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间空旷的会厅里。

    在这片安静的空间中。

    几百年前，这里可能是神圣罗马帝国教会人员们礼拜的地方，响起来的是虔诚信徒们朝拜上帝的圣音。

    或者，响起的也可能是命运交响曲，尽管贝多芬离开波恩再也未能回到自己的家乡，但他逝去之后的灵魂，可能会亲自来到自己的家乡，聆听这里正在演出他的骄傲之作，命运叩响门扉的声音。

    而后百年前，这里变成忙碌的邮局，全城上下所有的信件往来都于这里汇合分发，也许响起的是人们急于获得远方家人消息的焦急声。

    再往前二十年，这里响起的就变成了宇宙的声音，因为数学是宇宙的语言，渺小的生命试图窥探宇宙之语言而发出讨论之声

    今天，这窥探的讨论声再度响起。

    只不过，随着那道紧张而又很年轻的声音响起时，这次的“窥探”，似乎就开始宣告起了结果。

    全场的几百道目光看向了那声音传来的地方。

    而那名少年的面孔，也终于进入到了所有人的眼中。

    他坐在主桌上，也确实十分的年轻，和同样坐在主桌上的其他那些在数学界已经享有声誉的数学家们显得格格不入。

    而他的面容上也带着一点和声音一样的紧张。

    不过矛盾的是，虽然紧张，但他的目光却很自信。

    人们意识到了他的身份。

    舒尔茨亲自邀请的参会者，IHES最近线上发表的那篇论文《非奇点解析和绝对远阿贝尔猜想》的作者，新闻上所传颂的天才数学少年，萧易。

    尽管惊讶，但人们也开始思考起他说的话。

    总而言之，就等于是按照刚才望月新一刚才那些解释的情况下，最终却会在远阿贝尔几何上面出现一个违背整个体系的问题。

    甚至是，直接和望月新一曾经所证明的【望月定理】产生矛盾？

    这岂不等于是在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95%以上的观众们都感到了荒谬。

    望月新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可以称之为远阿贝尔几何方面的最高成就者。

    从格罗滕迪克提出了远阿贝尔几何这个方向后，往后面的几乎各种重量级的成果，都是由望月新一搞出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在几乎整个数学界都反对的情况下，仍然有部分人相信望月新一证明了abc猜想。

    因为望月新一使用的是远阿贝尔几何来完成证明的，而没有人比他更懂远阿贝尔几何。

    所以，哪怕是舒尔茨，也基本上从没想过要通过远阿贝尔几何这方面，找出望月新一的错误来，因为他自己在这上面也远不如后者这位远阿贝尔几何大师。

    但现在，这名少年，却试图从这一方面指出望月新一论文中的矛盾？

    这……可能吗？

    “这个年轻人，有点意思。”

    观众席第一排的座位上，有一個老人看着萧易，露出了笑容，和旁边的另外一个老人评点了一句。

    而但凡对数学界很了解的人，大概很快就能认出这两位的身份出来。

    皮埃尔·德利涅，以及恩里科·邦别里。

    来自于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两个人都是世界最顶级的数学家，都是菲尔兹奖得主。

    当然，除了他们两人之外，在场也有很多其他人都有着相同的想法。

    【这个年轻人，很不错。】

    而与此同时，相较于围观群众们对这个年轻人的兴趣，舒尔茨，以及望月新一在听到萧易的话后，都并没有去管是这样一位少年提出来的，而是开始在脑海中加速思考了起来。

    刚才一直都表现的十分平静的望月新一，此时却逐渐皱起了眉头。

    和他的【望月定理】会产生矛盾？

    说实话，就像是舒尔茨在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在远阿贝尔几何这方面打败他一样，他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远阿贝尔几何上面出现错误。

    但是，由于之前和舒尔茨的激烈争辩，也让他的思维一直都在高速运转中，所以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他也立马就开始思考了起来。

    既然涉及到了远阿贝尔几何，他有自信完成对这个问题的解释。

    只不过，他脑海中原本高速运转的思维，却在最终回到【hodge theater】和他的【望月定理】时，产生了卡壳。

    【hodge theater】，翻译过来就是霍奇影院，这是他为自己的IUTT理论所设计出来的一个工具，尽管它的名字有些奇怪，或者说中二。

    就像是IUTT理论翻译过来叫做宇宙际泰希米勒理论——尽管这个名字主要还是源自于格罗滕迪克的【格罗滕迪克宇宙际理论】。

    当然，日本的学者中二点也挺常见，毕竟还有人给自己的算法起名叫【JOJO、DIO、WORLD】的。

    “不对，问题出现在哪了？”

    随着思维卡壳，望月新一的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他忽然有些惊恐地发现，这个问题，自己怎么……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答？

    等等，肯定是可以解决的，只不过他需要时间。

    他的IUTT理论不可能是错的，当然，他的【望月定理】也不可能是错的。

    至少后者得到了整个数学界的认可。

    他抬头看去，看向了那个提问者。

    他的目光一凝，怎么是……那个孩子？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你可以再仔细说一说吗？”

    是舒尔茨的声音！

    他在经过思考后，尽管并不像是望月新一那样能够凭借对远阿贝尔几何的熟悉度而迅速发现症结的存在。

    但是他却隐隐能够感觉到，萧易提出的这个问题，可能将是破题的关键！

    他需要萧易更加仔细的叙述。

    这个时候，成了全场关注焦点的萧易，听到舒尔茨的话后，也点了点头。

    “好的。”

    尽管刚才在安静中开口的他，还略显一些紧张，但此时此刻，那些紧张也已经烟消云散。

    对于一切数学问题的热爱，也让他不愿意看见属于数学界的abc猜想继续成为僵局。

    人终究是要追求真正真理的。

    接过了舒尔茨递上来的话筒，此刻的萧易，也成为了第三名能够在这场讨论会中持有话筒的人。

    开口前，他看了一眼望月新一。

    望月新一此时也正看着他。

    不过，望月新一的目光中并没有什么敌意。

    有的只有一种复杂的感情。

    就像是相信奥特曼存在的小孩，在长大后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世界并不存在奥特曼一样。

    无奈，但又释然。

    萧易收回了目光，低头看向手中的A4纸。

    “那么，我们从最开始说起。”

    “也就是望月教授的【霍奇影院】理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