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

    泥丸宫中，水波滔天。

    蛰伏多时的巨兽，此刻跃渊而起，龙吸水般，将诸般兵、兽之形吞入腹中，悍然杀向了彼此争斗的诸般灵形。

    收而慑之，是龙魔道人的手书中对于其自身改易万形的梳理总结。

    黎渊并未完全效仿，因为二者并不一样。

    龙魔道人天生悟道体，任何一门武功见之则会，一练便通，甚至见山水万兽都能自悟武功，他的万形之路，是以自身绝高的悟性，点点积累而成。

    黎渊比他粗暴太多，以神兵改易筋骨，动辄数十形、数百形，难以如他那般细细收束。

    他选择的是，先吞下来再说，到了肚子里，怎么都能消化掉。

    “吼！”

    龙鲲的怒吼声自泥丸宫中回荡，并透体而出，响彻了整座龙门主峰。

    聂仙山纵剑而来时，只见龙门主峰好似被水波覆盖，其中隐约可以看到一头巨兽腾渊，与诸般暴戾灵兽搏杀。

    那巨兽许是蛰伏良久，于战局最为焦灼之时跳将出来，瞬息间，已打破平衡，将那几头最为暴戾的灵形吞入腹中。

    继而化鱼为鸟，舒展着巨大的羽翼，将剩余的诸般灵形笼罩在内，一个吞吸，聂仙山甚至都感觉到眼前一黑。

    “这小子的神魄居然浓烈到这个地步？”

    聂仙山心下一惊。

    这眼前一黑只是幻觉，来自于那汪洋巨兽的气机，或者说，是黎渊的神魄意志。

    “收束诸形……”

    龙夕象慢了半拍，来到此处时，听到了庞文龙略显惊疑的声音，他心下微动，正欲询问时，巨大的嘶鸣声再度炸响。

    “吼！”

    巨鲸腾空，化为巨鸟，羽翼舒展，大口张开，将那覆盖山巅的苍青色水波也一并吞入腹中。

    肉眼可见，那巨鸟模糊的身影变得凝实，双翅扑闪时，掀起道道狂风，它猛然回头，看向龙虎寺外。

    山门前的牌匾上，风云汇聚，一龙一虎于空中显化，三头巨兽隔空对峙，有飓风陡起，飞沙走石。

    一时间，龙虎寺，乃至于衡山城都被惊动，不知多少人都在抬头，那巨鸟太大，遮天蔽日也似。

    “这是黎师弟的灵相？”

    龙行烈走出了闭关之地，看着那振翅长鸣，与祖师爷意志对峙的巨鸟，心中震动极大。

    早在几年前他就已然入道，可四年过去，他也只勉强将神境稳定下来，还是得师父助力，才凝聚出灵相雏形。

    可……

    龙行烈身后有微光闪烁，似有龙虎纠缠盘绕，却又瞬间黯淡下来，好似受到了无形的压迫。

    嗡~

    泥丸宫中，万形皆寂，只有腾渊而起的龙鲲在长啸，状极喜悦。

    “成了。”

    黎渊心中升起喜悦。

    龙虎山中的震动，他自然知道，虽然他并未看到，但泥丸宫中陡然腾起的香火气机足可说明，自己突破这一幕的动静不小。

    但他也不甚在意了。

    以他今时今日的武功地位，动静再大也承受的起，不需要藏着掖着，甚至可以借此收割一波香火。

    蚊子肉再小，那也是肉。

    嗡~

    龙门山巅的异象并未持续太久，但被搅动的狂风却许久没有停歇。

    “呼！”

    黎渊睁开眼。

    他的身周笼罩着一层苍青色光芒，如水如雾，隐约可以看到汪洋一片，看到巨兽潜伏其下。

    “这才是神我合一……”

    伸手取出一把灵丹吞下，黎渊也没起身，搬运真气修补体内筋骨改易后留下的伤势，也在感受着凑足万形，新生的神境、灵相。

    入道这一关的难处，在于身神合一，而这，是神境、灵相的基础。

    肉身是神魄的载体，哪怕是修成法相甚至于‘法环’之后，神魄也无法真正离开肉身的庇护与支撑。

    意志干涉现实，神魄与天地交征，都需要肉身作为媒介。

    同样，神境与灵相成就后的好处，也同样会外显于肉身之上。

    一如此时，无须凝神细感，他都能感觉到体魄的巨大蜕变，这蜕变之猛烈堪比当年入道。

    他的皮膜筋骨脏器血肉都在有节奏的律动着，甚至于，发光！

    “万形啊！”

    黎道爷心中震动难言。

    他伸出手，他的皮肤晶莹如美玉，可以看到其下不住颤动的血管青筋，以及那带着金玉之色的指骨。

    呜~

    轻轻合拢手掌，黎渊能感觉到空气如水流般划过指尖。

    这一刹那，他甚至有种伸手就能将眼前所见一切尽数撕开的错觉。

    这是力量暴增多倍的错觉，自掌驭过裂海玄鲸锤后，他就再没有过类似感觉了，万形凑足之后，他居然再度感觉到了。

    “筋骨皮，脏血肉……”

    黎渊缓缓站起身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充实感涌上心头。

    他舒缓着筋骨，又闭上眼，回想着所见所学过的诸般武功，只觉那一门门武功都像是他亲手创出，或者为他量身打造的一般。

    哪怕并未练过，也能随手施展出来。

    “神魔！”

    黎渊心中蹦出这么个念头来。

    相比于一门下乘武功都要学几十年的中下等根骨而言，他如今的禀赋，称一句神魔，似乎也并不夸张。

    “你……”

    小母龙惊疑不定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树梢上，蜃龙之带垂了下来，亲眼看到黎渊这次蜕变前后全过程的小母龙受到了惊吓，只是看着，她就觉眼神有些刺痛：

    “神，神魔级的禀赋？！”

    小母龙傻傻的看着，一时竟有些失声。

    她从未见过天星级禀赋以上的人杰天骄，可这并不妨碍她认出黎渊如今的状态。

    她也曾凭‘通识球’在‘太虚神境’中浏览过海量信息，此时黎渊的状态，像极了‘太虚神境’中那些个神魔级天骄。

    “通体无漏，自发神光，圆融无缺……”

    “收！”

    黎渊一招手，将蜃龙之带拿到手里，身上的光芒也被他收敛了下来。

    这卖相当然是很好，但这么个姿态去见人，他还是有点接受不了，这通体冒光的出门，衣服岂不是白穿了？

    ……

    突破的动静太大。

    黎渊出门时，龙门主峰乌泱泱的都是人，浓烈的气血把大雪都压小了三分。

    好在有龙道主在侧，也没人敢闹腾。

    “都散了吧。”

    聂老道呵退众人，上下打量着黎渊，脸上也闪过一丝惊容。

    摸骨看骨对于大宗师而言，犹如本能，但此刻，他一眼看去，却只能看到一片雾气朦胧下闪烁神光。

    那片雾气他认得，是将风虎云龙修到圆满的征兆，但之前他也能看穿这片雾气，但现在……

    “你那灵相，可是自道兵塔所得那‘鲲鹏图’？”

    聂仙山询问。

    这三年里，黎渊轮流带了许多人去八方庙中延寿，聂仙山是最早那一批，甚至听闻道兵塔后，还和老龙头一同去闯过两次，只是止步五层。

    “不全是。”

    黎渊也没隐瞒。

    鲲鹏真形图，他已凑齐，但他并未舍弃龙鲲，而是以龙鲲为根基，吸取其中精义混成灵相雏形。

    “心不小。”

    龙夕象瞥他一眼，微皱着眉：“无路可走时，行险创功是大勇，明明前方有路，偏要自开一路的，是蠢！”

    “其中利弊，你要仔细权衡。”

    “弟子明白。”

    黎渊没有反驳，只是躬身受教。

    事实上，他也并无自开一路的心思，只是鲲鹏真形图与龙鲲并无冲突，且后者兼具万形之妙，还在某种程度上对前者有所补充。

    “行了。”

    龙道主扫了一眼外围看热闹的弟子，一摆手，带着众人去了龙虎塔。

    塔中，几人轮番询问，黎渊也不隐瞒，一一回答，并唤出神境、灵相为众人展示。

    “神境成则根基立，到这一步，你才是入道。”

    龙应禅捏着长眉，微笑：“以人身见天地，灵相加身的妙处，你之后可以自己细细体会。”

    “弟子谨记。”

    黎渊连连点头，将几位长辈的心得一一记在心里。

    神境为根基，灵相为媒介，入道之后，诸如真罡化形、千里锁魂等等之类手段，都可施展，这其中的经验对他来说，也很珍贵。

    “差不多就得了。”

    庞文龙一直没说话，这时皱眉扫了几人一眼：“黎渊这灵相品阶怕是有神阶层级，你们的心得可未必适用。”

    “前辈说的是。”

    三人顿时收声，便是聂老道也没敢反驳，三年前他挑战这位，差点没被打死，这几年见了庞文龙就绕道走。

    “你的禀赋天资已非常人可比，当世已无人能指点于你，各种秘籍心得，可以看，可以记，但要细细甄别摸索。”

    庞文龙并没指点什么，只是告诫了几句。

    他的话很直接，但便是龙道主也无话可说，只能点头附和。

    “晚辈谨记。”

    黎渊只能点头。

    “走吧，老夫与你同去八方庙。”

    黎渊抬头，就见庞文龙眼神明亮，带着期待，显然知晓什么。

    “是。”

    黎渊也没拒绝，若非一干长辈都在门外等候，他早就去八方庙了。

    “万形啊……”

    跨入幽境，只剩两人时，庞文龙方才感叹出声，他神色复杂，心中震动非小，却什么也没问。

    只是随黎渊一同进入八方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