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时45分，茅山道观，茶水室。

    王致远和徐秋阳二人互相诉苦，讲述坚守传统文化之艰难。

    “药铺倒能勉强维持生计，道观已经一周不见有香客上门了。”

    徐秋阳摇头：“此言差矣。药铺虽然隔三岔五有人看病，可却后继无人啊。自掏腰包都收不到徒弟，不像道观，几个徒弟全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实在令人羡慕。”

    “有人肯学是好事，可若没有香客，恐怕难以为继。这法事一停，这个月的收入恐怕都不够抵管理费。”

    “你还操心钱的事，有困难直接找孙女，中级降灵师一个月得有不少工资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怎么能够麻烦羽然？”

    “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换做其他人早关门大吉上街遛鸟了，省得操这份心。”

    “你不也一样，这些年攒下来的钱还不够养老？关了药铺来我这做个闲道士，不好？”

    “唉，都一样都一样。”

    二人感慨间，苏珩走了进来，淡淡说道：“师父，有人要买神像。”

    “啊？”

    买神像？

    如果王致远没有记错，最近一次要买神像的是个女人。

    女人说自家儿子想要关羽的手办，市面上价格太贵，就来道观看看有没有便宜点的。

    最后买了個木雕，隔日就来退货了，因为他儿子要的是《一骑当千》中的关羽手办。

    王致远好奇地上网搜了下《一骑当千》，胡子差点没气歪，当场就将女人轰出道观。

    即便如此，这也是二十年前的事情。

    现在还有人买神像？

    思索间，王致远跟着苏珩来到太元宝殿，见到买主瞬间，他就明白了。

    感情是那日见到的小姑娘，估计买神像是为拉近和苏珩的关系吧？

    “师父，他要买的是这尊土地神像，弟子昨日才刚开过光，不知道卖多少钱合适？”

    王致远记得，苏珩开光严格按照流程，内藏五种金属，单凭这些金属的价值，不卖三千块都回不了本。

    夏小玲看王致远比了个三手势，点了点头：“好的，三十万成交。”

    “三十万会不会有点多？”

    听到价格，苏珩犹豫了。虽然他知道神像本身的价值远超这个数字，但想到夏小玲还没上班，会不会压力太大了？

    “我还嫌给的太少了！”

    夏小玲已经意识到这些东西能够抵御恶灵的侵袭，所以别说三十万，就是三百万她也照单全收。

    都是有市无价的宝贝啊！

    “既然如此……”

    “等一下！”王致远忍不住打断道，“三十万太多了！三千块，三千块就行！”

    “三千块怎么行！”夏小玲立刻反驳道，“低于三十万一律免谈。”

    “五千，不能再多了！”

    “二十万，不能再少了！”

    “姑娘，你还年轻，感情上的事不是靠花钱就能解决。一万，请不要破坏市场秩序。”

    “今天只谈生意，不聊感情。十五万，这是我的底线，还望大师成全。”

    最终，在苏珩的调解下，土地神像以十二万元的价格成交。

    “师父，转你七万。剩下就当我的辛苦费了。”

    之所以将神像卖给夏小玲，一方面是要覆盖掉制作成本，他不可能每次都自掏腰包，白送别人东西，那也太傻了。加上近期开销有点大，确实需要回血。

    另一方面是考虑到道观香火不景气，很多地方老化损坏都没钱修理，他住进来后，为改善伙食王致远又贴进去不少钱，多次想多交钱都被婉拒，正好借这个机会，为道观开源，报答师父连日来的照顾。

    “好了，你先回去吧。记得按照我说的，把神像供奉在客厅里，经常上香。”

    “好的！”夏小玲认真点头，抱着贴满金光符咒的神龛心满意足地离开了道观。

    “师父，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休息了。”

    苏珩走后，王致远做梦一样，魂不守舍地回到茶水间。

    “怎么，没卖出去吗？”

    “卖出去了。”

    “哦，卖了多少。”

    “十二万。”

    “多少！”

    苏珩并不知道，这是继王致远接手茅山道观以来收到最多的一次香火钱。

    解决完神像的事，苏珩再无暇顾及其他，他到袇房，心香三炷，全身心投入到《谷衣心法》的修炼中，开始冲击第五层境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今日与昨日似乎并无不同。

    17时36分，碧波村。

    陈吉爬上搭建的岗哨台，递给王羽然一杯凉茶：

    “天气闷热，喝点茶水。”

    王羽然接过茶水，望向远处，夕阳残血，将群山和稻田染成了红色。

    “好看吧。上次来时，稻苗还没长那么高呢。”

    陈吉感慨来外城站岗的唯一好处就是能欣赏自然风景。

    自从欧阳海住进ICU，魏宗麟就对降灵会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他将所有降灵师负责的区域进行重新分配，并且要求众人轮番前往外城驻扎执勤。

    考虑到现在是粮食生产的特殊时期，不少中级降灵师也被调配前往外城驻守。

    王羽然喝了口茶，淡淡回复道：“我不关心风景。我在想如果敌人躲在山里，该如何应对？”

    陈吉嘴角一抽：

    “年轻人，不吉利的话不要随便说。”

    “你还信这些……”

    王羽然话音未落，山间忽然送来一阵凉风，吹得陈吉脊背生寒。

    黄昏已至，第十一区的人习惯称呼这个时间段为逢魔之时，称为鬼神最容易出没的时候，也是人与鬼怪可以同时出现的时刻。

    陈吉望向群山之巅，血红的太阳正在缓缓下沉。

    随着太阳一点点消失，林木开始左右摇曳，山腰处掀起了一阵尘土，并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山脚蔓延，夹杂千军万马奔腾呼啸之声，直奔村庄而来。

    “不会吧！”

    如果时光能够倒流，陈吉发誓一定要堵住王羽然的嘴。

    敌人真的来了！

    “嗡嗡——嗡嗡——嗡嗡——”

    尖锐，刺耳，急促的警报声响彻整个第九区！

    十分钟后，大小街道被汽车堵得水泄不通，喇叭声，喊叫声，哭泣声，声浪裹挟着恐慌，迫使人群涌向内城。

    6月22日，17时45分，恶灵对外城发起了第二次袭击，袭击规模前所有，几乎覆盖了整个外城。

    落日西沉，

    漫长的黑夜终于到来。

    ……

    此时此刻。

    茅山道观。

    袇房。

    苏珩跟随着大道之音，又来到那片云雾缭绕之地。

    这次他面朝东方，盘膝而坐。

    见地平线上，

    有一轮金灿灿的太阳正在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