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不长。

    有时是计算一道数学题，有时是坐在工位上摸一次鱼。

    但对于梦境而言，也许漫长到足以度过一天乃至数月的时间。

    “唔……”

    井形志乃捂着额头，发出混乱的呻吟。

    现实时间五分钟前。

    她还坐在完全隔绝外界声响的轿车里，抱着战术工具包，把座椅调整成方便倚靠的角度。

    然而再次睁开双眼时。

    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已经是一栋外观年久失修的公寓大楼。

    以及被灰雾所笼罩的整座梦境都市。

    “井形，你还好吗？”

    “我、我没事，队长！”

    身旁传来队长的声音。

    井形志乃用力深呼吸两次后，肺部传来的冰冷感终于重新唤醒了头脑。

    穿越梦境之门。

    作为每一位特安科行动专员的必修课，它并不是真的要去哪个地方，推开一扇能够联通梦境的大门。

    而是让人通过自我催眠的方式，潜入集体潜意识。

    最终抵达梦境世界。

    据说其原理结合了认知科学和心理学的最前沿成果，由国家安全部门多年研究，消耗数百亿円科研经费……

    反正听起来挺玄乎。

    具体科不科学不知道，至少消耗的经费规模挺科学的。

    另外它的难度并不小。

    大部分行动专员就算通过专项训练，成功掌握了穿越梦境之门的方式。

    进入梦境后依然会因为梦境与现实世界的差异，感受到不同程度的生理不适，思维紊乱，甚至自我认知模糊。

    不过对于少部分适应者而言……

    看着身旁表情淡定，潜入梦境仿佛只是串了个门的队长。

    井形志乃赞叹道：

    “不愧是队长！穿越梦境之门居然这么轻松。”

    “习惯就好。”

    队长轻描淡写道。

    “这次计划是短期入梦，以侦查情况为主。尽量不要拖延太久，我们抓紧时间行动。”

    “是，队长！”

    彻底恢复正常后，井形志乃很快发挥出了警校练习生的专业素养。

    首先是整理装备，将备用的弹匣和刀具摆放在最顺手的位置。

    然后打开手枪保险，上膛，正式开始探路。

    因为过于高科技的设备在梦境中无法使用，再加上无人机或者热成像等单兵作战装备，也不一定能对诡异起效。

    所以井形志乃的主要任务，还是用肉身当诱饵，率先走在前方。

    一旦遭遇诡异，就尽可能地进行抵抗拖延时间。

    然后给后方真正的主要战斗人员兼大腿——代号‘清姬’的队长，提供充分发挥实力的机会。

    不过今天稍微有些例外。

    “队长，”井形志乃停住脚步，表情严肃，“这里有人来过的痕迹。”

    这栋地图上标注为‘三轩公寓’的楼房看起来年久失修。

    实际整栋公寓内外覆盖的灰尘和藤蔓，也足以说明它在梦境中的形象，是一处长期无人踏足的废弃大楼。

    既没有特殊的威胁感，附近也没有诡异徘徊的痕迹。

    然而当两人保持警惕踏入公寓一层时。

    楼道内毫无遮掩的一连串鞋印，还有几处房门被破坏打开的痕迹，竟然就这么直接地显现在眼前。

    得益于专业的刑侦知识。

    如果在现实中，井形志乃甚至敢判断：

    留下脚印的人是一位体重大约五十五公斤、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性。

    可惜这里是梦境。

    “别在意，”队长淡定道，“梦境不会随时间流逝变化。”

    “任何你看起来感觉很新的痕迹，都有可能是几个月甚至数年前留下的。这只能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来过。”

    她们这一趟任务是为了侦查和搜救。

    留下痕迹的，大概率是那位曾经发出求救信号的特安科专员。

    或者换个角度思考。

    总不会有人刚好趁着她们进入梦境的这几分钟。

    抢先进入了这栋废弃公寓吧？

    “保持警惕，继续前进。”

    “嗯……”

    井形志乃犹豫地点了点头。

    虽然直觉上她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结论。

    但队长经验丰富，实力又强大，相信队长总没错。

    要是接下来不用遭遇诡异就更好了。

    “队长，目标似乎很有目的性。”

    追着脚印将整個公寓一二楼大致搜索完毕后。

    井形志乃分析道。

    “他熟悉公寓的构造，先是一楼，然后是二楼。”

    “前往了两个特定的房间破开房门，然后取走了某样事物离开，中途没有任何多余的绕路或者停留。”

    “如果目标最后没有从楼道之外的地方离开……”

    那么他最终停留的地方就是公寓三楼。

    井形志乃与队长对视了一眼，同时得出这个结论。

    随后上楼的步伐不由地更加轻缓。

    毕竟现实世界中，距离上一次接收求救信号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期间没有任何生还或者求救迹象。

    代表求救者大概率已经身亡……

    现在确定了目标最后停留的地点。

    至于死亡原因，在梦境世界除了诡异不会有第二种可能。

    所以马上要开始战斗了吗？

    井形志乃咽了口唾沫，继续向前踏出一步。

    某种异样感在她心中滋生。

    仿佛踏上的不是一条布满灰尘的普通楼梯。

    而是沿着上一任特安科行动专员生前最后的轨迹，一步步接近晦暗幽邃的地狱，一步步走向注定的死亡。

    “等等！”

    “怎、怎么了！”

    就在这时，队长忽然拉住她的肩膀。

    井形志乃吓得差点跳了起来。

    摇晃着瞄准的枪口代表她同样动摇的心境，好在前方的黑暗并没有变化，也没有跳出什么奇形怪状的诡异。

    “仔细听。”

    然而队长面色凝重地摇头。

    她拉着井形志乃的肩膀，慢慢踏上一级台阶。

    哒——

    适用于大多数地形的硬底战术靴，快步走路时会发出一定声响，因此并不适合执行暗中潜入的任务。

    可当两人有意识地放轻脚步，仔细聆听时。

    依然能从脚步声中察觉异样。

    “还有……另一个脚步声？”

    井形志乃猛地抬头，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

    没错！还有另一个脚步声！

    如果她没有幻听，那么在她踏出一步上楼之后，头顶正上方也同时传来了一个与她恰好重叠的脚步声！

    隔着厚厚的楼板，井形志乃仿佛看见了一个未知的诡异。

    当她上楼，对方也上楼；当她止步，对方也止步。

    像是丝线相连的傀儡。

    又像是由光映射出的黑暗，如影随形……

    “追上去！”

    没有让她感到害怕的余地。

    队长果断作出决定，抓住她的肩膀，开始奔跑着登阶。

    于是楼梯上的脚步声也随之变快——

    噔！噔！噔！

    井形志乃动作僵硬，想要停止却怎么也无法办到。

    只觉得自己的双腿不是在有意识地摆动，而是发狂般主动追逐着漫无止境的深渊。

    但追逐终有尽头。

    当队长拉着她绕过最后一节楼梯时。

    井形志乃内心再怎么恐慌，也终于登上了作为终点的公寓第三层。

    而在第三层的入口——

    坐在轮椅上行动不便，垂垂老矣的老人，满口白牙森森。

    身旁站立着一位仿佛藏身于暗影的男性。

    相貌模糊，手持长刀。

    露出在此处等待多时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