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林阳的约法三章，钱耀祖的神色凝固了一刹那。

    本以为林阳是在与他开玩笑，但看着林阳认真的模样，才知道他是在玩真的。

    钱耀祖的眉毛下意识的跳了一下，一抹暴虐在眼中一闪而逝，接着，当他抬头望向林阳时，却又如同阳光下暴晒的冰雪一般飞速融化，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钱耀祖弯腰，拱手施礼道：“一切都听林兄的吩咐！”

    “好”

    林阳拍手微笑，那事情就这样定了。

    谈完借宿的话题后，钱大通有意与林阳拉家常，打探情况，不过，林阳水泼不进针扎不透，任你妙语连珠，我只以不变应万变，让钱大通无可奈何。

    时间久了，林阳不耐烦浪费时间，于是端起茶杯请钱大通用茶。

    钱大通一愣，好在反应很快，嘴唇一碰杯中的茶水，便起身告辞。

    这便是端茶送客的意思。

    虽然林阳答应了借给钱耀祖一间屋子，但他还不能直接住进来，需要采购准备些床被，日常用品等，最快也要明天才能入住。

    眼睁睁的看着钱家父子消失在巷道尽头，林阳耳朵微微一动。

    一道皮鞭抽入皮肉的闷响，夹杂着车夫压抑的痛哼。

    林阳摇了摇头。

    “江山易改，禀性难移。”

    ···

    十几日后。

    顺安三十二年的景宁县武举考试终于到来了。

    地点设在了县城西大街，城隍庙正庙前的广场上。

    正庙前的高台上，一身穿绿袍的中年官员坐在了正中位置，两边则按照官阶大小，分别坐了景宁县的县尉、县丞、典使等县衙佐官。

    官位不同，官员的官袍料子也不同，极好区分。

    台下的广场两侧，则坐满了绮秀鲜衣的景宁县士绅、富商。

    这些人将目光投在了站在场中的两百多名武师身上，目含期待之色。

    穷文富武，自古皆是如此。

    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供养一两个脱产的读书人容易，但难以供养一个从小习武的武人。

    因此，此刻站在广场中的两百多名武师，七成以上都出自他们这些士绅、富商。

    其余两成，与他们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只有剩下的一成武师，才可能真正出身于普通家庭。

    在广场角落，设立了一案，专门用来审验武师的「亲供」和「具结」。

    亲供相当于考生基本信息表，包含祖上三代信息，包含本人姓名、年龄、籍贯、体格、容貌特征和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姓名履历，以确保你家是良民出身。

    所谓具结，是请本县有功名或者有威望的人提供的「认保」材料，证明考生不冒籍、不匿丧、不替身、不假名，而且出身清白，不是娼优、罪犯的子孙，本人也未从事过戏子之类的「贱业」。

    这一环节类似政审。

    而在士绅席位上，以钱大通为代表的几个钱家人正端坐着，好整以暇，等待武举开始。

    在钱大通眼中。

    林阳虽然已经突破气血一变，成为气血武师，不过他并不认为，仅仅习武五年的林阳，可以超过诸多有着士绅、豪商家族供养的武师，豪夺武秀才功名。

    毕竟，这些出身大户人家，从小练武的武师，顿顿有肉，练武时间又长，时不时还有药膳滋补身体···

    泥腿子和他们怎么比？

    根本没法比！

    不过，即使如此，林阳今年二十岁突破气血一变，在钱大通眼中依然算是一個不错的潜力股。

    等到林阳落败，认清残酷的现实之后，自己再出手，就是雪中送炭，是林阳当之无愧的恩人。

    既是恩人，又有林阳父母的这层关系，那么林阳就会理所应当对他心怀感激之情。

    士为知己者死。

    ——他是老了，用不上了，但他得替自己的儿子钱耀祖考虑，提前经营好这份恩情。

    而在钱大通身后的一个中年大汉童猛，看向场内的林阳时，却目露不屑之色，正是钱家此行的护卫，一个气血一变的老武师。

    林阳光着屁股在村里跑的时候，正是他那一次前往林家村展露身手，让年幼的林阳初次认识到武道的存在。

    在童猛这个专业人士看来，乡下出身的林阳，习武五年能够突破气血一变，成为气血武师，便已经是极其侥幸，定然是个刚刚突破不久的愣头青。

    这种人他见多了。

    年轻气盛，不知道天高地厚。

    好不容易突破气血一变，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以为有了武师的实力，便可以摘取功名，也不想想武举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

    没错，武举报名的条件之一，必须是气血武师，但这并不代表普通的气血武师就真的能够中举。

    看看周围的那些人吧，要么是士绅豪商的家族出身，从小捧在手掌心中，要什么有什么，各种条件拉满；

    要么是三十几岁的中年武师，正是最能打的年龄，无论是气血储备，还是战斗经验都非常丰富。

    刚刚突破的毛头小子，拿什么跟人家竞争。

    唯独谢老汉，他站在众人末尾，看着场地里面的林阳，忍不住揉了揉眼睛，他看到了什么，林家的小家伙，现在居然站在考场上考科举。

    在场武师的背景，与实力强弱什么的他不懂，他只知道周围都是些士绅豪商，而这里是选拔官老爷的地方，单单林阳能够有机会站在考场上，就已经让他震撼不已了。

    ···

    很快。

    锣鼓齐响。

    武举考核开始。

    林阳领了乙字六号牌，在人群中等待。

    县试武举相较府试来说，基本流程相差无几。

    都是技勇、步射、马射、较试，以及最后的兵策。

    只几场弓、刀、石的份量相应降低，马射降为九发二中为合格。

    都是气血武师，能够通过县试，便已经算是预备武秀才，而府试则是各地武秀才大比拼争夺排名。

    其中武举排名第一的武秀才，还有一个专属称呼——武魁首。

    不过，这些名利与林阳无关，对于林阳来说，只要能中举，无所谓排名，甚至排名低一点，更合他的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