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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怪谈:正文卷 第97章 和士开(二合一)

    县衙内一片骚乱。

    有十余骑竟闯进了县衙,一路朝着后院飞奔而去,沿路的小吏惊呼,甲士急忙举起了长矛。

    陆杳听到外头的慌乱动静,衣冠不整的冲出了内屋。

    “怎么了?”

    刚走出来,就看到自己主簿正躺在地上,几个甲士对他拳打脚踢,还有一人恶狠狠的站在主簿身边,凶神恶煞。

    那人看到陆杳,快步走上前来,不等陆杳反应过来,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你就是陆杳?!”

    “我就是!你是什么人?!想要谋反吗?!”

    陆杳很是严厉的训斥道。

    陆杳并不认识面前这个人,此人很高,却比较清瘦,三四十岁的模样,长得颇为俊美,只是此刻,他的脸色无比的狰狞凶残。

    这人笑了起来,他的笑声犹如恶鸟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我谋反?”

    “我的两个弟弟的头颅,被你挂在城墙上示众你还我弟弟的命来!”

    他伸出手就要抓住陆杳的脖颈。

    陆杳大惊,“来人啊!!”

    甲士们赶忙冲进来,那些跟着此人进来的骑士竟是一点都不怕,他们将钱主簿打的几乎起不了身,随即看向了这些甲士们。

    “aqa”

    其中一人开了口。

    听到这话,那几个县兵大惊,连忙停下了脚步,彼此对视了一眼,竟不敢再向前。

    钱主簿吃力的爬起来,“闯进县衙!殴打官员!造反!这是造反!”

    “来,杀了我!!”

    他叫着,便往那持刀的鲜卑人身上撞去。

    那贵人手快,一把抓住钱主簿,将他摔倒在地,钱主簿脸上满是伤痕,眼睛都睁不开,嘴里却高呼着:“造反!杀官!造反!!”

    “我不是造反,我是要陆县令给个交代。”

    此人用脚将钱主簿踩在了脚下,随即看向了陆杳,从怀里掏出了官牌。

    “我是长广王麾下,开府行参军事!我叫和士开!我有两个弟弟,为人本分,和善淳朴,他们在国子监读书,闲暇时日来成安狩猎,竟是丢了性命!首级还被挂在城门口示众!!”

    “陆杳!!你为何要杀我胞弟?!”

    此刻,陆杳恍然大悟,是和氏的人。

    下一刻,陆杳皱起了眉头,脸色肃穆,“你那两个弟弟,占据道路,杀人取乐,竟杀害了我成安四个百姓,官吏前来捉拿,他们还想要行凶杀人,故而被杀”

    “放屁!!”

    和士开大怒,他叫道:“我的弟弟皆是好学仁德之人,分明是你们这些狗贼陷害!!”

    他再次走到了陆杳的身边,这次却是扯住了对方的衣襟,“说实话!我弟弟是怎么死的?!”

    “你为何要杀他们?!”

    他咄咄逼人,就这么推搡着堂堂县令,陆杳被他逼的步步后退,最后几乎是贴靠在墙壁前。

    钱主簿躺在地上,有气无力,看着县令受辱,他再次挣扎着要起身,那几个骑士却直接将他再次踹翻。

    他躺在地上,看着门外那几个不敢上前的甲士。

    “去去找刘游徼,刘游徼!!”

    和士开压根就没有理会钱主簿,他将陆杳贴在墙壁上,眼神是说不出的狰狞,“为何?!”

    陆杳丝毫不惧,愤怒的盯着他的双眼,“伱的弟弟们杀人取乐,被杀也是罪有应得,皆是因为你们管教不严,家风不仁”

    和士开笑着,他将陆杳的头撞在了墙上,压低了声音。

    “你想怎么补偿?”

    “我死了两个弟弟,他们价值多少?”

    “你得给我个交代否则,我就带你去见大王,大王会将你切成一片一片,喂他的大狗,还有你的族人,一个都不会落下你信吗?”

    “你想要什么交代.”

    “代郡步六孤氏.哦,不对,现在是洛阳陆氏,补偿对你们来说,不是什么问题吧?”

    陆杳看到此人那棕色的眼眸里闪烁出狼一般的贪婪与凶狠。

    他的脸上再也看不到什么失去弟弟的痛苦,陆杳甚至看出了些欣喜和得意。

    他正准备用两个弟弟的性命换一个好的价钱。

    和士开并非是汉人,他的先祖是来自西域的胡人,是来中原的胡商,后来迎娶了当地人,改素和姓为和姓,成为了当地的大家,到了和士开的父亲,都已经做官做到了刺史。

    陆杳对他家的底细门清,心里忽然想到:不愧是胡商之后。

    就在此刻,从大堂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门口的甲士被人推开,就看到刘桃子快步走进了大堂里,他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主簿,又看了看被贴在墙上的县令,目光最后落在了和士开的身上。

    鲜卑骑士看到刘桃子,先是后退了几步,随即骂道:“aqa!!”

    “嘭~~”

    刘桃子一脚踹中那骑士的胸口,鲜卑人随即飞去,撞翻了他身后的人,两人同时摔在地上。

    其余几个鲜卑人大惊失色,赶忙拔刀。

    “住手!!”

    和士开转过头,制止了这几个人,他眯着双眼,打量着身后的刘桃子,从他的脚一直看到了他的头。

    “想来这就是砍下我弟弟头颅的凶人吧?”

    “陆公,你麾下倒是有好酷吏!”

    和士开说着,却并不理会刘桃子,他再次看向了陆杳,“陆公,这酷吏能逼退我,却不能逼退我家大王”

    “放手。”

    刘桃子开了口。

    和士开当即松开了面前的陆杳,笑着后退了几步。

    他只是看着陆杳,“陆公,可要好好想清楚啊,在我家大王从晋阳回来之前,我需要一个交代.一个便好。”

    他边说边退,一路走到了门口,这才示意几个骑士跟上自己,匆匆离开。

    刘桃子上前,将狼狈不堪的陆杳给扶起来。

    甲士们也是赶忙将钱主簿给扶起来,钱主簿的眼眶依旧是红肿的,他眯着双眼,从缝隙里看着刘桃子。

    “刘游徼,不能让他们带走那人头.”

    刘桃子看向了一旁的姚雄,“你带人去将那两颗头夺回来,若是不给,便杀了。”

    “唯!!”

    陆杳赶忙吩咐道:“不可杀,不可杀!”

    姚雄却已经走出去了,陆杳看着一旁的刘桃子,无奈的长叹了一声,神色却有些尴尬。

    “刘游徼,这和士开是长广王的心腹,心腹里的心腹,两人形影不离,五年前,这两人.狎戏过度,在邺城都有了传闻,连陛下都得知了,陛下认为和士开轻浮,就将他流放出去,不许长广王与他往来。”

    “可后来,长广王再三哭诉,哀求,陛下无奈,又将他召回京城了。”

    “若是此人死在成安,长广王非率大军来屠城不可”

    两人正说着,路去病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出了什么事?!有人强闯县衙?!”

    他进来,看到那狼狈不堪的县令,又看到鼻青脸肿的主簿,随即看向了桃子,“你这是”

    陆杳赶忙清了清嗓子,“这不是知之干的,是一个恶人所为,知之来的及时,将那几个人给赶走了。”

    “啊??”

    路去病有些茫然。

    陆杳清了清嗓子,“先让众人回去,荣祖,知之,子义,你们三人留下。”

    路去病赶忙让众人各自回去,这里就只剩下了他们四个人,陆杳坐在了上位,看着面前的众人。

    “先前,和氏子弟在我县内作乱,官吏前去抓捕,竟敢反抗,故而被杀,这件事,大家都该记住。”

    众人点点头。

    陆杳又说道:“今日,和士开此獠,公然强闯县衙,袭击官员,跟我索要钱财补偿!”

    “我平日里与人为善,不愿树敌,可也懂得些为人的道理,更不可能为这般恶贼所欺!!”

    “我要写奏表,将这件事告知给杨公!!”

    “诸君接令,和士开此人,从今日起,再不许他进我成安地界,将此事告知各地门吏,乡吏!倘若他再来强闯,便可擒获,押送至杨公府上!!”

    这一刻,众人起身,朝着陆杳大拜。

    “唯!!”

    相府。

    夜色下,宰相的屋依旧是灯火通明。

    窗上倒影出男人健硕的躯体来,却伴随着阵阵惨叫声。

    杨愔平躺在床榻上,上半身是裸着的,有一老翁站在他的身边,正小心翼翼的往他背上涂抹药膏。

    杨愔的后背伤痕累累,常年被马鞭抽打,让他遭受了极大的伤痛,当老翁涂抹膏药的时候,杨愔也是忍不住发出了低吼声。

    声音从屋内传开,在整个后院里飘荡,巡逻的甲士听闻,浑身一颤,低下头来,快步通行。

    老翁为杨愔披上了衣裳,扶着他起来。

    杨愔坐起身来,后背隐隐传来烧灼感,他强行挤出笑容来,看向一旁的老翁,“马公,多谢,多谢。”

    老翁摇摇头,收拾了自己的药囊。

    “杨相啊。”

    “您这后背,是再也不能受伤了,若继续如此,只怕您迟早要瘫痪.若是无法抵抗,不如就躲着?”

    杨愔脸色暗淡,“如何能躲得开呢.”

    他又笑了笑,“这不是还有您吗?无碍!”

    马嗣明咧嘴笑着,“老夫只怕是不能再为您看病啦。”

    “哦?马公莫不是要离开邺城??”

    “不是要离开县城,只是我这大限已至,怕是出不了这个月啊。”

    杨愔大惊,“何出此言??”

    “到岁数啦,我这一直都为他人看病,自己的情况,倒也算是心知肚明,知道了也无用,难医己啊!”

    “往后,您得多加小心,我在外头倒是有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若是您需要用医,可以将他们叫来,虽不如我,却也得我半成.”

    “多谢马公。”

    杨愔送走一脸洒脱得马嗣明,心里却愈发的沉重,他长叹了一声,再次坐下来准备办公。

    拿起奏表,刚看了几眼,杨愔的脸色便极为难看。

    怎么又是成安?!

    长广王府下的和士开?

    当下陛下的身体愈发恶劣,太子虽然仁厚,却实在年少,常山王高演,长广王高湛等人威望极高,深得国内勋贵的支持,而又对皇位虎视眈眈。

    陛下竟还对高演说什么“夺便夺,勿要杀”的狗屁话!

    太子继承大统,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岂能容忍这些宗王放肆?!

    太子聪慧,博学,仁厚

    想起往后的事情,杨愔便觉得后背都不疼了,浑身都充满了劲,他赶忙提笔,书写了起来。

    写好之后,他叫来了奴仆。

    “将这书信送到长广王面前,记住,要亲手交给他!”

    “唯!”

    天保十年,十月。

    天色逐渐明亮,光芒洒在城外,悉悉索索的人声响起,随着小贩的走动声,一副朴实宁静的城镇画面缓缓展开。

    一辆马车从城门口行驶而入,一个高大的健仆赶着车,不急不慢的走在路上。

    沿路的喧闹声越来越大。

    马车却始终平静,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靠在了一处府前。

    奴仆下了车,敲了敲门。

    一人狐疑的开了门,看着外头的奴仆,“有何贵干?”

    “刘游徼可在府中?”

    奴仆轻声问道。

    那人更加警惕了,“我不认识什么刘游徼”

    “我们并无恶意,劳烦您为我们找来刘游徼,我们有很重要的事情找他。”

    那人抿了抿嘴,锁上了门,随即快步离开了此处。

    马车和奴仆就在此处等候了起来,不知等了多久,刘桃子轻骑朝着这里飞奔而来,他在马车前勒马,打量着面前的陌生人。

    “你找我?”

    奴仆看了眼马车,低声说道:“好桃者在车内,请入府相见。”

    刘桃子一颤,赶忙看向了一旁的姚雄,“雄,你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进来。”

    “唯!!”

    刘桃子下马,亲自开了门,那奴仆驾车走进了府内,姚雄好奇的看了一眼,便守在了门口。

    马车进入府内,停下来,刘张氏牵着小武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妈。”

    刘桃子当即跪拜在了母亲的面前。

    刘张氏只是一把抱住了儿子,她笑着,可脸上分明带着泪痕。

    “我的儿我的儿.”

    刘桃子便是跪着,似乎也比刘张氏要高,刘张氏摸索着他的头发,他的脸,好久才放开。

    刘桃子又看向了一旁的小武,“小武。”

    “兄长!”

    小武赶忙行了礼。

    刘张氏的眼里满是道不出的温柔,“我家大郎有出息了,这些时日里,常常听人念叨山魈公,整个清都都知道成安出了个好吃人的山魈公!”

    “你阿爷啊,整天都在念叨你,说你四处招惹麻烦”

    “你过得还好吗?可有人欺负你?”

    刘张氏再次见到儿子,似是变成了路去病,有着说不完的话要说。

    “妈,我过得很好没有人欺负我。”

    刘张氏笑着微微点头,“那就好,当初我就知道,我儿子是有出息的,肯定能做出一番大事来。”

    “果然,这成安都变了样,我已很久不曾看到成安如此热闹宁静。”

    刘张氏抿了抿嘴,这才跟桃子对视,“桃子,成安已经大治,陆公也绝非是奸恶之人,你要做的事情,也都做完了,辞掉吏身,跟着我离开吧。”

    刘桃子没有说话。

    刘张氏又说道:“我儿有所不知,要出大事了接下来会有一场天大风波,无论是谁,只要涉及其中,那便是九死一生。”

    “我并非是轻视你,我知道我儿有多大的本事。”

    “只是,既然你想要做的事情做好了,那就没有必要再去牵扯到更危险的事情之中了,这一次,就是你阿爷,只怕也不敢说能保全好自己,你跟着我离开等到事情平静,你再想要做什么,我也不会拦着你。”

    听到刘张氏的话,刘桃子微微仰起头来,又摇起了头。

    “妈。”

    “来不及了。”

    “什么?”

    “如今的我,并非是孤身一人,我在这里有很多的友人,有很多人都仰仗我.若是我离开,恶贼定然反扑,他们会死的。”

    “那就带上他们一起走。”

    “母亲,我不想走。”

    刘张氏满脸的焦急,“到底为何?你要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你.我实在不明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最初,我只是想做个吏,能护着母亲后来,我发现还有很多人都无力保护亲人,因此,我决定庇护他们,杀掉那些逞凶的恶人。”

    “现在,我想改变这个天下我想杀尽整个天下的恶人,还社稷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刘张氏惊呆了,“天下的恶人,是你能杀的完的吗?”

    “便先杀着,有一个杀一个,有两个杀一双,我杀一个,良善人家便能多活几家,我杀十个,这百姓就能多活百户。”

    “就如这成安,我杀了三个月,如今,也不兴盛起来了吗?”

    “你这.”

    刘张氏那美艳的脸上满是错愕,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此刻,姚雄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桃子哥!!有外官来找你!!”

    刘桃子迅速起身,吩咐奴仆带着母亲跟小武进屋,自己则是外出开门。

    当桃子开了门,就看到几个陌生的官吏骑着骏马,站在门外,态度甚是倨傲。

    “你便是成安吏刘桃子?”

    “正是。”

    “这是你的册封书,特进成安吏刘桃子为黎阳县丞,五日之内必须赴任!!”

    那官吏随手将东西丢给了刘桃子,招呼左右之众,谈笑着纵马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