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8日，夜。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韦恩侦探社门口，仆人按照两短一长的暗号敲门，三次后，将盖着黑布的鸟笼放了下来。

    同时还有一大包鼠条。

    韦恩翻墙将鸟笼提进屋，很无语，哪来的暗号，维罗妮卡交代的，还是仆人自己加戏。

    小别致，戏还挺多。

    他将鸟笼放在办公桌上，掀开黑布看到了真正的小别致。

    依旧是那张清新脱俗的面孔，看得人拳头都硬了。

    韦恩打开鸟笼，雪鸮自己钻了出来，它不喜欢逼仄的鸟笼，脑袋270旋转，寻找适合落脚的地方。

    看了看，也就韦恩头顶比较合适。

    振翅，起飞……

    被韦恩按着脑袋压了下来。

    你小子往哪飞呢！

    韦恩居高临下，狠狠鄙视了雪鸮一眼，摸出一根鼠条递了过去：“从今天开始，你叫阿雪，听明白了吗？”

    猫头鹰作为三女神联盟培育的夜用型信鸟，拥有不俗智慧，它们能听懂魔法师的语言，在培养了足够的默契后，猫头鹰可以直接和主人进行交流。

    雪鸮是信鸟里的老油条，顶着一张欠揍的脸，这么多年还没被打死，理应更加聪明。

    韦恩拿着鼠条等待，只要对方开口，就算默认了这个名字。

    雪鸮没开口，斜着眼睛看向韦恩，它出尘的气质让韦恩忍不住拳头发痒，冷哼一声道：“接受分为两种，一种你自己体面，另一种我帮你体面，老实点，别逼我放狗咬你。”

    雪鸮还是没开口，眯起眼睛准备睡觉。

    “阿宾，给我进来。”

    韦恩乐了，放别的魔法师身上，信鸟和主人同样性格是好事，放他身上，今天他和雪鸮必须有一个痛改前非。

    阿宾听到主人的呼唤，摇着尾巴从后门欢快跑进了办公室，嗅了嗅空气中的鼠条味，当即一脸嫌弃。

    雪鸮瞪大金色眼睛，望着阿宾愣愣出神，小圆脸上露出拟人化的惊讶表情。

    “给它来点厉害……”

    韦恩话到一半停了下来，无他，雪鸮张嘴叼住鼠条，抬腿用爪子压着，就这么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好快！

    你这也太怂了！

    韦恩觉得自己选错了信鸟，换成他的性格，面对严刑拷打绝对誓死不屈，眉头都不皱一下。

    “主人，今晚还继续遛狗吗？”阿宾期待道。

    “闲着也是闲着，遛一圈，上半夜去墓地，下半夜去地铁站。”

    韦恩计划今晚走下水道，伦丹的下水道全长近2000公里，雨污分流，防洪排水通道十分宽敞。因为错综复杂的地形，统筹建造管理的下水道委员会都摸不清自家地下究竟什么模样，经常走着走着就从下水道走到了防空洞，一转身，嘿，到地铁站了。

    韦恩对这片未开荒的处女地十分期待，幻想着在下水道里策马狂奔的画面。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他准备今晚先打通几条线路，以后徐徐图之进一步开拓新路线，以便哪天被强敌追赶的时候，能够在下水道里甩开对方。

    韦恩：没人比我更懂下水道！

    “阿雪，今晚伱留下看家，鼠条在桌上，记得别吃太多。”

    后院，韦恩吩咐一声，抬手在半空一扬，身形矫健的亡灵战马从浓雾夹缝中一跃而出。

    他跨上战马，晃了晃脑袋，未曾拔出阴影梦魇，整个人便被灰色漩涡覆盖，变成了骷髅脑袋的死亡骑士。

    阿宾跳出院墙，韦恩策马紧随其后，留下阿雪蹲在后院门口。

    一双大眼睛瞪得滴流圆。

    “死亡…骑士……”

    “他是死亡骑士？！”

    “不可能，他的魔力如此纯粹，未曾被死亡染指半分，他怎么可能是死亡最骄傲的骑士，他应该是最优秀的神眷者才对。”

    阿雪喃喃开口，自言自语猜测道：“或许神的骑士就是如此，可以完美掩饰自身的信仰，死亡骑士出现在伦丹，秘密打入自然教会……要不要提醒他们一下呢？”

    “算了，又不是太阳教会，和我有什么关系。”

    正想着，阿雪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他被死亡骑士选中，成为对方的信鸟，这件事绝非巧合。

    死亡骑士找到太阳女神信徒据点，看穿了它的身份，准备通过它对太阳教会动手脚。

    “也不对，如果是这样，他没必要暴露自己……”

    “而且，是我愿意跟他出来的。”

    阿雪的小圆脸上露出拟人化的困惑，对也可以，不对也可以，这道题太难了，它想不通。

    ————

    墓园。

    韦恩纵马狂奔，超强的学习能力加上没有赘肉的灵巧身躯，让他短时间内习得了上乘骑术，近乎无师自通一般成了骑术高手。

    陪练是大晚上不睡觉的大爷大妈，看他们一個个精神抖擞且情绪稳定，想来应该是没有怨言的。

    韦恩进步神速，其中固然有尤利亚自身特性的原因，江河湖泊、悬崖峭壁均如履平地，亡灵战马保证了主人不会掉落马背，也证明了韦恩的天赋。

    在死亡方面的天赋！

    死亡女神的信徒找上门，女神的三位代行者之一，观测者格里乌亲自下场予以招揽，不是没有原因的。

    如果上一任死亡骑士牺牲了，韦恩有极大的可能成为新的死亡骑士。

    闲言少叙，韦恩在墓园熟练骑术，摸索阴影梦魇的使用方法，有尤利亚在旁指引，他照抄上一任的作业即可。

    韦恩体内的死亡并不单一，细分下来有两种永恒。

    一种来自阴影梦魇，侧重诅咒，操控思维，让敌人的思维陷入永恒噩梦。

    另一种来自卡福诺小镇，侧重于宁静，这抹宁静如同暂停了时间，将敌人的思维停留在被剑命中的那一刻。

    相较于这两个直接攻击思维的强大死亡属性，其余唤醒亡者、腐化肉体、不死之身等属性反倒更像是附加效果。

    说来说去还是那句话，思维才是关键。

    重创敌人的思维便赢得了胜利，而根据自己的思维，死亡的途径多种多样。

    “可惜我的魔力还不够强大，思维也不足够，即便得到了加成，也无法彻底发挥两种死亡的威能。”韦恩遗憾道。

    在舔狗、舔马的鼓励中，他很快振作起来。

    不说了，该卷了，唯有卷起来才能打开一片新天地。

    ……

    此时的墓园外，十余道身影藏于雾气之中。

    他们借助雾气的掩护，完美融入了大自然，气息内敛，滴水不漏，除非面对面肉眼观察，不然根本感应不到他们的存在。

    领头的女祭司是西蒙·艾米丽，她褪去祭司长袍，换上一袭轻便干练的服饰，率领伦丹的手术刀精英来墓园调查。

    西蒙已经向希菲服软了，为表忠诚，剪去一头长发，换成和希菲一样的短发发型。

    只理发不足以获得希菲的信任，她给西蒙发了一个任务，此地墓园半夜闹鬼，棺木有被移动的痕迹，泥土也被翻整过，疑似死亡骑士在附近遛马，让西蒙确认情报的可靠性。

    所以，很少离开办公室的西蒙来到了一线，精心挑选了她认为最优秀的十把手术刀。

    伦丹分区建立晚于帕里斯分区，传承的手术刀机构实力也弱了不少，加之前段时间黑暗骑士肆虐，伦丹的手术刀机构遭遇重创，留给西蒙的选择不多，只能矮子里拔将军。

    单挑死亡骑士是不可能的，除非做梦，梦里倒是有可能提着死亡骑士的脑袋凯旋。

    现实是死亡骑士砍掉所有人的脑袋，排成一排插在栅栏上。

    希菲知道，西蒙也知道，今晚的行动无非是一次投名状，光动嘴不行，得展示出诚意。

    若是遇到死亡骑士的战马，西蒙可以随时撤退而不受处罚，不仅没有惩罚，还有奖励，她带回了至关重要的情报。

    西蒙看着不远处阴风阵阵的墓园，无声打了个手势，十名手术刀成员分散队列，隐匿身形分别从事探查和警戒工作。

    风险低并不意味着没有风险，西蒙时刻谨记这一点，胆小的魔法师才能长命。

    一名手术刀精英双手贴在地面，思维连接植被，通过植被的根系放大视野，全方位无死角探索墓园的情况。

    感知中，墓园四周绿意盎然，唯独墓园中央漆黑一片，视野受阻，无法破开这层黑幕。

    可以理解，墓地中多多少少游荡着死亡的气息，生命排斥这种气息，下意识远远避开，看不清在情理之中。

    在西蒙的示意下，手术刀精英取出一个玻璃瓶，将花粉倒在掌心轻轻吹散。

    肉眼无法观察的花粉飘散，引导精英的视野成功进入墓园。

    全程，所有人都没用使用魔力，就潜入而言，都是当之无愧的专家。

    “吼吼吼————”

    怪风呼啸卷地，吹皱绿草植被哗哗作响，树影剧烈摇动，提醒一行人危机正在靠近。

    那名手术刀精英低声道：“有一条亡灵犬，和情报中死亡骑士身边的恶犬基本吻合，三个月前，伦丹城内出现过这条恶犬的都市传说，第一次在宠物收容所，但这则情报有待核实。”

    精英面无表情讲述情报，等待西蒙下一步指挥。

    “还能看到更多吗？”西蒙压下心头的惊讶，想要确认亡灵战马的行踪，又怕手下真的看到了死亡骑士。

    “只有亡灵恶犬，它似乎感应到了我的视线，正在四下搜寻，现在撤退是最佳时机。”精英说道。

    “撤退！”

    西蒙不作丝毫犹豫。

    今晚的任务宣告完成，确认了亡灵恶犬确有其事，也算带回了一条重要情报。

    伦丹的浓雾中游荡着不少魔法生命，每当夜幕降临，雾气便会为这些魔法生命提供庇护所。

    几家教会联手消灭了一批又一批魔法生命，还设下结界保证市民夜间生命安全，可总有一些魔法生命顺着缝隙钻入伦丹城，亡灵恶犬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它占据墓园，并视为领地。

    至于亡灵恶犬因何与死亡骑士牵扯到了一起，或许是因为骨头总会相互吸引。

    西蒙察觉到了危机，不愿久留，带着手术刀精英直接撤退，她走中间，负责被保护。

    “吼吼吼————”

    伴随低沉的咆哮声响起，无所不在的雾气猛烈翻滚，从远方汇聚至墓园周边，化作一条条游走的毒蛇，扭曲搜索着什么。

    一行人停下脚步，极尽可能隐藏气息，但雾气并不只是感知探查，物理层面也可进行一定程度的观测。

    几位心思缜密的精英立刻意识到，他们已经暴露了，亡灵恶犬的咆哮是为了呼唤什么。

    “立即撤退！”

    两名精英架起战斗意识感人的西蒙，余下精英联手撑开守护结界，披荆斩棘一般推开迷雾加快撤离速度。

    战斗经验丰富，执行力果断，如无意外的话，他们今晚肯定能安全撤离。

    哗啦啦！

    雾气毒蛇缠绕成利爪，犬牙交错一般啃噬守护结界，每一次冲击都在结界上留下肉眼可见的划痕。

    仅仅十秒钟，便有上百道划痕浮现。

    精英们的魔力飞速下滑，惊骇亡灵恶犬强大，尤其是这手操控雾气的能力，简直强到匪夷所思。

    就实力而言，亡灵犬绝不仅仅是诞生于迷雾的魔法生命，还得到了死亡骑士的祝福。

    咔嚓！

    一张张血盆大口撕咬啃噬结界，力道越来越强，攻势越来越猛，精英们意识到必须有人留下断后，他们无视了脸色苍白的西蒙，五人断后，五人全力突围。

    当然了，他们还是带上了名义上的领导西蒙。

    轰！

    结界破碎的瞬间，纠缠不清的藤蔓从泥土中爆发，生长为十余米高的巨人，撑起迷雾挡住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烈犬撕咬。

    残影疾驰掠过地面，飞速朝浓雾边缘奔袭。

    精英们分析亡灵恶犬操控的迷雾存在一定范围，成功突破便可离开亡灵犬主宰的场地，届时才能更好地进行反击。

    留下断后的精英也不着急，更危险的场面他们都经历过，当时大祭司之所以能逃出黑暗骑士的追杀，靠得就是手术刀机构。

    陡然间，雾气骤然散去，朦胧月光倾泻而下。

    压力大减，恐怖的氛围戛然而止，五位断后的精英诧异看着前方恶犬，不明白对方因何停止了攻击。

    更让他们诧异的来了，好不容易才逃走的同事们，用比刚刚更快的撤退速度，又把西蒙祭司架了回来。

    要不要这么过分，我们可是拼尽全力才给你们制造了突围的机会，就不能好好珍惜一下吗！

    面对同事愤怒的目光，折返而回的五人亦是无奈至极。

    走错方向了，那边来了个更狠的，突不出去。

    月光下，马蹄声清脆。

    死亡骑士乘骑战马侧立，骷髅脑袋缭绕黑雾，一双跳动的白色火焰朝他们打量过来。

    沉重的声音响起：

    “别走了，留下来加个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