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站手机站m.dajiadu8.com,服务器懒得转移了,凑合看吧!没收益,所以空间有限,请见谅

首页

历史军事

临安不夜侯阅读

设置

字体样式
字体大小

临安不夜侯:第1卷 小荷才露尖尖角 第440章 背锅侠

    “朕不忘恢复,欲混一四海,愿卿勉力,攘助于朕。”

    杨沅离开垂拱殿时,赵瑗又对他推心置腹地交代了一句。

    “朕欲一统天下,广平王可助朕纵横四海。”

    孔彦舟告退出宫的时候,完颜亮拍着他的肩膀,也嘉勉了一句。

    杨沅自从任职于临安府,整个人低调了很多。

    他对自己的顶头上司乔贞非常尊重,大事小情皆有汇报。

    原本怕他是个刺头儿的乔老爷,对他也渐渐放下了戒备。

    朝野中关注着这位新科状元的人,也没有发现杨沅再有什么特立独行的举动。

    杨沅只管把份内之事做好,临安火情大幅减少。

    哪怕是那些没有如杨沅一般制表统计、可以一目了然的官员,也渐渐察觉到了这种改变。

    杨沅经常组织慈幼院、养济院的孩子、老人参加一些活动。

    他还去国子监,通过晏丁帮忙,组织了一批监生做慈幼院的义务教师,教孩子们读书识字。

    这让杨沅在民间的口碑迅速发酵起来。

    很快,就连宰执们都听说了这件事。

    一日早朝前,在待漏院中,首相沈相公听人提及此事时,欣然说了这么一段话。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选贤与能,讲信修睦。

    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

    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是谓大同。”

    宰相沈该这段话出自《礼记》,这算是对杨沅极高的评价了。

    尤其是沈相公保守谨慎,对于杨沅的激进一贯持反对立场。

    但是在杨沅脚踏实地,做出切实政绩时,他却能给出如此公允的评价,并且大加褒奖。

    这宰相风度自然是一时之佳话。

    杨沅也因为首相对他的这番赞誉,赢得了极佳的官声。

    沈该现在对杨沅确实比较放心了。

    杨沅自从去了临安府,人还是很稳重的,也很能做些实事。

    看来他之前特立独行,只是养望的一种手段。

    真正做事的时候,这位状元公也明白要脚踏实地的道理。

    如此一来,沈相公自然对这个晚辈不吝褒奖了。

    杨沅对投奔他的樊江三人还有他主动招揽的隗顺都做了安排。

    诸曹司的官职是不大好安排的,因为诸曹官相当于州郡政府的属官。

    而幕职官更像是州郡长官的助理,这就比较容易安排了。

    杨沅也更想把自己的心腹安排成助理。

    所以,樊江被任命临安府判官,王大少任推官,文天任节度掌书记。

    就连原来的大理寺狱卒隗顺,也被他安排成了通判南厅的押司。

    押司是吏,他随手就任命了,都不用请示乔贞。

    押司相当于办公室副主任或专职秘书。

    宋朝时候一個县最多可以设立六个押司,通判南厅只一个厅可以设置四个。

    其主要职能是上下协调、处理公文、对外接待等。

    但……宋江只是山东郓城县的一个押司,混的何等风生水起,大家也都知道。

    隗顺能成为临安府通判南厅的押司,可以算是一步登天了。

    ……

    朝廷上,皇帝终于对大臣们让步了。

    他不再坚持给岳飞将军定“忠武”的最高级谥号,而是接受了大臣们的意见,给岳飞定了第三档的谥号“武穆”。

    大臣们欢欣鼓舞,把这视为士大夫们对这位年轻天子规谏劝导的一个重大胜利。

    而年轻气盛的天子,则把它视作向大臣们低头的一个屈辱,牢牢地记在了心上。

    他按照杨沅所说的,暂时韬光隐晦,积蓄力量,养天子之望。

    虽然在岳飞谥号这件事上他做了让步,但谥号又不是不可以改的。

    他发誓,总有一天,他要给岳飞定一个“武忠”的谥号,到那一天,将再无人可以阻挡他。

    眼下,他只是有所选择地接受宰执们推荐的一些官员,就职于正在筹建的都察院。

    赵瑗把台谏官的“除授权”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中,以此切断宰相和台谏官之间互相援引、倚为鹰犬的弊端。

    先由这些在其他衙门做过官,有丰富经验和阅历的官员成为都察院的中上层官吏。

    明年开恩科后,拨入的新科进士们就能在他一声号令之下,迅速而有效地开始运作了。

    ……

    岳飞的家眷被接回了京中。

    岳飞有过两段姻缘,他的结发妻子刘氏给岳飞生下了长子岳云、长女岳安娘和次子岳雷。

    岳飞投军期间,刘氏把三个孩子丢给婆婆,自己跟着韩世忠军中的一个“押队官”跑了。

    岳飞现在的妻子李娃,比岳飞还要年长几岁,对岳飞不离不弃,勤俭持家。

    她先后为岳飞生下了三子一女。

    岳飞结发妻子刘氏为岳飞生下的两子一女中,岳云和父亲岳飞一起被害了。

    不过他被杀害时已经二十三岁,留有两子一女。

    次子岳雷在流放期间也生病过世了。

    如今刘氏所生的儿女中,只有女儿岳安娘还活着。

    岳安娘的丈夫叫高祚,夫妻俩也受了岳飞牵累,一起被流放了。

    如今归来,官家赵瑗赐了高祚一个“承信郎”的官职,算作弥补。

    岳飞最小的儿子岳霆今年十八岁,最大的孙子今年也是十八岁。

    官家让礼部和临安府出面,陪同岳飞后人,将岳飞遗骨迁葬于西子湖畔的栖霞岭。

    赵瑗下诏追复岳飞“少保、武胜定国军节度使、武昌郡开国公、食邑六千一百户、食实封二千六百户”的待遇。

    朝廷归还了岳飞的田宅,补偿了家产,其子全部封官、赐爵。

    就连最小的两个儿子岳震和岳霆也得了个侯爵之位。

    官家更是在一日之内,对岳飞的六个孙子全部赐以官职。

    至于当初炮制岳飞冤案的一众官员,活着的受到惩处,已经死去的当然也要追究责任。

    该免除待遇的、亦或收回封赏的,也都一一进行了处理。

    被参劾后赋闲在家的原首相万俟卨,终于等来了他的处理结果:

    抄家并流放儋州。

    由于万俟卨家产业多有店铺田产宅院,因此令临安府配合收缴,并提供流放儋州的车驾。

    万俟卨毕竟是前首相,刘以观是不想沾手的,这个活儿就被乔贞派给了杨沅。

    宋老爹、曲大先生等人登门拜访了岳将军家人,又去栖霞岭哭祭了岳飞。

    回来之后,他们执意要给杨沅磕一个,把杨沅吓得落荒而逃,连着两天没敢回家。

    直到鹿溪找到他,说已经劝说了父亲和曲大先生他们,不会再给杨沅磕头,他这才敢露面。

    其实,如果是曲大先生他们,磕也就磕了,杨沅不在乎。

    主要是不能让自己老丈人给自己磕头啊,要天打雷劈的。

    这一日,上一科的状元张孝祥、这一科的榜眼萧毅然等一众好友,设宴邀请杨沅。

    杨沅赶到刚刚重新落成的“至味楼”赴宴,才发现前不久上书朝廷,为岳帅申冤的太学生程宏图、宋芑等人也在。

    这“至味楼”还是张去为的产业,不过酒楼的大头已经归了太皇太后和皇太后。

    是张去为主动献上的股份。

    张去为见机的早,又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庇护,官家也就没有太难为他。

    内廷大珰的职位和权力他是不用指望了,他在宫里如今负责的也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宫中事。

    毕竟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用惯了的奴婢。

    总之,他算是平稳落地了。

    以后,他就专心打理这“至味堂”,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赚点私房钱也就是了。

    张孝祥、萧毅然、太学生程宏图、宋芑等人齐齐向杨沅敬酒,以杨沅为岳飞鸣冤昭雪首功之人。

    杨沅举起杯,诚恳地道:“大理狱中有一小卒,名叫隗顺。

    他当日为岳帅收敛遗体时便坚信,岳元帅精忠报国,天地可鉴。

    岳帅的冤屈,必有昭雪之日!

    岳帅之死本就是一桩奇冤,没有杨沅,也有张沅李沅为其声张。

    杨某何来功劳可言,又何忍以岳元帅之死谋此功德?

    这第一杯酒,我等当共敬岳帅在天之灵!”

    张孝祥、萧毅然、程宏图等人闻之肃然。

    大家齐齐举杯,第一杯酒泼洒于地,敬了岳元帅的在天之灵。

    这时,雅间门口忽然出现了四个人。

    因为雅间里聚宴的人太多,所以门窗都开着,方便通风。

    那四人便直接出现在了雅间门口。

    四人脸上俱带酡色,显然是刚刚饮过了酒。

    这四人正是杨存中、张浚、赵密和杨存中的爱将罗克敌。

    他们也是因为岳元帅沉冤昭雪而出来饮酒庆祝的。

    这“至味堂”如今算是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产业。

    “至味堂”重建后刚刚开业,他们既然要吃酒,自然要来捧场儿。

    酒兴已尽下楼时恰好经过这处雅间,听到了杨沅这番话。

    这几位张孝祥都认识,忙向身边几个朋友低声做了介绍。

    太学生程宏图和宋芑听了便微微露出一些异色。

    杨存中一生战绩彪炳,为大宋立下过赫赫战功。

    如果说他人生中唯一的污点,就是曾经担任了岳飞的监斩官。

    两位血气方刚的太学生面对此人,心情难免有些异样。

    不过,张孝祥和杨沅对这几位将军包括杨存中,却并没有什么偏见。

    他们已经走出了象牙塔,在红尘中历练过了。

    枉判的法官应该被追究责任,但是没有追究执行枪决的法警责任的道理。

    更不要说,当时还存在着极复杂的情况:杨存中如果抗旨,必然面临免职的后果。

    以赵构对杨存中的器重和信赖,抗旨的杨存中大不了回家做个富家翁,可兵权就要被势头正盛的秦桧趁机侵占了。

    如果秦桧连禁军兵权也掌握了,哪怕只是掌握了一部分,后果如何,无人可以预料。

    面前这四位,一个是宰执、一个是枢相、一个是殿帅,还有一个禁军的明日之星。

    张孝祥和杨沅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见礼。

    杨存中看着杨沅,微笑地点了点头。

    他认得杨沅的时候,杨沅还是个送索唤的闲汉。

    后来他才知道,杨沅竟是机速房的秘探,潜伏于北国十年。

    如今杨沅虽然考中进士,踏上了文官的仕途之路,但在杨存中眼里,依然把他当成自己人。

    从过军的人,从军伍起家的人,那就是自己人。

    杨存中从桌上提起酒壶,罗克敌连忙奉上几只新杯。

    杨存中将酒一一注满,先给张浚、赵密、罗克敌每人递了一杯,然后拿起最后两杯,一杯递给杨沅。

    杨存中郑重地举起杯来,什么都没有说,便一仰脖颈,将这杯酒一饮而尽。

    在他身后,副相张浚、殿帅赵密还有小将罗克敌,也都双手捧杯,向杨沅郑重地一敬,一饮而尽。

    杨沅自然明白副相、枢相这等位极人臣的人物,为何要向自己敬这杯酒。

    他也肃然双手捧杯,把这杯酒一饮而尽。

    杨存中、张浚等人向他微微颔首,转身走了出去。

    他们俱都久在军伍,哪怕张浚这样文官出身的官,也是身姿挺拔,有行伍之风。

    自始至终,未发一言。

    杨存中等人走出“至味楼”,侍卫牵来马匹。

    几人正要扳鞍上马,就看到有“急脚递”从前面长街上飞驰而过。

    宋代军驿,以传递方式划分,是步递、马递,急脚递三种。

    以速度划分,是金牌、银牌和铜牌三种速度。

    眼下这急行而过的驿卒,显然就是金牌急脚递。

    杨存中见了,不禁皱了皱眉,难道……要出大事?

    ……

    燕京城大索十天,因为还有大批进京赶考的举子被挡在城外,不得不放开城禁了。

    “贺掌柜”派出的人,这才离开燕京,辗转抵达邓州,把消息传给了“肥龙商号”。

    消息又通过大宋设立在榷场的秘密消息网络,传回大宋这边,随后以金牌急脚递的方式快马送来了临安。

    此时,距完颜亮遇刺,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消息为了尽快送到临安,走的是军驿。

    但它本质上依旧是枢密院机速房的消息。

    “掌房,金国来的消息。”

    寇黑衣拿着一份急件急步走进肥玉叶的签押房。

    略一迟疑,他又沉声补充道:“掌房,这封密件走的是金牌军驿。”

    肥玉叶听了神色顿时一紧,急忙从寇黑衣手中接过密札。

    她顾不得让寇黑衣退下,便匆匆对照密译本翻译了一遍。

    心中不祥的预感被证实了,肥玉叶登时脸色惨白。

    父亲行动失败了,二十四名高手,据燕京那边的人传回的消息说,只逃走了三个人。

    其余二十一人,当场被杀十九人,另有两人在被追捕时自尽而死。

    她的父亲,就在这逃走的三人之中。

    可是,消息是从二十天前从燕京传出的,那时距行刺之日已经过去了十多天。

    如果父亲安然无恙,应该会有消息传给燕京的联络人才对。

    然而燕京那边始终没有父亲的消息。

    一想到父亲可能无声无息地死在燕京的某个地方,肥玉叶心中便说不出的难受。

    可是,此刻不是难过悲伤的时候。

    消息上还说,皮剥所的这次行动,共击杀金国“血浮屠”十三人,伤重致残五人。

    另外,他们还杀死了金帝完颜亮的心腹大臣,金国吏部侍郎耶律元适。

    金帝完颜亮为此勃然大怒,已经命耶律元适的弟弟耶律元宜,和广平王孔彦舟分别领兵南下了。

    如果说金国之前于蔡州耀武的举动只是虚声恫吓的话,这一次只怕是要真的动手了。

    这件事,是十万火急的军情,片刻耽搁不得。

    肥玉叶收拾好心情,匆匆锁好密码本,便带着密札原件和破译件,匆匆去了八绂堂。

    都承旨郑远东闻讯后也是大吃一惊,马上又带着密件赶去宫中。

    很快,众宰执、六部堂以及正在孤山别业避暑的晋王殿下便收到消息,要他们立即赴大内,官家要召开御前紧急会议。

    这次御前会议的目的,就是商量一下,金国这次真的要动手了,大宋该如何应对?

    那还能如何应对?

    当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旁的事都可以先放一放,当务之急就是立即进行战争总动员,陈兵于边界,严阵以待。

    两国边境被迅速封锁了,所有榷场全部关闭。

    海上通道也停了,水师战舰日夜巡弋。

    从金国来的和往金国去的商船、走私船,在这么严密的封锁下,一艘也休想通过。

    庞大而复杂的国家机器,在这次御前会议召开之后,便轰隆隆地运转了起来。

    金兵大举南下,即将渡淮河与大宋一战的消息,随着各种战争准备,便也不胫而走,迅速被所有人所知道了。

    但是,和参加御前会议的那些大佬不同,朝野各方其他人等,都只知道金兵真的要南下了,却没有人知道金帝完颜亮遇刺并认定是宋国所为的事情。

    大宋的确派出了“皮剥所”的精锐,其目的是刺杀大汉奸孔彦舟。

    结果当时孔彦舟正与微服出巡的金帝完颜亮在一起。

    而最终被杀的,却是完颜亮的得力干将,金国吏部侍郎耶律元适。

    这件事,在御前紧急会议上,赵瑗是对众宰执、众部堂做了交代的。

    但这件事,又是绝对不可能对外公布的。

    不管你派出刺客的初衷是什么,目标又是谁,实际上确实是金国皇帝遇刺了。

    如果这件事张扬出去,那就是大宋率先破坏了“绍兴和议”。

    宋金两国自十四年前签订这项条约,一直以来的和平局面,就是大宋破坏的。

    大宋没有人能承担得起这个责任,包括官家自己。

    于是,金国悍然兴兵的真正原因,根本没有传播开来。

    没有了这个原因,那么之前公开上《析金人南下书》,信誓旦旦地声称金人只是虚声恫吓,不会真的与大宋一战的杨沅,便成了一个跳梁小丑。

    一顶误国的帽子,他就甩不开了。

    由此再往前推,在他做出错误判断,并以公开上书的方式误导官家之前,金人为什么要在蔡州演武阅兵来着?

    哦!因为杨沅作为新科状元,在殿试时公开抨击了一直以来的对金国策,主张对金国持强硬态度。

    所以,这次金兵南下,就是杨沅搞出来的!

    应该追究杨沅的责任!

    应该诛杀杨沅,向金国表明诚意,继续遵守“绍兴和议”条约,保证两国和睦。

    于是,军人们在积极备战,文人们便以笔做刀,弹劾杨沅的奏章,再度飞向了赵瑗的案头。

    其中,以刚刚成为改组为都察院的御史台新任御史肖鸿基言辞最为激烈,弹劾奏章当真是字字如刀,犀利无比。

    高层是知道金国用兵真正原因的,问题是这个原因却不能公布。

    所以,他们只能压下百官的弹劾,却无法给出一个明确的交代。

    而这,被视为是对杨沅的包庇,官员们被激怒了。

    “国贼”的称号也被扣到了杨沅的头上。

    当然,这种局面还是很诡谲的。

    因为,众宰执和众部堂居然没有一个人表态。

    主和派的力量现在和主战派是势均力敌的。

    这还是因为金兵已经在调动,大宋不得不应战。

    不然的话,主和派的力量还要占据上风。

    登基才几个月的赵瑗,是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官僚系统的意志统一的。

    可是,高层就是很诡异地没有一个人表态,包括沈该、魏良臣、汤思退等大臣。

    他们当然清楚,杨沅当初的判断没有错。

    金兵这次南下,也不是因为杨沅在金殿上的那番奏对。

    可问题是,真正的原因不能说啊。

    完颜亮遇刺,因而才大怒发兵的真相,早晚是会被大宋百姓所知道的。

    但它不是现在,也不能是现在。

    所以杨沅成了背锅侠。

    一方面,他被“千夫所指”。

    一方面,不管是持什么政见立场的高层大佬,都对这种“民怨沸腾”视而不见。

    他们既不表态、也不处理,只管埋头做着迎对大战的各种准备。

    金国间谍的“揭贴”又出现了,贴满大街小巷,矛头直指杨沅。

    为了确保发兵南下的行动能够瞒过所有人,知道真正军事目的金国高层,目前也只有完颜亮、耶律元宜和孔彦舟三人。

    这些金国谍探们同样也不知道真相,他们以为大金国这次是真的要对宋国用兵了。

    这时以“揭贴”的名义煽动民众,如果能威胁宋国处死他们自己的新科状元,就能迅速让宋国主战和主和两派撕裂、对立,让宋国陷入无休止的内斗之中。

    这几天,临安府通判北厅的张宓心情非常好,他每天都春风满面的,不管见了谁都笑眯眯的一团和气。

    通判南厅的氛围就有些诡谲了。

    其他厅司的人很少往南厅来,由于公务原因不得不来的,也是简明扼要道明来意,便迅速溜走。

    无形中,这倒是大幅提高了临安府的办事效率。

    杨沅这些天除了做好他分工范畴内的事,便是协助大理寺收缴万俟卨家的田宅店铺各种财产。

    于吉光自国信所押班的位置上,被贬官调转到临安府后,任司法参军事。

    而杨沅现在主管临安府讼断和刑狱,便成了于吉光的顶头上司。

    每日里,于吉光、陈力行、毛少凡、大楚等人跟在杨沅身边忙忙碌碌的。

    对于外界传言说杨沅很快就要被斩首,大宋会将杨沅的首级献与北国,以息金帝之怒的流言,他们毫不理会。

    他们几个人在杨沅还是一个送索唤的闲汉的时候,就受命盯梢杨沅了。

    一直以来,他们所处的阵营又是和杨沅这边针锋相对的。

    可以说,再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杨沅。

    要不说最了解你的人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呢?

    就看杨沅那副淡定劲儿,他们就断定,杨沅必有所恃。

    于吉光是这么对他一班“有难同当”的老哥们说的:“咻!嘶哈~~,诸位,杨沅此人,咱们都了解。

    你们看他,每天兴致勃勃地查找万俟卨家想要隐匿的财产,乐此不疲地收缴造册,他要是真的大难临头了,会这么淡定吗?”

    陈力行和毛少凡深以为然,齐齐点头称是。

    大楚道:“昨日查抄万俟家财产,因为收工太晚,杨通判带咱们去吃炙羊棒骨,你们知道他一个人啃了多少根吗?”

    “我看着呢,都数不过来,他一个人就啃了冒尖儿的一大盆!”

    大楚咽了口唾沫,看看其他三人,一脸睿智地问道:“试问,如果他大难临头了,还会有这样的胃口吗?”

    “嗯~”

    这一遭,其他三人没有因为大楚的好吃而嘲笑他,而是齐齐点头称是。

    于吉光道:“所以,不管外边怎么传,只要他一天还在通判任上,伱我就只管听命行事。

    对他的态度万万不可懈怠,更不可冒犯。诸位,咱们兄弟在他身上吃的亏,已经太多太多了。”

    其他三人再度齐齐点头。

    这时,杨沅从签押房里走了出来。

    杨沅站在廊下,整了整腰间革带,又正了正头上乌纱,便意气风发地道:

    “走了,咱们把长途车驾送去万俟府,这项差使便可以了结了。”

    “咻~,好嘞!”

    院中石桌旁,于吉光一口茶刚喝进嘴里,连忙放下茶杯,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满脸堆笑。

    ……

    杨沅确实心中很淡定。

    因为鹅王已经私下把金兵南下的真正原因告诉了他。

    这也是赵瑗的意思。

    得给杨沅交个底儿,不能让他乱了阵脚。

    杨沅知道真相此时不能公开,这个锅他就得先背着。

    好在,六部以上重臣,全都知道真相。

    所以,不管下边吵的有多凶,一定不可能真的办他。

    如果事态真的不可控了,顶多也就意思一下。

    按鹅王的说法,实在不成时就贬个官,等大战已经开始,消息封锁不住的时候,朝廷再还他一个公道,官升一级便是。

    杨沅心中有底,自然不慌。

    临安府不但负责协助大理寺抄没万俟卨家的财产,万俟卨一家前往儋州的长途车驾,也是由临安府负责监造的。

    儋州在海南岛,路途太过遥远。

    万俟卨虽然被罢官流放了,可他毕竟曾官至首相,又已是偌大的年纪。

    朝廷既然没有判他死刑,便没有把一位前首相活活累死在路上的道理。

    如果你想让他死,那莫如直接判处他死刑了。

    堂堂朝廷如果用这样的手段弄死万俟卨,难看的将是朝廷,而不是万俟卨。

    如今查抄收缴之事已经完毕,今日再把造好的长途大车送去,交给正在看守万俟卨一家的大理寺丞,临安府的这桩差使也就顺利完成了。

    临安府前已经停了一溜的长途大车。

    杨沅和于吉光乘了马,带着毛少凡等人,押送着这些新造的大车,便往万俟卨府上赶去。

    ……

    今日适逢朝会。

    赵瑗登基后,基本上是五日一朝,不像赵构时候一般懒散。

    近来因为宋金两国剑拔弩张随时开战,赵瑗更是几乎每日一朝了。

    今日朝会一开,就有官员公开炮轰杨沅。

    在向皇帝上书、向宰执上书均无回音之后,一些愤怒的官员终于把这件事搬到了台面上。

    他们声色俱厉地请求官家严惩杨沅,以息金帝之怒,避免宋金之战,生灵涂炭。

    马上就有摩拳擦掌主张对金一战的官员们出面反喷。

    金兵南下的真正原因不能说,宰执、部堂们就只好三缄其口,任由这些不知真相的官员们互相攻讦。

    赵瑗坐在上面也很郁闷,眼见金殿上众臣工群情激愤,吵得面红耳赤的,便无奈地看了一眼晋王。

    赵璩冲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

    就在这时,站殿将军忽然疾步而入。

    他举着袖子,从唾沫横飞地争吵的两派官员们中间穿过去。

    站殿将军快步走到大殿中间,向赵瑗抱拳禀告道:“官家,大理寺丞程牧有急事启奏,现在殿外候旨。”

    金殿上瞬间安静了下来。

    大家的神经现在都很紧张,一听见有急事,他们马上就联想到了金兵。

    只是,如果和金兵有关,应该轮不到大理寺出面吧?

    赵瑗正被官员们吵得焦头烂额,难得有件事情,能让大家从杨沅身上把注意力挪开。

    他便赶紧吩咐道:“宣!”

    站殿将军疾步出去宣旨,片刻之后,大理寺丞程牧一溜小跑儿地冲上殿来。

    程牧一脸惶急,都忘了先向官家行礼。

    他跑上大殿,便大叫道:“官家,临安府通判杨沅,把……把万俟卨,给活活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