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谈两句。

    程默从口袋里掏出一包老刀牌香烟，抽出一根来：“可以吗？”

    “哦，随意。”中村功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程默抽出一根烟来，似乎忽然想起来，没有询问对方需不需要，这很不礼貌，于是将香烟盒递了过去，意思是让对方也来一根。

    “谢谢。”中村功取了一根，点头致谢一声，“程先生也喜欢抽老刀牌的香烟？”

    “回上海才抽的，在日本留学的时候，我抽的都是朝日。”程默说道，“中村先生，您抽什么烟？”

    “我喜欢抽雪茄，香烟偶尔抽一抽。”中村功夹着程默递过来的香烟，呵呵一笑。

    “是嘛，那您最喜欢什么牌子的雪茄？”程默掏出打火机，给中村功点上后，又给自己点上。

    “我喜欢蒙特，但是现在很难买到。”

    “是吗，但乌普曼的名气似乎更大一些……”程默缓缓开口，这是接头暗语，只有接头人双方才知道。

    中村功正是他的接头人，意外之外，又似乎是意料之中，他实在想不出来，从日本过来的‘拉姆扎’成员中，会又什么人成为他的联络人。

    压制住心中的激动，眼下可不能表现的太过火，否则会被有心人看到，引起警惕的。

    “我见过你的照片，海豚同志，想见我，就去菊香书屋，那儿的老板也是我的同志。”中村功压低了声音，与他点头一个致意，“谢谢你的香烟，我很喜欢这个味道。”

    说完就从他身边擦肩而过。

    程默一看，原来是普莱德朝他走过来了。

    “程，那是什么人？”

    “不认识，他主动过来搭讪的，把我当成了日本人，我若是拒绝，就有些不礼貌了……”程默耸了一下肩膀解释道。

    “你要小心，这些人是借搭讪的名义来找你探听我们的底线，明白吗？”普莱德提醒道。

    “呵呵，普莱德先生，我只是被您临时拉过来的，什么都不知道，他问了也白问。”

    普莱德也是一笑，与程默碰了一下酒杯：“今天干的不错，我很看好你。”

    “谢谢普莱德先生。”

    “估计下午再谈的话也没有什么结果的，咱们得做好毫无所得的回去的准备。”普莱德道。

    “日人要价太高，态度也是蛮横无理，若是这次满足了他们，下次还指不定会怎样得寸进尺呢！”

    “得寸进尺，程，你用的这个词语非常好……”

    用完午餐后，代表休息半小时后，谈判继续。

    比起上午的激烈的争吵，下午的谈判可说相当平静，双方都不肯退让，在谈判桌上无非是喝茶聊天，然后找话题刺探对方底线。

    程默再没见到那位中村功先生，估计应该离开了。

    相比日本人，工部局一方显然更加没有耐心，他们根本不喜欢这种“折磨人”的工作。

    于是谈判草草收场，约定，三天后继续谈。

    起码大家都不想直接关闭谈判解决问题的路径，说明都有可能会让步，但让到什么程度，就看沟通结果了。

    随车返回公共租界。

    日方与工部局在礼查饭店谈判的事儿，他必须做个汇报，这可不是小事儿，必须让武汉方面知晓，涉及租界主权的问题，那都不是小事情。

    他的交通员是沈墨，所以，只能通过他来向沪特区汇报，毕竟现在无法直接联络武汉力行社本部。

    沈墨在电车公司工作，找他并不难，只需要在固定的路线去等他就行了。

    得提前下班。

    这个不是问题，他跟普莱德出去公干了，就不用回老闸捕房了，直接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这就是今天谈判的大致情况，你找個时间，尽快的汇报上去。”

    “明白。”沈墨点了点头，这个情报虽然不属于紧急的信息，但重要性不言而喻。

    尤其是对沪特区在苏州河以北的潜伏工作会产生很大的影响。

    见过沈墨后，程默直接去了济仁医院，虽然不一定非要天天接女朋友下班，但偶尔给一个惊喜，制造一点儿小浪漫，这可是增加感情的好办法。

    女人嘛，除了要哄，还要多陪陪的。

    “小伙子，又是你，来接苏医生下班？”看大门的秦大爷见到程默，笑眯眯的道。

    “是呀。”

    “我们这里追求苏医生的人可多了，没想到居然让你一个外人给追到手了，你可真厉害！”秦大爷冲程默竖起了大拇指。

    “秦大爷您过奖了，所谓是烈女怕缠郎，我没别的本事，就是认准了就不松手。”

    “高，大爷我年轻的时候要是明白这个道理，这到老了，也不会这么孤苦伶仃了。”大爷不禁恍然一声。

    说话间，就见到苏家的司机老胡开着汽车过来了，这是来接苏沐儿下班的。

    “胡哥，打个商量，车给我，我接沫儿下班，你今儿个早点儿下班回家？”程默走过去，敲开车窗，一包烟递了过去。

    “小程少爷，这不合适吧？”司机老胡接过了香烟，但还是开车门走了出来。

    “你还怕我把伱家小姐拐跑了不成？”

    “那倒不至于……”老胡嘿嘿一笑，你是早就把小姐给拐跑了。

    “我一会儿开车跟沫儿一起回去，你要是不放心，给苏叔叔或者姜阿姨打个电话说一下？”

    “不用，您跟小姐的关系，我是绝对放心的，但是这车您可一定要开回去，不然明天一早苏先生要用车，我可吃不了兜着走。”老胡忙道。

    “放心吧。”程默明白老胡的意思，他就算想带苏沫儿回家，也得是光明正大的。

    下班时间到了。

    苏沐儿与谭小雅一前一后的从大楼内走了出来，她看到了家里的汽车，但是没看到汽车内坐着的人是程默。

    “小雅，再见。”

    “沫儿，真羡慕你，每天上下班还有司机接送。”谭小雅嘟着嘴，眼睛里满是羡慕道。

    苏沫儿讪讪一笑，这个她也不好说什么，租界治安并不好，她一个女孩子上下班确实不太安全，家里安排司机接送他，那也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虽然她也不想这样。

    但是没办法，父亲这么做也是为了她的安全，尤其是晚上下班的时候，天色已黑，她一个人从公共租界返回法租界的家，确实很不安全。

    “沫儿。”程默推开车门下来，给苏沫儿拉开后车门。

    “阿默，怎么是你！”苏沫儿惊喜万分。

    “老胡我让他先下班了，今天，我充当司机，送你回家。”程默微微一笑，礼貌的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不要，我现在不要回家，我要你陪我吃饭。”苏沫儿开心的道。

    “那好吧，请问沫儿小姐今晚想吃什么？”

    “涮羊肉！”

    “得咧，咱们就去吃唰羊肉。”

    ……

    辣斐德路，苏公馆。

    这墙上的德国大铜钟时针已经快要走到八点了，这老胡接着苏沫儿的车还没有回来。

    这么晚了，苏守安都几次忍不住要电话去巡捕房了，可老婆姜丽瑶却一点儿都不担心，在客厅内听着梅兰芳的《贵妃醉酒》，还跟着一起哼唱，那叫一个怡然自得。

    苏守安实在是忍不住了，走过去，直接就讲留声机给关了。

    “苏守安，你干什么，好好的，我听戏碍着你了，你嫌烦，自己去楼上书房。”姜丽瑶不满的道。

    “沫儿到现在都还没回来，你这当妈的就一点儿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这会儿，沫儿肯定跟小程在一起，担心做什么？”姜丽瑶说道。

    “你怎么知道？”

    “老胡来电话了，车留个小程了，他接的沫儿下班呀，我看两人指定是吃饭看电影去了，年轻人谈个恋爱，不都这样吗？”

    “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苏守安愤怒的质问一声。

    “你问了吗？”姜丽瑶道，“再说，你知道了，还生气，刺激心脏，有什么好的呢？”

    “这死丫头，她就不知道什么叫自尊自爱呢！”苏守安气的直跺脚。

    “嗨哟，合着您当初追我的时候，我也不自尊自爱了……”姜丽瑶瞬间眉毛一拧，瞪了过去。

    苏守安被这一瞪，气势瞬间就萎了下去。

    “那我跟你能够跟他俩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我就看好小程，这人心细，还实在，沫儿也是真心喜欢，你要是为了孩子幸福，就给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别瞎担心。”

    “他要是把沫儿带坏了呢？”

    滴滴……

    门外这时响起了汽车喇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