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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问长生: 第892章 魔道

    魔宗的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墨画自从进入干学州界,就经常跟着道廷司混悬赏,现在对这些妖罪邪魔,分得也比以前清楚了。

    罪修,指触犯了道律的修士。

    这些修士,可能本身是正道修士,修的也是正道的功法,但因私心作祟,或是一时冲动,犯下了杀人,盗窃,劫掠,玷污,采补等罪行,从而被道廷司通缉捉拿。

    罪修游走在灰色地带,大多从功法上,是分不出正邪的。

    甚至有些罪修,杀了人,犯了法,只要想办法掩人耳目,给自己套上一个冠冕堂皇的身份,照样能道貌岸然地,在人前活得光鲜亮丽。

    前提是他的罪行,不被人发现。

    而道廷司也追查不到。

    邪魔修士的性质,就更恶劣一些,而且功法和道法上,就能区分。

    邪修指的是在修行时误入歧途,或是走火入魔,学了某些魔道功法和法术的修士。

    邪修由正转邪,大多单独行动。

    偶尔有结群的,也是各自为阵,只是临时凑在一起,他们本身功法,道法的体系,是不同的。

    魔修不一样。

    他们聚在一起,有明确的目的,有统一的头目,有组织有计划地犯下恶行。

    而这些魔修的传承,也是有体系的,修同一类魔功,养同一种邪器,施展同源的道法。

    魔道传承体系,是魔修跟邪修,最鲜明的不同。

    这点墨画一开始也没太放在心上,后来接触得多了,觉得魔道的功法,有些古怪。

    他便请教了一下顾长怀,还有一些在一线缉拿魔修的道廷司执司,这才弄明白,魔道传承体系的阴险可怕之处……

    无论正邪,修道都是需要“资源”的。

    正道修士的修道资源,是灵石。

    魔道修士的修道资源,是人。

    或者说,“人”就是魔修的“灵石”。

    正道的修士,凭借自己的努力,萃取灵石,炼化灵气,虽然缓慢,但却稳固地向着大道,一步步修行。

    这个过程,是正道,但是枯燥,辛苦,而且太慢了。

    于是魔修便走上了另一条路,去杀,去抢,去剥夺他人辛苦修出来的血气和灵力。

    这样的修道,速度更快,而且杀伐更强。

    但这样修魔,修到一定程度,就会有瓶颈。

    那就是,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去杀,去抢,去剥夺,速度还是太慢了。

    因此,一些强大的魔头,就会发展“下线”。

    这些魔头,将自己的功法,传给数个弟子,让这些弟子外出,替他去杀,去抢,去吸食血气和灵力。

    这些吸取来的血气和灵力,一部分由这些弟子自行消化,但大部分,还是会“上供”给魔头。

    因为魔道弟子们的魔功,是魔头传的,修为的进退,道法的强弱,甚至自身的生死,都由魔头掌控。

    他们不得不屈从。

    而假如,这些受魔头支配的魔道弟子想要变强,那就必须独立自主,再去发展“下线”。

    他们要收徒,要传功,然后从他们的弟子身上,吸取灵力和血气,逐步变强。

    弟子的弟子,再往下传……

    这样一层层往下,魔功传的越广,魔教弟子越多,势力越大,所吸食的正道修士的“血气”和“灵力”也就越多。

    这样一来,初始的魔头老祖,受的供养越多,他的修为,自然也就越强大。

    这就是魔宗的“传道”体系。

    这个体系,会有些例外的情况,但大体上不会变。

    层层剥削压榨,层层吸血,吸灵,一层层向上供养。

    邪修的终点,是传功的魔修。

    魔修的终点,是传道的魔宗。

    而魔宗的终点,便是由魔君统领,凌驾于亿万人之上,豢养无数“血奴”和“灵奴”,吃人入骨髓,垄断一切的“大魔殿”……

    这是墨画结合宗门典籍,又四方打听,才探听出来的秘闻。

    当然,如今道廷一统,推行正法,诛杀魔修,且焚灭一切魔道功法和典籍。

    “大魔殿”这种东西,已经湮灭在了修界的历史长河之中,很少有人再提及了。

    但人性只要有贪,有嗔,有痴,便会有魔。

    魔修很难斩草除根。

    魔宗的传道形式,自然也就残存了下来。

    而且,与灰色的罪修,独行的邪修,鱼龙混杂的普通魔修相比。

    具有一定规模,传承同源,结构严密,宛如瘟疫一般,可通过“功法传道”扩散的魔宗——

    即便是小型魔宗,组织力也更强,破坏力更大,危险性也更高……

    “干学州界近期冒头的,是一个修行血系魔功的魔宗。”

    “魔宗里的魔修,是会吸食修士血肉的,目前也已经犯下了三宗大案:灭了一个二品小家族,一个仙城外的小村落,还有一次修士集会中,近千名修士……”

    顾长怀神情凝重。

    墨画也皱着眉头。

    “不只如此,”顾长怀道,“这些魔宗,还在发展‘下线’,扩散魔功,进一步扩大势力。道廷司处理的难度,也在不断加大……”

    “领头的是金丹期的大魔修?”墨画问道。

    “是,”顾长怀点头,神色严峻道,“而且不只一个,魔宗里面的金丹长老,估计有十多个……”

    十多个金丹……

    墨画微微吸了一口凉气。

    在干学州界的周边,十多个金丹魔修,可真就不得了了。

    修道的诸多势力中,洞虚坐守一方,是老祖级的人物,不会轻易出手,基本也不走动。

    在外行走的,顶天的人物,也就是羽化了。

    当初在大离山州界的离山城,魔道和正道修士,围困师父的时候,出动的最高修为,也就是羽化。

    当时他还小,修为低,眼界也浅,感触还不深。

    如今琢磨过来,这么多羽化境真人,基本已经是,一般大势力能动用的“顶尖”的战力了。

    甚至墨画猜测,大荒邪神信徒中,那位藏在幕后,神秘莫测的“屠先生”,应该也只是羽化。

    羽化境真人,墨画遇到的也不算少了,感觉上或许没什么,但他现在才筑基。

    真要让他自己去修,那才是望山跑死马,遥遥无期。

    而羽化之下,是金丹。

    即便在一些大世家,金丹也算是家族的中坚力量了。

    更别说,在干学州界周边这些二三品的小仙城中了。

    在这些地界,筑基巅峰的火佛陀和水阎罗,尚且能横行一方。

    这些有着魔宗传承,有组织,有计划的金丹境的魔头,无疑就是天大的“灾祸”了。

    墨画叹了口气。

    但这是金丹的局,他这个筑基,也只能无能为力了。

    他要真敢进局,分分钟被人拍死。

    一个筑基巅峰的火佛陀,他尚且斗了那么久,更别说这十来个魔宗出身的金丹修士了。

    “道廷司这边,会加派人手么?”墨画问道。

    顾长怀道:“具体的我不能跟你说,但道廷司这边,已经开始从附近的州界,抽调金丹境的典司,过来帮忙了。毕竟魔宗冒头,放在哪里都是大事,更别说在宗门林立的干学州界了……”

    墨画点了点头,而后担忧地看了眼顾长怀。

    “顾叔叔,那你也要小心点。”

    魔宗这种事可不是开玩笑的。

    “没事,我心中有数。”顾长怀道。

    他嘴上虽这么说,但神情却十分凝重,显然这件事并不轻松。

    墨画心中微微叹气。

    顾叔叔这个人就是这样,骨子里是有些傲气的,有苦也自己扛着,能不跟别人说就不会开口。

    “行吧,反正你自己小心点。”墨画道。

    吸血的魔宗,十多个金丹,他实在也帮不上什么忙。

    顾长怀点头,“你放心吧。”

    ……

    年宴结束后,顾家家主亲自派马车,将墨画送回了太虚门。

    又过了数日,年节结束。

    新的一年也就开始了。

    这是墨画在太虚门的第七个年头。

    从这一年开始,就是筑基后期的学年了。

    唯有墨画,还是筑基中期。

    他也正式成为了太虚门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以筑基中期修为,直接进入筑基后期学期的弟子。

    墨画因此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更格格不入的是,一群筑基后期的弟子,还要喊他“小师兄”,这让他感到压力很大。

    自己这个小师兄,不仅没起到“表率”作用,竟然还拖后腿了,沦为了“吊车尾”。

    还是凭关系才没留级。

    更主要的是,墨画认识的所有弟子,无论是程默,司徒剑,郝玄,杨千军他们,还是令狐笑,小木头,全部都顺利晋入筑基后期了。

    只有他一个筑基中期。

    墨画很难受。

    因此他此后的第一要务,就是尽快突破筑基后期,越快越好。

    此后墨画专心修行。

    终于,一个月后的一日清晨。

    墨画例行修炼。

    一枚枚灵石,被他炼化成精纯的灵气,沿着经脉游走,历经大周天,汇于气海,沉淀成汞水一般形态的灵力。

    一遍又一遍,墨画修得沉稳,不急不躁。

    而终于,水滴石穿。

    墨画气海一颤,灵力沸腾,周身经脉和穴位,都有些燥热。

    这是修行遇到瓶颈的征兆。

    墨画精神一振。

    但天衍诀的突破,又与一般功法不同。

    毕竟这是古功法,古怪冷僻,而且不走寻常路。

    周身灵力沸腾之后,并未突破,而是散出一些小小的游丝,自经脉溢出,沿着细小的脉络游走,逐渐向墨画的百会穴汇聚。

    至天门穴时,这些灵力游丝,便如丝线一般,结成帷幕,由血肉骨骼,破开壁障,向内在的识海渗透。

    最终灵力与识海交织,显现一道道复杂的阵纹,结成一副副晦涩的阵法,不断融合编织,宛如百川归海,龙蛛吐丝,化作一大片灵幕般的谜阵。

    这副景象,墨画从炼气境就看过了,看了很多遍了。

    如今再看,整个过程,也大同小异。

    但这次的瓶颈,却又有些不同了。

    阵纹更高端,谜阵更复杂,体量也更大。

    这些还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谜阵的颜色,是纯金色。

    这是神髓的颜色。

    换句话说,也就是“神识道化”的颜色。

    墨画靠近谜阵,用自己神念化身的颜色,和谜阵的颜色比了比,发现自己身上的“金闪闪”,远没有谜阵的金色,来得更纯粹。

    这也就意味着,自己神识“道化”的水准,达不到天衍诀的要求。

    墨画尝试着,沟通谜阵的念力,用来破阵。

    可漂浮在识海中,由灵力和念力交织构成的谜阵,一笔一画,像是注了金水,重若千钧。

    墨画全力以赴,但以他的神念,根本调动不了。

    这也意味着,他连“破谜阵”的资格都没有。

    墨画吸了一口凉气。

    尽管他早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这天衍诀的“变态”,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

    以自己现在神识道化的境界,都达不到修炼的资格?

    这个古功法,在上古时代,到底都是谁在学啊?

    门槛这么高,真的合理么?

    总不可能是给神兽,或者神明学的吧?

    还是说,上古的修士,都是神念强大到“变态”的存在?

    墨画无语了。

    他坐了下来,望着漫天金色的谜阵,油然生出一股无力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困难归困难,总要想办法克服,叹气也没啥用。

    而且,算起来,这是筑基后期的瓶颈,是金丹前的最后一道大槛了,一旦迈过去,下一步就是结丹了。

    结丹!

    墨画精神一振,开始静下心来,考虑怎么突破瓶颈。

    从目前来看,天衍诀的瓶颈,有两个要求:

    一个是神识质变的程度,也就是黄山君所说的,神识“道化”的境界。

    这种境界,以神髓的颜色来表现。

    另一个,就是以灵力和神念编制成的,漫天的谜阵灵幕了。

    但对现在的墨画来说,谜阵反而好办。

    他的二品阵法造诣,尤其是五行和八卦范畴的二品阵法,已经炉火纯青了,便是荀老先生都赞叹有加。

    所以谜阵他能解,最多花点时间。

    唯一的问题,就是神识道化的境界,墨画还差了不少。

    想提高神识道化的境界,增强神识质变的程度,就要吞噬“神髓”。

    而且看样子,一点两点的“蚊子腿”神髓还不行。

    要吃大量神髓。

    又是神髓……

    墨画头疼。

    他稍稍琢磨了一下,若是想吃神髓,第一个方法还是一如既往,从大荒邪神身上入手。

    找祭坛,杀神骸,炼神髓,吞了以后进行神识道化。

    但现在形势有些恶劣了。

    自己借“邪胎”的身份,以龙王庙祭坛的权柄,抹去了歃血名单,掐灭了上面所有邪神爪牙的命魂。

    屠先生狗急跳墙了,既然二品爪牙死光了,他便索性直接动用三品金丹了。

    金丹的局,自己就玩不转了。

    再加上,自己身上还存在着邪胎的隐患。

    当然,即便没邪胎,现在也不适合到处跑了。

    因为他如今是“干学第一,阵道魁首”,高低也算是个“名人”了。

    人怕出名猪怕壮。

    他现在就“壮”得不行,明里暗里被很多人盯着。

    墨画自己没想到,他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弟子,有一天竟然会为声名所累,束手束脚的。

    而也正因如此,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都必须缩在太虚门里了,能不外出,尽量不外出。

    这样一来,机关算尽,似乎也只有唯一一条出路:

    斩杀邪胎。

    将自己命魂中的邪胎斩了,炼出它的神髓,自己才能使神识进一步道化,破了天衍诀的瓶颈,达到筑基后期。

    可是,“斩邪胎”这个念头,墨画已经想了很多次了。

    问题不是他想不想斩,而是现在他斩神式未成,以他的手段,根本斩不掉邪胎。

    太虚斩神剑,他倒是一直在修。

    每天也都会对自己的神魂斩上一剑。

    每斩一剑,邪胎就会弱一分。

    但他斩了这么久,邪胎看着一天弱于一天,但无论怎么斩,它还是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贴着,生命力极其顽强。

    墨画也不确定,到底还要斩多少次,才能将这邪胎宰了。

    他也能加快进度,每天多斩几剑。

    但这样一来,对神魂的负荷会加重,又需要“神髓”来修补。

    这就进入了一个死胡同。

    需要神髓修斩神剑,斩杀邪胎。

    但又只有杀了邪胎,才能得到神髓。

    没有神髓,杀不了邪胎,而杀不了邪胎,又得不到神髓……

    这几乎是一个“死结”。

    墨画叹气,之后几日,他都在琢磨这件事。

    但这个“死结”,并没有那么好解开。

    ……

    几日后,又是七日之期。

    墨画画了阵法,温习了剑道功课,便坐在弟子居,等独孤老祖来抓自己过去。

    片刻后,虚空裂痕一闪。

    墨画眼前一阵恍惚,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后山禁地,漫山都是残旧的剑冢。

    独孤老祖还是一如既往,向墨画传授剑法,而后考校墨画的剑道功课,最后让他拿着竹剑,去砍硬得跟石头一样的木头。

    墨画也一如既往地照做。

    在墨画砍木头的时候,独孤老祖就微微皱眉,一直看着他。

    砍了半个时辰后,独孤老祖突然摇头道:“不行……”

    墨画一怔,转过头来,问道:“老祖,我砍得不对么?”

    “你砍得没错,”独孤老祖道,“但太慢了,以你这个进度,想在剑法上有所成就,得到猴年马月。”

    “而等你剑法有成,能学神念化剑了,说不定那个时候,我已经被你熬死了。”

    墨画:“……”

    “老祖,您是洞虚,一定能长命千万岁。”墨画说道。

    独孤老祖神色淡然:“别说这些马屁话,我自己的生死,我看得很清楚。”

    “那……”墨画挠了挠头,“我不练了?”

    独孤老祖摇头,“我考虑过了,你要换个方式来练。”

    “换个方式?”

    “嗯。”独孤老祖目光锋利,似乎洞察了一切,“你和别人不同,你要走不一样的路,否则便会明珠蒙尘,埋没了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