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年间开始，就有佛郎几人抵达大明，随后倭寇之患越发严重。

    他当时看邸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是什么。只不过就发现当时倭寇肆虐，固然有因为日本战乱，有日本的残兵败将逃到大明沿海兴风作浪。但其实也有汪直等许多大明商贾暗中参与其中，亦商亦盗，参与走私贸易。

    而驱动这些人的最根本原因之一，就是因为西洋人对于大明商品贸易的渴求，这也是为什么佛郎机人想要盘踞澳门的原因。

    而正因为皇帝所言那般，由于白银不断输入，导致商贾收入提高，而大明的税赋以农业为主，对商贾税率极低，三十税一。

    如此导致朝廷根本享受不到因海外白银流入而带来的红利啊。

    想到这里，他终于恍然大悟，暗道自己真的是太傻，居然连这个都想不明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朝廷每次谈及彻底废除海禁，开放海贸后，就不断有广东、福建、南直隶等官员上书阻挠。

    这绝对不是因为他们坚持什么祖宗之法，也绝对不是因为怕引来倭寇。肯定是因为那些走私海商靠着走私海贸，赚的盆满钵满。而朝廷中反对开海的人，大多是收了那些走私海商的钱，不想让朝廷获得其中利益。

    想明白这一点，张居正暗自摇摇头，苦笑几声，随即缓缓起身对着朱翊钧就是躬身一拜。

    “听陛下一席话，臣醍醐灌顶，想明白了许多之前不曾明白的事情。现在看来，朝廷中肯定有人知道海贸之利，但却多加暗中阻挠，让朝廷几番不得实施。因此现在就应该如陛下所言，既然海贸利益如此大，那就应该开放更多港口，大兴海贸才好。”

    看到张居正如此说，朱翊钧心中甚是欣慰，连说三个好字。

    “你能有这个想法，朕就放心了，大兴海贸是大势所趋，顺者兴逆者败，因此我大明不仅是为了财税，还是以后发展，都必须要参与到海贸之事上面来。

    在这件事情上，你要大胆地去干，不要怕。朕觉得可以先在户部单独设一关税司，然后在沿海布政司选取府县试点开海。至于开海后关税收取、厘定等等事情由户部关税司商讨决定，等这一套流程程序摸清楚以后，就可以推广至全国。”

    张居正闻言也是连连点头，不过他若有所思，随后又言语道：

    “臣遵旨，臣现在终于明白了，上次陛下为何说朝廷的某些制度已经不适合大明现状了。现在看来确实如此，形势变了，那朝廷的制度也要变。

    因此臣认为，现在除了开设关税外，更需要改革商税，以适应当前商贸的发展，以后更是要如陛下之前所言那般，还要改革钱币，以适应宝钞无用，白银大行其道的现实。”

    朱翊钧听到张居正举一反三，脑筋终于转过弯来了，顿时大喜。

    “好，好，好。张先生，你果然是奇才。你说的很对，之前王半山（王安石）就曾说过天变不足畏，祖宗不足法，人言不足恤。朕甚是赞同，当前大争之世，就要改革才行，否则不足以应对时局。

    你尽管放手去做，先从考成法、开海设关税、改革商税入手，随后一条鞭法、丈量土地等等稳步推进。出什么事情，有什么问题随时跟朕讨论。”

    张居正与吕调阳闻言顿时拱手称是，说到这里，朱翊钧就对陈矩点点头，陈矩会意后，就从一旁的御桌上拿起刚才看到的关于海运的题本，递给张居正。

    “这是王宗沐递上来的关于试行海运的题本，朕刚刚看了，觉得甚是不错。既然大明要彻底废除海禁，进行开海，那就如刚才所言，可以把步子迈得大一点。完全可以试行海运，如果可行的话，以后就可以漕运跟海运并行，定会节省许多成本。”

    张居正闻言点点头，前几日看到王宗沐送来的题本以后，他就觉得甚是可行。只不过此事朝中反对者甚多，因此他也拿不定主意。因此就上奏给皇帝，请求皇帝批示，现在看到皇帝回复以后。

    “臣遵旨~”

    此事既了，朱翊钧也不想再说什么了，当即就让他们退下了。

    张居正、吕调阳二人出了乾清宫，就径直往文渊阁而去。在回去的路上，吕调阳还在回想刚才皇帝说的话，忍不住啧啧称奇道：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今日我虽然没有看到陛下的仙法神术，但今日听他一番话，我就已经相信陛下非常人了。我之前就在南京听闻过，佛郎机人西洋而来，在东面还发现了新的陆地，在那里攻城略地，打下了好大的基业。可今日陛下之言，才发现他们竟然如此富庶。

    而这些关于银矿以及佛郎机与我大明贸易等消息，根本不是一般人能够知道的。而陛下如此年轻却能够如数家珍般说出详细信息。试问这不是神异是什么？

    要不是陛下三令五申强调神魔之说都是妄言，估计连我都要相信其乃神仙、佛祖转世了。”

    “和卿，不可妄言！”

    听到吕调阳这般说，张居正立刻正色驳斥起来，让他不要乱说。吕调阳闻言也无奈的苦笑点头，不再言语。

    张居正见状看了吕调阳一眼，吕调阳的话中意思他何尝没有体会呢。

    进一步的说，他是最愿意相信皇帝是神仙转世的，其先后渡给自己两道灵气，让自己暗疾也好了，身体健硕，整个精气神也上来了。更何况自己每次觐见皇帝，皇帝的话语都能让他受益匪浅，这也让他也不禁想，这不是神仙转世是什么。

    可如吕调阳所言，皇帝已经明确表示不愿意将自己与神仙之说有联系。

    因此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只能依命行事。

    但他想到这里，忍不住忧虑起来。

    因此就连他们都忍不住把皇帝跟神仙联系到一起。那民间岂不是更加容易附会嘛，到时候哪怕皇帝乃至朝廷想要制止，怕也没有那么容易制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