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的恶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正文卷 第六十二章 教授,我还是个孩子(二合一)
雅兰娜是诸位学院长中唯一有着皇室血脉的教授,这也正是她能成为奥古斯德斯学院院长最主要的原因。
同样的,因为这所学院的特殊缘由,雅兰娜能当选院长,也大多是凭借着她的血脉优势,而非资历。
不过依照罗格思对游戏剧情的了解,这位院长除了年龄和阅历相比其他学院长较浅外,就没有什么差距太大的短板了,包括为人处事这方面,完全能担的上学院长的职责。
所以他有些不太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情,哪怕虚荣如伊德鲁尔教授,都没有如此着急。
罗格思此刻正安静地坐在一个装饰典雅华贵的书房里,他靠着柔软的沙发靠背,手指揉着耗神颇多的脑袋。
在他的身侧,则是雕刻精美、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书架,其上堆满了古籍和珍贵的手抄本,以及一些华丽的瓷器和古董文物。
黄昏的阳光透过大窗撒在木质地板上,形成了一层微弱的金色光晕。
房中弥漫着桂香和陈年书籍的气息,让人仿佛能看到岁月的沉淀和厚重。
等待不久,身着月白长袍的雅兰娜便推门而入,坐到了罗格思对面的沙发上。
“这茶叶产自洛锡,每年的出产量都极少,味道很是不错,你试试看。”
话音落下,两人之间的长桌上缓缓浮现出一团光辉,随着光芒散去,一杯色泽深沉的红茶显露其形。
罗格思垂目看去,只见那深红色的液体,就仿佛是一小块宝石被轻轻放进了杯中。
他也不客气,礼貌致谢后便拿起茶杯啜饮起来。
微苦的初始口感很快转化为一种醇厚而甜美的滋味,宛如在舌尖上跳跃着的音符。
待茶水入腹的同时,一股精纯的力量也在缓缓滋润着罗格思的体魄,使他觉得体质似乎都有了些许提升。
“昨日我被一群老家伙缠着问问题,就没时间去寻你谈话,直至拖到了现在。”
雅兰娜一脸疲惫地叹息出声,她沉吟少许,袍下双腿交叠,继续以解释的语气说道:
“我有一个胞妹,我与她从小就很是亲近,只是她不喜离开宫廷,而我又醉心魔法研究,因此长期分隔两地。
“但是我们二人也经常会以书信来往,前几次的回信中,或许是因为虚荣,亦或许是想要炫耀,我便向她提及过你的优秀,其中也阐述了我们探讨而出的一些对于魔咒的观点。
“直到副校长言说外界学派施压,我才知晓发生了这件事情……”
她的面容上满是歉意,眉毛稍稍拧起,眼神中透露着懊悔和愧疚。
罗格思闻言并未立即回话,只是面无表情地将茶杯置回茶盏,凝神思考起来。
语言学是迟早会发布的,他从提出的那一刻就知晓这仅仅是时间问题而已,且也不对此有任何的抗拒与担忧。
可当这件事情牵扯到皇室后,性质就变得全然不同了。
他知道雅兰娜的皇室身份,更知道对方之所以跑来圣赫尔忒,并非只因醉心魔法研究,还因为对方与皇帝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这个因素在。
可绕来绕去,他始终没绕开皇室这個庞然大物。
哪怕他不崭露头角,只要有着布瑞德伯爵子嗣的身份在,皇室就不可能对他和颜悦色。
毕竟自家老爹不是在找同等权贵联姻结盟,就是带着一群东境贵族四处开发资源,以壮大地区整体实力。
但凡是个稍微正常点的皇权,就不可能对这种事情保持镇定。
可东境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一群伯爵子爵扎堆抱在一起面临皇权倾轧时,也有着足够抗衡“皇权下乡”的资本。
且真要将东境逼的太紧,难免不会吸引其他地区的采邑贵族入场搅和。
如此一来,罗格思在皇室眼中,就会变得愈发显眼。
而当前的情况,应当就是他太过显眼的结果之一了。
“孩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可以向你起誓,我虽不会站在采邑贵族一方,但也绝对不会站在皇室一方。
“对于这件事情,我深感抱歉,你如若有什么想求取的事物,可以尽管提出来,我会看情况予以相应的补偿。”
雅兰娜望着罗格思敛眸沉思的模样,心中一时也稍微冒出了些许忐忑。
在前一个月的相处中,她能明显感觉的出来,这孩子完全不能当成一个孩子去看待。
无论才学还是心智,都远远超出了十三岁的程度,有时甚至会给她一种在面对宫廷议会中,那些油滑议员时的既视感。
而且她也是真心喜欢罗格思的才华,不想因为这些本不该再与她产生牵连的争斗,而失去这个可爱的优秀学徒。
可爱?
当这个词汇浮现在雅兰娜脑海中时,她不由认真地看起了罗格思的容貌。
那银色的蓬松发丝在夕阳照耀下泛着微妙的光晕,俊秀的面容看起来也很是精致。
尤其当对方以孩子的模样,摆出一副小大人般思索的神态时,又会增添出难以言喻的气质。
这景色给了雅兰娜一种,想要将对方拉入自己怀中好好蹂躏一番的冲动。
明明只是个孩子而已,为什么要有如此重的心思?就应该好好教训一下才对。
然而这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的一瞬就被雅兰娜压了下去,她琢磨着莫不是自己对这孩子产生母爱了吗?
可自己都独身了一辈子,又怎么会突然涌出这种情绪?
“教授?您在想什么呢?”罗格思见雅兰娜突然摆出一副发呆的表情,语气疑惑地出声问道。
“没什么,伱有想法了吗?”雅兰娜闻言即刻换上了温和的微笑,语气亲切地回应。
“此刻还没有。”罗格思微微摇头:“但如果以后遇到一些麻烦的话,我可以再来找您吗?”
一位学院长的承诺,且还是如此宽泛的承诺,当然是越往后价值越高。
只可惜对方的实力阶级超越自己太多,【立契特典】不一定能有什么用处,不然他都想同对方签个约了。
“当然可以,你有任何麻烦都可以来找我,这是我应当做出的补偿。”雅兰娜即刻颔首,回应地无比干脆。
罗格思见状一愣,刚才不还有个“看情况”的前提吗?为什么又变得这么慷慨了?
思绪稍稍一转,再联系雅兰娜方才的反应,他立刻想到了昨日无底坑众神给他的魅力加成,情绪一时间变得有点复杂起来。
连对雅兰娜这种实力的人都会有效的吗?那这魅力也太犯规了吧?
不对,现在重要不是探索机制,而是得确定对方的状态才行。
“咳,教授,我还是个孩子,有很多东西超出我这个年纪的能力范围,所以免不了需要您的帮助。
“我也很感激您在一个月以来都耐心教导我的恩惠,所以不需要因此事太过愧疚。
“还有天色已经很晚了,如若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能先告辞吗?”
罗格思着重点出了自己是孩子,而对方也有着教授的身份。
年龄差距加上身份隔阂,多少也能稍微清醒一点,别真的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对他有好感,他是极其乐意的,只要不是什么越界的好感就没什么问题。
有时候此类情感带来的可不只是利益,还可能伴随着无穷无尽的麻烦。
他的理智告诉他,此刻最好是他在自作多情,不然以后就得和对方保持距离了。
“不用道谢,这都是应尽之务,红茶还有许多,不再喝一点吗?
“我还想听一下你对于明天的应对方法,以及打算怎么和那些外来学派对谈。”
雅兰娜似是对罗格思这般刻意的言辞感到奇怪,而后接着做出挽留。
罗格思见到对方的反应后,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还好是自己自以为是了,他欣然接受了教授的要求,稍稍整理好词句,出声言道:
“我猜他们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抨击语言学,或者是想将语言学纳入他们的体系中去充当婢女。
“与其如此,不如直接多说一些他们喜欢听的东西就好。
“譬如我同样可以言说,世人一直在诉说语言、谈论语言,只是在不断地追随着语言,在其身后跛足随行而已。
“我们越是实际的思考语言,就越会和我们的实际需求产生根本性的冲突。
“因为我们的思想中有着一种名为‘理想化’的观念端坐不动,我们的思维很难绕开它,会不断地下意识朝着它走去。
“就宛如走上了某种冰面,那里没有摩擦,也正因此,我们反而没办法好好走路了。
“所以我们想要走路,就需要摩擦,需要回到粗糙的地面上来,去破除这种荒谬的幻觉,去真正地谈论事物的本来面目,彻底赶超语言,将其占据在自己手中……”
罗格思侃侃而谈着,这与先前同雅兰娜诉说的那些理论完全不同,甚至可以说差异极大。
雅兰娜的双眸怔然,愣愣听着这些抽象的推论,半晌之后,她略显迟疑地开口问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当然知道,有什么问题吗?”
罗格思此刻是在将从维特根斯坦手中漏下的沙砾,随意捡起几颗摆了出来。
他自认还没能真正搞懂维特根斯坦的思想,亦没有将其清晰展现出来的能力。
但东挑西捡的本事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这个世界的人应该不至于去指望他这个孩子,能建构深邃且完备的思想体系吧。
除了这些,还有词语的流变和异化,通过描述现象进而把握实质等等其他哲学家的理论足够让他拾拾牙慧。
依照前世的记忆,总有对方想要或厌恶的理论可以被说出来。
但也不能讲的太完全,似是而非模棱两可才是最好的,有些重要的知识还是得藏拙一下,起码得先让自己在搞明白后利用起来。
“这和你先前说的,差距太大了……”雅兰娜并非没有听懂,只是因为她一下子抓到了其中的关键后,才有些难以置信。
“教授,世界是复杂的,可人的本性总是喜欢逃避这个事实。
“语言为我们划定了一个边界,让我们误以为世界存在于语言之中。
“那些学派既然喜欢驳斥语言学,那肯定也不会讨厌这个观点吧?”
罗格思嘴角噙笑,拿起茶杯再次啜饮一口红茶。
维特根斯坦在写完《逻辑哲学论》后,便狂妄地说出了一句:我已经完成了哲学上的全部工作。
这本著作也成为了20世纪最伟大的著作之一,引得无数人的追捧。
然而时过境迁,跑去当教书匠,归隐沉寂多年后的维特根斯坦又突然跳出来,宣告《逻辑哲学论》就是一本彻头彻尾的错误,并且还摆出了为何如此的理由,引得一众追随者信念崩溃。
当人群都在纷纷询问他那该如何解决之时,维特根斯坦却没有直接言明解决方法,只是留下了一堆废墟与数不清的碎瓦。
罗格思觉得,维特根斯坦此举对哲学大厦的破坏力,可以比同于休谟的“因果不存在,归纳不可靠”,与尼采的“上帝已死”了。
虽然这几人都经常被没收哲学籍,但他还是想看看这个世界的学派在听到此类理论后,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那场面一定十分的有趣。
“讨厌?我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讨厌,或者说,我无法想象他们听到这些后会做出什么反应。”
雅兰娜此时也不知自己该做什么表情了,她对罗格思的感觉突然变得极其繁复,众多情绪混乱交织,变得她自己都有些难以理解起来。
她能听的出来,这些只是一个思想体系的冰山一角,如果全然暴露的话,不知又会掀起什么样的风波。
当她张口询问罗格思对于这个观念的更多前提与往后推论时,罗格思只是耸肩轻笑:
“抱歉,教授,您要明白,我只是一个孩子,这只是些零碎的思考,您不能指望一个孩子再做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