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也就是周日清晨。

    克莱恩戴好半高丝绸礼帽，拿上镶银的黑色手杖。

    一想到今天是跟老尼尔学习仪式魔法的日子，他内心有些不平静地出了大门，乘坐公共马车抵达佐特兰街。

    与刚结束值夜，打算去休息室睡觉的罗珊打了声招呼，克莱恩一路下行，来到地底。

    往左拐弯，他很快见到了武器库值守室内的老尼尔，以及本来不该出现于这里的布莱特。

    “走吧，去我家，我已经领取好对应材料了，布莱特也答应帮我看守。”老尼尔笑呵呵说道。

    克莱恩顿时了然，这应该就是斯塔所说的那个时机了。

    斯塔说过，如果老尼尔下次邀请克莱恩到自己家去练习仪式魔法的时候，可以在灰雾空间上告诉斯塔老尼尔家的地址，到时候他也会跟过来。

    克莱恩问道：

    “尼尔先生，你家具体是在哪里来着？”

    老尼尔眨了一下眼睛，笑着道：

    “怎么，还怕被我下黑手？”

    然后没有防备，将自己的地址说了出来。

    于是克莱恩不再多问，跟老尼尔说了一句：

    “那我先去盥洗室一趟。”

    老尼尔提着银制小箱，只是瞥了克莱恩一眼，啧了一声：

    “现在的年轻人啊。”

    老尼尔自然是没有看出隐藏在克莱恩面具后面的心事重重，不疑有他。

    可老尼尔越是这样信任克莱恩，克莱恩就越担心这样的好人也会被邪神引入歧途而遭遇不测。

    他进入盥洗室，反手锁住了门。

    紧接着，克莱恩拿出自己的仪式银匕，制造了密封的灵性之墙，逆走四步，默念咒文，抵御着狂乱的嘶喊，进入灰雾之上。

    这片虚幻而无垠的世界里，他是唯一活着的生灵，端坐于古老斑驳的青铜长桌上首。

    当然，还有斯塔在“深红星辰”里留下的留言。

    克莱恩伸手触碰向那颗代表斯塔的深红星辰，听到了斯塔昨天用暗号交流时留下的“小克，过来盥洗室一下”这样虚幻而重叠的祈求声。

    忍着这些唠叨，他心中一动，将脑海内勾勒的“告密语句”通过那微妙的联系传递给“深红”星辰：

    “尼尔先生的家在北区城郊……”

    随后，克莱恩返回现实，走出盥洗室，跟着老尼尔两人乘坐公共马车，一路来到北区城郊老尼尔的家。

    这是一处独栋房屋，前方的花园内种植着玫瑰、金薄荷等“材料”。

    刚一进入，是铺着地毯的门廊，里面摆放着两张高背椅和一个伞架。

    通过门廊是宽敞的客厅，墙面贴着浅色的墙纸，地板刷成了深棕色，中间铺着有印花图案的小地毯，摆放着一张质地厚重的圆桌。圆桌周围环绕着舒适的长椅，座椅，以及一台钢琴。

    “我过世的妻子非常喜欢音乐。”老尼尔指着钢琴，随口提了一句，“沙发和茶几在起居室内……我们今天的仪式魔法就在客厅吧。”

    “好的。”克莱恩有些羞愧地回答。

    他觉得怪不好意思的——别人邀请他到自己家，结果克莱恩却是要和这人商量怎么劝他自首的事情。

    同时心里想着：如果老尼尔的妻子还在的话，不知道她看到我拉人来这样做会怎么样？

    尼尔先生，不要怪我，我也是为了你好。

    而在克莱恩的担忧的眼神中，老尼尔也放下了银制小箱。

    刚刚要展示自己用仪式魔法解决账单来做示范时，他就听到了门外有一阵敲门声。

    老尼尔有些疑惑：这个时间段，有谁会来找自己？莫非队长又忘了什么事，特意上门来交代？

    克莱恩则诧异着斯塔竟然这么快就赶来了？

    不会有某种非凡能力可以让人快速跨越距离吧？

    而其实斯塔早已知道克莱恩会被老尼尔带到北区城郊，只是不知道具体地址罢了。

    斯塔也不想自己去委托亨利侦探社调查这种事，且不说那需要3金镑，老尼尔自己也是一名官方非凡者，没有克莱恩带着的情况下，还真不好解释。

    于是他今天早上便到了北区附近蹲点，在克莱恩告诉具体地址后就赶来，刚好只比老尼尔到达自己家慢一点。

    在整理好自己的服装敲门后，斯塔等了一会，接着看到了老尼尔那惊讶的表情。

    毕竟尼尔先生不是邓恩，他还记得上個星期在恶龙酒吧遇到的这位年轻人。

    这不仅是因为这个年轻人的颜值很有特点，更是在那天他和自己交流过一些关于神秘学的看法后，这数天以来总觉得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连带着，虽然采购了一大堆仪式魔法的材料，却推迟了准备那个仪式的进度。

    怎么说呢，算是认识了吧，但又不算特别的熟悉。

    可是，这个年轻人是怎么会想到上门来拜访自己的？

    不会有人让他上门来讨债了吧……

    接着在斯塔的提议下，老尼尔带着斯塔进来了，并一脸不解地等着斯塔的解释。

    这时候，克莱恩主动站出来解围了，他说道：

    “尼尔先生，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了。”

    这语句让人觉得克莱恩有一种难得的轻松，像是终于不用憋着什么秘密似的。

    难道克莱恩是隐秘势力的卧底，今天不装了摊牌，联合了他组织的人来铲除我？

    想象力丰富的老尼尔回想起罗塞尔大帝留下的这个桥段，愈发困惑，甚至有些懊悔地自己是不是应该继续在查理斯门那里轮值的。

    克莱恩这种表现到底是为哪样？怎么搞得他抓住了什么机会，现在要袒露自己已经和他站在了对立面一样。

    而接着克莱恩的话语让老尼尔更加反应不过来。

    “自首吧，尼尔先生，你还有救。”

    啊？

    这不是我的台词吗？

    老尼尔此时心里充满了太多问号。

    斯塔也没有让这种跨服聊天的局面持续太久，直接说明了情况。

    “小克告诉我你被邪神污染了，他请我今天我到你家里来一趟，没想到伱也把他带来了。”

    斯塔隐瞒了是他告诉克莱恩邪神污染、约定好今天一起上门以及是克莱恩告诉他地址的事，只是让老尼尔明白自己被隐匿邪神污染了。

    “邪神？什么邪神？”

    老尼尔听得就有了一些脾气。

    他身为一名退休值夜者，这顶大帽子忽然扣过来，简直是对他职业生涯的侮辱。

    不知道为什么，他当下就想把克莱恩和斯塔赶出去。

    斯塔摇了摇头，一阵见血地说出了问题的关键：

    “克莱恩看到的那个虚幻透明的眼睛不是仪式魔法的象征吧。”

    “它只代表着邪神的污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