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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辅:正文卷 第四十四章:台州倭患的背后

    得罪人的差事不好干,也没人愿意干,但是命令压在头上,沈翰不得不领下这差事,在陆远离开后,和在座的所有士绅一一谈心。

    “赶走倭寇,大家都有安生日子过,也是好事。”

    沈翰讲事实摆道理,但在座的众人显然不愿意给沈翰这个面子。

    “沈同知,不是我们在座的人惜财,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食我们能拿出来,哪怕再翻一倍也能,可今天这祸他不是我们在座众人招来的,是朝廷,是那鲁发忠招起的祸端,出了祸事他鲁发忠一躲了之,现在朝廷派了个佥事来,倒让我们这群人来花钱消灾,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刘姓士绅一改之前在陆远面前的嘴脸,不仅没了丝毫市侩之气,反倒大义凛然起来。

    “这几年为了咱们台州几十万人的营生,大家伙哪个不是冒着杀头的风险在和汪直这种海盗头子做生意,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能从日本、南洋人那里多赚点银子,赚来的银子花哪了,不还是花在台州咱们自己家乡人身上。

    眼瞅着日子好过了,海上也太平了,这鲁发忠一来又把禁海的事拿出来,他不愿意和汪直做生意就罢了,那为什么要去冲人家的商号和产业,一顶通倭的大帽子啪的一声扣下来就是抓人、砍头、抄家。

    是,徐海是汪直的人不错,手底下也有日本人也不错,可人家在咱们台州城里的生意是合法的吧,人家生意里的活计也没有一个是日本人吧,鲁发忠抓了人砍了几十颗脑袋,抄走了几十万两银子,这才惹恼了徐海,有了今日的台州之祸。

    说句不好听的话,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现在骚扰台州的只是五百人,要是汪直带着一两万人来,再带着佛郎机人的战船、那火炮,恐怕糜烂的就不是咱们台州一个府,而是浙江一個省了。

    这个如何太平共处的问题不解决,那朝廷早晚要在台州和汪直打一场大仗,到那个时候,朝廷是不是还要我们在座的这些人出钱出粮?

    十万两我们拿得出来,但是一百万两甚至将来的三百万、五百万两的时候我们还能拿出来吗?

    今天来一个佥事逼我们出钱,我们出,将来再来一个按察使甚至来一个兵部尚书,有样学样的逼我们出钱,我们出不起怎么办,朝廷是不是就该学鲁发忠那一招,给我们在座的人也每人扣一顶通倭的帽子,然后来个杀头抄家,充沛军费?”

    刘姓士绅站起身来,看着屋内的众人沉声道。

    “这些话咱们不敢和朝廷说,谁也不敢吐口说去和汪直这种人做生意,要不然就是通倭,就是卖国,这大帽子谁敢戴,现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要么就四四六六和这陆佥事说明白,要么还是那句话,鲁发忠招惹出来的麻烦,让鲁发忠自己解决,我们这些人,最多看在你沈同知的面子上,给那陆佥事凑一笔军费出来,最多三万两,剩下的让他和朝廷自己想办法吧。”

    梁凤人就坐在当场,闻言恼怒道:“三万两?你搁这打发叫花子呢,这也太少了,绝对不行!”

    “梁将军!”

    沈翰低喝了一声:“现在在座的都是自己人,不要逼的太紧。”

    梁凤愤愤不平的嘟囔了两声,而后陡然想起一件事来,言道。

    “对呀,几个月前鲁发忠抄了徐海在台州的生意,不是抄了几十万两银子吗,钱呢?”

    “今年运司衙门往朝廷多输送了一百多万两税银,你当这笔钱是哪里来的?”沈翰沉声道:“你莫不是觉得运司、浙直那些位堂官真个愿意自掏腰包、割肉卖血吗。”

    梁凤闻言彻底没了脾气,急道。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可现在朝廷的命令又压在头上,不听话办差也是要杀头,怎么办?”

    “共度时艰吧。”

    沈翰叹出一口气来:“反正现在咱们和徐海也算是彻底形同水火了,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尽快将其歼灭,总算对朝廷这有个交代,不就是十万两和十万石粮食吗。

    在座的各位出一半,剩下的一半,我沈某人和梁将军出了。”

    梁凤刚想开口就被沈翰打断:“梁将军,这几年咱们也赚了不少,吐一点出来吧!”

    “啊行行行。”梁凤站起身:“老子不和你们扯皮了,钱粮三日内给我送进军营。”

    说完话迈步就走,心情显然是差到了极点。

    沈翰也不送,坐在位子上仰首闭目。

    “鲁发忠招惹的风雨,让咱们想办法来消,唉,摊上这么一位知府,真是咱们台州的不幸啊。”

    “我看,就算没了鲁发忠,换谁来也是一样。”

    一名商人开口说道:“如今西洋人、南洋人、东瀛人就围在咱们大明四周,朝廷却迟迟不愿意开海禁,矛盾摩擦越来越大,现在佛郎机人更是惦记上了澎湖和澳门,朝廷若是再不开海,不管不问,那这两个地方早晚要让西洋人占了去。

    到时候人家堵在咱们大明的国门口造船、铸炮,那还得了?”

    沈翰睁开眼,怅然道:“症结出在朝廷,确实如此,没了鲁发忠还有张发忠、赵发忠,这不,又来了一个陆发忠,罢了罢了,几十年后的事谁又能说的准,咱们得活一天是一天吧,都散了,钱粮尽快筹措,别让这位陆佥事向朝廷交不了差,到那时候,咱们才是真的活不下去。”

    众人皆起身,沉默不语的离开大堂,拖在最后的一位老者驻足问了沈翰一句话。

    “沈大人,咱们台州的情况要不要和这陆佥事交个底,他人年轻,说不准开明些,若是能有个两全的法子,又何乐而不为呢?”

    沈翰苦笑一声。

    “免了吧,和他说有什么用,就像你们和我说又有什么用?咱们台州的问题,别说他,就算是藩司衙门、南京六部、北京内阁都处理不了,懂吗?”

    老人点头,摇头离开。

    “如此,势必要和汪直打一场大仗,台州,怕是要化作一片鬼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