲了一次道，他想带我修行，被我拒绝了。”

    “赵公明？”

    命玄点点头表示知晓此人，道：“他欲带你修行是好事，为何拒绝？”

    白娘娘用命玄的话堵了回来，“我要带你回仙门也是好事，你不是说修道不过是为了逍遥么，我现在就很逍遥，为何还要徒增一事。”

    顿了顿，她审视了命玄一番，道：“其实我就是不想离开仙门，你大概也是如此吧？渔村虽小，却是你的家，是故不愿离去。”

    “那你就想错了。”

    命玄道：“我来这里不过十年，说不得再过十年就离开。”

    曾经白娘娘听老村长讲过命玄是外来者，但在她看来，这外来者也没多外，一个不过自然吸收灵气到炼气化神境界的后天生灵一生能走多远？

    连南瞻部洲都走不出去。

    更别提路上的凶险了。

    她只是猜测命玄以往是在离这里不远的其他部族村落生活，因为某些原因才离开那里来到小渔村。

    白娘娘莞尔笑道：“你这家伙真是奇怪，不知道直接反驳会让我不满吗？你这样是没有姑娘愿意嫁你的。”

    “你又错了，愿意嫁我的姑娘很多，村头的翠花、村尾的春苗都是好姑娘，她们愿意嫁我。”

    “噗呲～

    那你为何还不娶？”

    “因为你每年都来，她们也就打消了嫁我的念头。”

    命玄没说假话，自从白娘娘年年都来，那些对他殷切的姑娘就没了嫁他的念头了。

    白娘娘一愣，很快明白其中关键，凡灵如何与仙灵争……

    这倒是她的无心之失。

    她咬了口鹿腿，“对不住了，我一直未曾考虑到这点，耽误了你……”

    想了一会儿后，她道：“不如这般，我为你说一门亲事，她虽拜入仙门，却难以成仙，倒不如跟你结合和睦相处一世来得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