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半，原晴站在军营外的碎石堆上，朝自己的副官使唤道：“赶紧让资源局的人过来一趟，派出解剖师分解了门口的那头地龙，他们要是再不来，尸体都要臭了！对了……再让异鬼研究所分析它的行为逻辑和亲代情况，最好能找到它的巢穴和母体。如果一百公里内没有别的地龙，城门就可以重建了。”

    副官微微颔首：“明白，原晴少校。”

    现场的军人们望向倒在军营外的庞然大物时满心震撼，再望向这位高冷妩媚的女军官时，眼神里满是狂热和敬畏。

    原晴倒是很享受这种崇拜的眼神，她在家里的时候可就从来没有这种众星捧月的体验，因此她尽可能保持着高冷，穿行在军营里。

    “呕。”

    后勤队的在处理异鬼尸体时，忍不住的干呕。

    原晴冷冷看了他们一眼：“真没用。”

    然而当那股子臭味扑面而来，她自己也有点想吐的冲动。

    这前线的环境的确恶劣，哪怕她从小在军营里长大，也难免会感到疲惫。尤其是这段时间搞得她皮肤都比以前差了，还要抽出时间回去找顶级的医生来做护理，再采购一些护肤品。

    她瞥了一眼营地里的哨塔，缓步登了上去。

    “原晴少校。”

    柏木站在哨塔顶端，行了一个军礼。

    除此之外还有姗姗来迟的军官们，他们是接到大批异鬼出没的通知后才赶过来的，生怕被这位女军官责骂，急忙行着军礼。

    “伤亡情况？”

    原晴登上高塔，懒得跟他客气。

    “高能种里轻伤六人重伤一人，预计一周才能康复。中能种轻伤三十四人，有十人细胞分裂达到极限，准备转业。”

    “这么严重？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抱歉，谁也没想到这次的异鬼数量竟然会有这么多，我已经尽可能的补救，但还是架不住如此庞大的异鬼潮。”

    “是么？”

    原晴冷冷说道：“这批的新兵天赋如何？”

    柏木取出了一份报告，递给了这位那个少校：“总体来说中等偏下，只有两个高能种的表现值得关注，何赛的细胞分裂极限大概能抵达第五界层。鹿不二的细胞分裂极限暂时无法判定，因为是罕见的神圣暴动症患者。他初次觉醒，涌动的生命能量非常惊人。”

    原晴翻看着这次的报告，新人的表现大多强差人意，只有最后的两个高能种刚刚觉醒以后，就表现出了强大的战斗意志。

    “原来是那两个愣头青！”

    她想到了板砖二人组：“他们人呢？”

    “医疗部在进行救治，生命体征平稳。”

    柏木面无表情说道。

    一位军官想要示好，便说道：“这次的任务，我们手底下的兵依旧是无组织无纪律，大敌当前却还想着抢人头。尤其是那两個新兵，居然抢到原少校的头上来了，是不是应该……”

    无人机记录了这次任务的全部情况。

    抢人头的现象，自然也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刚来第一天的新兵就这么嚣张，必须给予处分。

    否则以后怕是要无法无天。

    “嗯，确实。”

    原晴微微颔首。

    “嗯，我这就给予处分……”

    军官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原少校的下一句话。

    “确实应该给予奖励。”

    原晴若有所思：“这两个新兵明明是被老兵抢人头以后，才去抢了别人的人头，他们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更何况我父亲说过，冲锋才是一位战士最优秀的品质。他们能抢到我的头上来，就说明他们不仅胆子大，能力也很优秀……我们应该提拔这样的人！”

    军官们陷入了沉默。

    这位女少校跟一般人不太一样。

    天主城下来历练的大小姐，自然不缺那点功勋。

    尤其是还是大名鼎鼎的原家。

    他们就喜欢那种蛮干的莽夫。

    因为他们自己就是那种人。

    原晴蹙着眉，下令道：“最近第三城卫军新人紧缺，这两个的天赋都还不错……虽然脑子好像有问题。既然如此，那就给他们多分配一些医疗资源，让他们尽快康复过来，日后加强训练。”

    柏木迟疑了一下：“长官，这不合规矩。”

    原晴挑眉：“怎么？”

    柏木回答道：“军部医疗资源有限。”

    原晴冷冷说道：“那就从我的功勋里扣。”

    柏木直接就不说话了。

    “这两个新兵，说不定可以竞争一下新兵优化序列。”

    原晴忽然问道：“还有名额么？”

    柏木教官一愣，低声说道：“只有一个名额了。”

    原晴挑起眉毛：“为什么只有一个？”

    新兵优化序列，那是基于天赋好的新人的优待。

    这类资源能够帮助新人凝聚属于自己的命理。

    柏木教官解释道：“最近军部资源紧缺……”

    原晴蹙眉：“等我回去问问。”

    柏木教官低头说道：“明白！”

    “今夜出现的异鬼有点不正常，我会请人来调查一下具体的情况，营地里的事情交给你了，我要回去休息。”原晴拎着铁弓转身就走，精疲力尽的她只想回到自己的住所，好好洗个热水澡。

    再脱掉衣服躺在松软的大床上，再美美的睡一觉。

    只是她刚踏出半步，脚步就顿住了。

    栗色短发下的妩媚容颜，浮现出一丝惊愕的神情。

    柏木的表情也骤然变了，当即转过身。

    “天呐。”

    他们都听到了，大地坍塌的声音。

    远方的地平线上尘埃滚滚，尘埃里似乎有十余道巨大的黑影隐现，黑压压的尸潮如同海水般蔓延而来，伴随着恐怖的嘶吼声。

    异鬼入侵。

    大规模的异鬼入侵。

    数量多到让人感到头皮发麻！

    倘若这批异鬼潮抵达城市，毁掉的可不仅仅是西城门那么简单，整个西面的金属壁垒都有坍塌的风险，届时后果不堪设想。

    “快去通知城主府，立刻联系祭祀殿。”

    原晴瞳孔收缩，下令道：“不，先去请龙雀先生过来！”

    ·

    ·

    城外营地里燃烧着篝火，后勤队连夜赶过来处理了异鬼们的尸体以后，顺带着把战场也清理了一下，那股尸臭才勉强散掉。

    医务部也对伤员进行了处理，轻伤的都已经包扎完毕，重伤的全部抬上担架送走，顺便送来了一批紧急的医疗物资，比如葡萄糖和生理盐水之类的，如果有需要的可以自己去挂点滴。

    寒风萧瑟的棚子下，鹿不二躺在睡袋里昏迷不醒，额头上缠绕着绷带，右手背上还插着针头，输液管的另一头是一袋葡萄糖。

    何赛今晚就守在这里，往壁炉里添着木柴，啃着面包。

    “真特么扯淡啊。”

    想想今晚的经历，就像是一场梦一样。

    而这很有可能变成他们以后的日常。

    好在军部的军官过来分配给他俩一些高级药物。

    他根本不知道是什么。

    但是鹿哥注射以后，状况明显好多了。

    何赛听这里的老兵们说，第三城卫军每一次紧急集结基本都是这么凶残，战斗结束以后都会围坐在篝火边烤火取暖，每个人再煮点东西来填饱肚子，条件好的还会开一瓶酒来庆祝。

    这倒是很奇怪的现象，因为这里没有什么人情味，大家的确是战友，但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争夺功勋的竞争者。

    很快何赛就明白了，因为第三城卫军的副官带着军用设备来到了营地里，把无人机拍摄的战斗画面投影在空地上。

    “数人头咯！”

    据说副官在这里的人缘还是很好的，为人处世还算公正和善。

    如果换成柏木教官在这里的话，那么他们大概就会跟小鸡似的缩起头来，谁也不敢乱说话了，生怕会受到责罚。

    第三城卫军每经历一场战斗，上级都会以数人头的方式来计算功勋，考核每一位士兵的临场表现，该赏的赏，该罚的罚。

    “这是我的人头！”

    “放屁，那头异鬼是我斧子砍死的，你的子弹根本没用！”

    “这得是我的了吧？”

    何赛听着他们七嘴八舌的讨论，隐约明白了什么。

    鹿不二始终觉得他涉世未深，很多时候还都比较天真。

    他承认。

    但他也不是没有自己的小心思。

    相比于鹿不二，他有一个很明显的优点。

    那就是脸皮够厚！

    “放屁，这明明是我鹿哥的人头啊！”

    “这个也是，如果不是鹿哥先把它给撞翻的，你早就被它给偷袭了，哪里轮得到你来抢人头？人头不能这么算吧？得按贡献来！”

    “看到这没有？谁说鹿哥没有挨到那头异鬼的，头发丝明明已经碰到了，按照你们刚才的逻辑，不是谁最后碰到就是谁的人头吗？”

    “这个也得是鹿哥的，明明异鬼都被他的气势给震慑到了！什么，你们没发现？那是你们自己的问题，关我们屁事！”

    一位老兵终于受不了了，回过头面无表情说道：“什么都是你们的呗，头发丝碰到都能算是人头，你还要不要脸？”

    不少士兵都在摩拳擦掌，能在这里混下去的都不是善茬，经历过一场血战后心气浮躁，很想出手教训一下这个不怕死的小鬼。

    只是当余光瞥到棚子里昏迷不醒的少年时，他们却陷入了迟疑。

    鹿不二发疯的一幕，还在深深刻在他们的记忆里。

    万一这个疯子苏醒以后再次发疯报复，他们可未必吃得消。

    副官始终面无表情，眼角却微微抽搐，待在第三城卫军半年多，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新人，因此他无奈说道：“该是你们的功勋，绝对是少不了的。你还是先去照顾一下伱的朋友吧，他是非常罕见的神圣暴动症，前期的修行必须要多加小心。”

    何赛一愣：“神圣暴动症是什么？”

    副官沉默片刻，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他的体质异于常人，无论是精神还是肉体，对于生命能量的适应都很强。这样的人，自我修行的速度往往会比一般人快，这也是他战力突出的原因。”

    “但代价就是，他目前无法驾驭这种狂暴的生命能量，打起架来会像是不要命的疯子，用不太准确的话说……就像脑溢血。”

    他微笑说道：“不过也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只要后续慢慢适应，总能慢慢控制住，你得让他学会修身养性。”

    何赛听得似懂非懂，微微颔首：“明白了，谢谢您，副官大人真是好人，祝您鸿运齐天，前途似锦，早生贵子，多子多福！”

    副官的眼角再次抽搐。

    在座军人们表情都出现了变化，从这位副官的耐心程度上就能看出这个愣头青的天赋不错，否则根本没必要多浪费口舌。

    至于躺在棚子里的家伙，竟然还是个罕见的神圣暴动症。

    这样的竞争力可有点强啊。

    “散了吧，功勋的事情我自有定论。”

    副官看了一眼手表，忽然说道：“提醒一下新人，每次执行清剿任务以后，你们都可以去军需库结算物资，兑换功勋。明天会有通知，到时候在营地外面集合，有人带你们过去。”

    军人们逐渐散场，他们已经在第三城卫军里混了一阵，当然不至于住城门口附近的破棚子，而是在更好的位置搭建了帐篷。

    何赛一愣，守着他们的破棚子问道：“啥社会资源？等会，不会是分配给我们的家人吧？卧槽，我是要多个爹，还是多个妈？”

    副官笑了笑：“有可能还会多个老婆呢。”

    ·

    ·

    深夜里，鹿不二终于苏醒了过来，仿佛做了一场噩梦。

    眼前依然是那个棚子，蓬头垢面的男孩蜷缩在睡袋里倚着墙角睡着了，旁边的壁炉里燃烧着木柴，在寒风里散发着一股暖意。

    “何赛？”

    他轻声呼唤，没有得到回应。

    看来是睡死了。

    他努力回忆着昏迷前所发生的事情，大概是自己在危机关头决定利用神圣律动进化，癌痛却在最关键的时刻发作了。

    接下来就是天神之种的跳动，神圣庄严的律动变得狂暴起来，他的意识深处再次出现幻觉，仿佛看到了魔鬼在起舞。

    他尝试着握紧拳头，力量的存在是如此的真实，曾经因为绝症而饱受折磨的身体已经不再孱弱，如枯木般焕发出蓬勃的生机。

    神圣律动救不了他，天神之种可以。

    鹿不二看到了希望，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癌细胞是无限分裂的，岂不是可以无穷尽的释放出生命能量来辅佐进化。

    不仅如此，当癌细胞分裂死去，还能消弭他的癌痛。

    他没必要再担心进化之路会损伤寿命，因为他找到了漏洞！

    恰恰是这个漏洞，可以让他在进化之路上走得很远！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天神之种。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不二很清楚，自己的癌症并没有被根治，他隐约能记起来自己体内的癌细胞是被吞噬的，因此癌痛才会如潮水般消弭褪去。

    这让他规避了神圣律动的副作用。

    还能得到进化所需的生命能量。

    他凝视着自己的右手掌心，愣住了。

    “这特么又是个什么东西？”鹿不二发现自己的掌心血管里流淌着一缕漆黑的物质，宛若活物般游动流淌，诡异至极。

    随着他的心念微动，一瞬间就探了出来。

    千丝万缕的漆黑物质，收放自如。

    更诡异的是，他能够感受到自己跟这缕漆黑物质的联系。

    仿佛是他身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