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校门前那条长长的坡道上，加世子就被弓道部的女生们簇拥着走了。

    日本的体育社团在早上也要进行社团活动，加世子为了陪东云信上学，已经很久没去了。

    东云信现在才反应过来。

    学校里的氛围一如既往的奇怪。

    雨停了，阳光正在努力抹去昨日的痕迹，教学楼前的高台下淤积了很大一滩死去的雨，据说是下水道堵了。

    又听说校工正在疏通管道，正门不能进。

    蓝白色的校旗正迎风招展，有黑色的鸟掠过，划出和校旗相同高度的直线，落进樱花林里。

    东云信收回目光，顺着人流从大楼侧面的通道进入，再去中央的鞋柜。

    大楼侧面人很多，路过时，就听到有人窃窃私语。

    什么脚踏两条船，淫乱赌约之类的。

    东云信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在乎学校内的风评是两码事。

    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抢救一下自己的风评。

    从鞋柜出来，换上纯白的室内鞋，刚好看到上杉绫音正单立着一只腿，上演空中换鞋的好戏。

    小腿被黑丝包裹，绷紧的弧线美到惊人，如芭蕾般曼妙，东云信第一次明白了古人所谓“骨肉匀停”的意思。

    忍不住盯着看了几秒。

    就被刀子一样的视线狠狠戳了几下。

    东云信假装往身后看了看，台阶旁的坐垫上确实坐满了人。

    “上杉同学，看来没有坐垫让你很困扰呢。”东云若无其事地说。

    “我困扰的是，东云同学变得更加下流了。”上杉绫音换好鞋，看都不看他。

    听到这样的话，周围议论声，居然更大了些。

    “居然是真的吗？”、“超能力调查部真是淫乱！”、“脚踏两只船的人渣！”、“好羡慕！”

    算了，累了，还是不抢救了，随它去吧。

    东云信默默地想。

    上杉绫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东云信回头特意寻找这个说好羡慕的是谁，果然是柏木直人。

    他站在人群中朝东云信挑挑眉。

    眼看上杉绫音要走远了，东云信赶忙追上去，这个时候留他一个人在这里被议论可不好。

    至少拉个垫背的。

    东云信配合着上杉绫音的步调，和她一起往上走，始终保持着三阶楼梯的距离。

    清晨的阳光从楼梯间的玻璃中射进来，在地上打下满布细纹的光斑。

    东云信强行控制自己不去看腿。

    “上杉同学，为什么之前不来上课？”他侧过头，没话找话道。

    其实真的很好奇。

    无人应答，只有室内鞋踩在楼梯上的沉闷声音。

    “那，为什么一个人待在活动教室，难不成你没有朋友？”

    上到了二楼。

    “话说你说的观察还在继续吗？”

    “东云同学？你喜欢我？”上杉绫音突然说。

    “嗯？”东云信微微一愣。

    话题的跳跃跨度是不是太大了，而且，我可是有加世子的。

    “不喜欢。”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

    “不喜欢我，为什么要好奇我的事？”上杉绫音一脸意外。

    看来她也知道东云信没有说谎。

    “好奇你的事，就一定是喜欢你？”

    我可只是为了观察金色词条。

    上杉绫音以厘米为单位微微点头。

    这已经不是自恋了，这绝对是某种精神疾病。

    “上衫同学，我对你的感情绝对是纯洁的，我比较喜欢我家藤原桑。”东云信表面上一脸诚恳。

    “你对我的感情？什么感情？”上杉绫音不置可否。

    东云信歪着头想了一下：“一個社团的朋友？”

    “这样吗，回答你的问题，你确实还是我的观察对象。”上杉绫音转过身，上楼去了。

    既没有回答为什么不来学校，也没有回答有没有朋友的问题。

    而且……这是认可了我们是一个社团的朋友？

    不对，好像也没有这样的意思。

    想不明白。

    东云信踩在楼梯间，阳光映出来的斑驳树影上，继续上楼。

    柏木却急匆匆地追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才不是让你等我了吗？”

    东云信无语地看着他，心说鬼才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学校里大范围在传，伱女朋友和清原诗穗的事，基本都在说她告状让清原诗穗被处分的事情，是为了学生会的职务。”柏木直人脸色严肃。

    “学生会？”东云信微微一愣，“一年级就能参加学生会了吗？”

    文秀院的学生会不同于其他学生会，因为文秀校友会的存在，有不少各行业的精英处于这个俱乐部，在这里谋得职务，到职场上都有可能发挥作用。

    所以一般学生对此趋之若鹜。

    东云这种成绩好的就立足于另一个顶点。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在恶意造谣啊。”柏木直人摇了摇他。

    “加世子不会做那种无聊的事情，年级第一想进入学生会还需要那种低劣的手段？”

    “问题是，清原诗穗正在竞争学生会的职位，被处分之后就被取消资格了，学校里传的也是，藤原同学在为她的朋友排除障碍。”

    “朋友？”东云信想起了早上见到的弓道部的几个女生。

    加世子还从来都没有介绍过她的朋友，话说那真的是朋友吗？

    想起了加世子应付式的标准微笑，完全是戴了面具的人。

    东云信能区分是因为加世子冲自己笑和冲别人笑完全不一样。

    还有昨天……清原诗穗莫名其妙找上来。

    这件事，处处透露着奇怪。

    东云信摩挲着下巴。

    “论坛里有这样的说法吗？”

    “没有，这件事没人敢放到明面上来，毕竟是藤原大小姐啊。”

    “那就好，校内的谣言而已，”东云信抬起头，“我会问问加世子的，到时候再联系。”

    “好，用得到新闻部的时候，一定告诉我。”柏木直人露出大白牙。

    东云信一脸黑线：“话说，我的谣言就是你们干的吧？”

    “是部长的主意，都是为了流量啊，我们欠你一个大人情。”柏木直人竖起大拇指，“多亏了你，现在我们的经费可是充足了不少。”

    “意思这次新闻部一定会帮忙对吧？”

    柏木肯定地点点头。

    “那谣言的事就算了。”他本来就没有那么在乎。

    说着已经到了走廊。

    教室里的氛围也一如既往的奇怪。

    没有人在乎坐在角落里的高岭之花，就连视线都都少有落在那边，如果世界上有空气墙，上杉绫音绝对是住进空气墙里面去了。

    与世隔绝的美丽少女。

    大概就是这样的印象。

    东云信却觉得她有些可怜。

    “刚才你是认可了，做朋友？”他拉开座位里的椅子，旁边的女高中生们悄悄竖起耳朵。

    上杉绫音却横了他一眼：“我不需要你可怜。”

    因为对方是超能力者，有时候这样的对话很没意思，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想干什么。

    “是吗。”

    “是的。”

    两人都是陈述的语气。

    于是谁也再没有说话。

    早上的课没什么稀奇，做笔记的间隙，上杉绫音的头砸了下桌子。

    自从她坐到这里，连老师的视线也少有飘过来，所以柏木在前桌，很放肆地将手机放在桌上做着什么。

    就算她发出这样的响声，果然周围的目光也不会随便靠过来。

    东云信先是看了看讲台上的数学老师，确认没有看向这边，才转过头。

    上杉绫音正捂着额头。

    “没有休息好？”

    他缩回去继续做笔记，只是向后靠了靠身体，轻声问。

    “是有些。”

    “所以中午要睡觉？”

    “今天要去管弦乐那边。”

    “哦。”

    对话莫名其妙的开始，也莫名其妙的结束。

    东云信突然听到身后有笔划在纸上，莎莎的声音。

    数学是早上的最后一节课，东云信合上书本，就那么放在桌面上，准备去和柏木，江崎一起吃饭。

    “今天跟我走。”上杉绫音突然开口了。

    “嗯？”东云信微微偏头，她仍在纸上写着什么，上面是一些音符，还有东云信看不懂的标号。

    经过昨晚的学习，东云信多少也能看懂一些了，他有些不确定的说：“德沃夏克，《来自新世界》？”

    昨天学习的视频上刚好有这个曲子的片段。

    原本想靠近的柏木直人和江崎砾看到这一幕，同时拉住彼此的袖子，互相可笑地使着眼色，默默离开了。

    上杉绫音有些意外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跟你去哪里？”东云信突然醒悟过来。

    “管弦乐的演奏会。”上杉绫音手下不停。

    “我去干什么？”东云信有些迟疑。

    她应该不知道我会小提琴才对。

    “超能力调查部不是只有我们两个？”

    “昨天你还说是以你个人的名义……”

    “今天我改变主意了，你不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上杉绫音的视线盯过来。

    “那，吃过饭再去……”

    “已经准备好了。”

    “……”

    看来是有备而来。

    东云信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