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煜答应晚上回来跟黄平好好喝点，不过现在还得去趟齐王府。

    在寒江城，能让他主动登门拜年的也就这两家。

    像刘爷，张四海和张帆父子等人，无需他刻意登门，过几天找个时间分别聚一下喝顿酒也就可以了。

    于是宋雪琪留在黄家，宋煜则和彩衣一起，驾车去了齐王府。

    远远的，彩衣就看见齐王府外十分热闹，骑马的走路的坐车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便跟宋煜小声说道：“爷，那边人好多，咱们还要过去吗？”

    “去，怎么不去，咱是过去拜年的！”宋煜在车里说道。

    心中却在思忖，昨晚王爷重创了那只大妖分身，让他捡了个天大便宜，也不知他是否受伤。

    马车很快来到门口，许多人注意到赶车的居然是个娇俏艳丽的少女，脸上全都露出惊讶之色，不过并没有人多说什么。

    宋煜下车之后发现来的这群形形色色的人……不太像是过来拜年。

    看着那一张张脸上严肃的表情以及紧锁的眉头，宋煜心中一突，该不会是王爷出什么事了吧？

    按说不应该呀！

    要真有事，这群人都能知道，水大娘子没道理不知道，她知道后，应该会派人过来知会一声的啊？

    这时有王府的人注意到他这辆特殊马车，因为除了没有王府的印记外，其他几乎一模一样，顿时猜到是谁来了。

    一名管事走过来与宋煜见礼。

    “煜公子新年吉祥！”

    宋煜轻声问道：“这些人……怎么都这幅样子？”

    管事轻叹一声回道：“王爷病了，他们是过来探望的。”

    病？

    真伤了？

    宋煜心里想着。

    这时管事说道：“世子有交代，煜公子过来无需通报，您直接随我进去就好。”说着还看了眼看着马车的彩衣，“这位姑娘……”

    宋煜点点头：“叫人安排個地方让她简单休息下就好。”

    管事点点头，随手招来一人，吩咐完毕，带着宋煜往里面走去。

    不愧是煜公子，连车夫都是如此国色天香的美艳女子，听说还是世子送他的……

    其他人看见宋煜不用排队，甚至连通报都没有就被王府管事带进去，眼中都露出羡慕之色。

    继而便是深深的困惑。

    因为人对超越自身认知的事情第一反应通常都是质疑，而不是思考。

    都想不通一个武馆馆主，再怎么才华横溢，也不至于让世子这种身份的大人物如此看重吧？

    宋煜跟着管事来到里面，行至无人之地，轻声问道：“王爷身体向来很好，怎么会在这时候突然生病？”

    管事也没隐瞒，道：“昨夜有妖物驱赶无数凶猛野兽围城，王爷为保寒江平安，带着世子冲出城外杀敌，王爷对上那妖物，虽然重伤了对方，自己也受了伤……这件事暂时被下了封口令，公子自己知道就好，不要外传。”

    宋煜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不敢置信的看着管事：“有这种事？”

    管事轻轻点头。

    半晌。

    宋煜才肃然起敬地道：“王爷爱民如子，寒江城有王爷在，何其幸也！”

    管事带着宋煜，一路来到王爷所在的院子，刚一进来，就看见院里也站了一排十几个人，面色肃然站在那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能够这么快得到王爷“病了”消息的人，身份估计都不简单。

    宋煜还在这群人当中看见了一个认识的人，寒江知州许敬，排在这群人的首位。

    见到宋煜，许敬微微一怔，轻轻点了点头。

    宋煜见他没有说话的意思，于是冲他拱了拱手。

    这时世子赵焕出来，看见宋煜，满是倦怠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贤弟也是听闻什么消息才过来的吗？”

    说着冲许知州轻轻点点头。

    许知州眼中闪过一抹惊讶，随后对着宋煜一拱手，肃然进入房间。

    宋煜在看到世子表情后心里也是咯噔一下。

    昨晚他精疲力竭，没想那么多，再说见到那只大妖分身的时候，对方已经虚弱得不成样子。

    否则他那“盗版”的妖言惑众，哪有那么容易在正主身上起作用？

    难道大妖分身和王爷之间的战斗是两败俱伤？

    如果真是这样，那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这群人会是这种遗体告别似的表情。

    齐王要真出点什么意外，那影响可就太大了！

    “我还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刚管事带我进来时简单提了两句……”宋煜有些担忧的看着赵焕，“王爷没事吧？”

    赵焕道：“此非聊天之地，你随我来……”

    让人把宋煜手上的礼物接过之后，带着宋煜就往一旁的客厅走去。

    这边排队等着的人忍不住惊讶看着两人背影。

    他们当中有人知道宋煜，有人听都没听过，这群人大多都是官场中人，很多只在相对狭小的圈子里活动，对外界的事情不敏感也没兴趣。

    这会儿倒是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这年轻人什么身份？居然能让世子如此重视？

    虽然依旧没人交头接耳，但却都在心里默默记住这年轻人长相，打算回去好好调查一下，甭管是谁，千万别让自家子弟不小心冲撞到。

    小客厅里。

    世子让人给宋煜沏茶倒水，看着宋煜轻声道：“昨夜城外，被妖物控制的兽群围城，父王与我出城应对。那妖物已化作人形，战力十分强大，被父王重创后遁逃，但父王也受了重伤，应无性命之虞，却也需要休养很久……”

    宋煜想起剑灵之前跟他说过的，感受到妖气那一刻，齐王府方向有两道强大气息爆发出来，其中一道迅速敛去……

    再一想那只大妖分身当时的虚弱模样，以及水大娘子并未派人知会他，心中顿时有所猜测。

    这位齐王……怕不是在装病！

    伤应该确实是伤了，但大概率没有那么重！

    反正绝不会像外面那群如同前来吊唁、遗体告别似的人所表现出来的那么严重。

    那群人能这么快赶来，消息……必然出自齐王府！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齐王想向外界传递出他很严重的一个信号！

    “不过也不用太过担心，危机算是解除了。”世子轻声说道。

    宋煜感觉自己已经找到这件事情的关键脉络了。

    说到底，林惠遇刺这件事，在朝中给了那些想要攻击齐王的人最佳借口。

    想必最近这段时间必然舆情汹涌，即便奈何不了这位亲王，压力终究还是会有的。

    眼下通过这种方式，不仅可以堵住悠悠众口，更是可以让龙椅上的那位安心——

    虽还能战，终究老矣！

    他能想明白这些，因为他是参与者！

    既清楚王府这边有两个高手，又知道那大妖分身当时伤得有多重。

    若是没有掌握这两条关键信息，此时此刻，对赵焕说的话，他也必然深信不疑。

    “事情就是这样，贤弟自己知道就好，莫要轻易外传……”赵焕道。

    宋煜点点头，心说世子也不简单啊，演戏演全套，挺高明的。

    无论他说与不说，其实都对结果影响不大。

    当然如果他能在适合的人面前提及此事，那么必然会被当成重要佐证。

    这个合适的人……他知道是谁。

    果然，赵焕一脸真诚的看着宋煜：“说实话，寒江不是个好地方，虽土地肥沃物产丰饶却地处边陲，保不齐哪天北齐就打进来。如今又有妖物作祟，即使被重伤，但也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既然贤弟跟监妖司那边有比较深的渊源，不如早日离开这里，去到京城那边，终归比这边好些。”

    无论世子的目的是什么，但这番与李朝恩观点相差无几的话，也确实算是推心置腹，为宋煜着想了。

    宋煜起身一抱拳：“感谢世子提点，最近你肯定都很忙，王爷那边，我看前来探视的人也很多，就不过去打扰了。”

    赵焕点点头：“好的兄弟，就不跟你客气了，回头我们再聚！”

    ……

    ……

    从王府出来，上了马车。

    彩衣驾车离去，一路无话。

    去到黄家跟黄平父子大喝一场，深夜才带着妹妹回到宋宅。

    接下来数日宋煜都没有再出门。

    关于除夕夜寒江城外发生的事情，也终于大规模流传开来。

    连那些原本只是沾染了妖气的野兽也被传得神乎其神——

    “那夜城内爆竹轰鸣不断，我们这群人都在家中与亲人团聚，城外却出现几万头妖兽！知道什么是妖兽吗？就是那种随便一头冲进城内，都可以造成血流成河的可怕妖怪！”

    “是王爷庇护了咱们，但他也因此身负重伤，听说王府那边都在准备后事了……”

    “多好的王爷啊，神仙保佑，可千万不要出事！”

    “我家有亲戚就在军中，听说那晚王爷大发神威，如同天神下凡……可惜那大妖太厉害了，也伤到了咱们王爷，我已在家中为王爷祈福！”

    各种流言蜚语，纷纷扰扰。

    正月初七。

    有宫里来人，携名药，带御医，跨越千里，快马加鞭而来。

    到了初八就有消息传出，说有御医身边的人透露，王爷确实伤势严重，能保住一条命都实属万幸。

    正月初十，从京城赶来的车队进了寒江城。

    很快有小道消息传出，天子听闻王爷重伤，忍不住在宴请群臣的酒席上当场掩面，后失声痛哭，派人送来大量各种珍品药材。

    要求只有一个，无论如何，也要保住王爷性命！

    据说在场群臣纷纷劝慰皇帝，赞扬齐王。

    包括之前疯狂弹劾齐王的那些人当中，很多人也当场改口，怒赞王爷悍勇不减当年，为护一方平安，身先士卒，勇斗大妖，当为天下之表率！

    正月十三，南赵国各地的杏林圣手，连同京城后面赶来的几位顶级御医，齐聚齐王府内，展开激烈讨论，共同研究医治方案。

    正月十五，上元节。

    这本该无比热闹赏花灯的盛大节日，大街小巷却聚集着大量为王爷祈福的人群。

    很多人都流着泪，表示愿折十年寿，只为王爷能好起来。

    正月十七，好消息终于传来……王爷性命保住了！

    据说睁开眼，虚弱地说了声饿，在王妃的服侍下，喝了碗粥。

    寒江城从上到下，一片欢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