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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怪谈:正文卷 第203章 武川有天子气

    金河。

    周前营大寨。

    一位身材雄伟,魁梧健硕的伟岸丈夫,骑着战马,抬起头来,看向了远处。

    在远处的山坡上,人来人往,格外的喧闹。

    伪齐的民夫们正在那里挖沟壑,修建高墙,设营寨箭塔。

    那些营寨都已经成型,对方都开始做善后工作了。

    一旁的副将瞪圆了双眼,整个人都气的哆嗦了起来。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这些东贼做事根本就不避人,他们这举动,就像是在邻居还在家的时候,从院墙翻进来,当着他们的面在他们院落里重新修院墙。

    副将火冒三丈。

    “都督!打吧!”

    “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如此欺辱我们不成?!”

    “便是打不退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动土建木啊?!”

    那高大威猛的将军此刻却没有生气,他笑着说道:“先前就听韦将军说此人胆大包天,做事果断,不能轻视。”

    “今日总算是见到了。”

    “我大周重兵,他视若无睹,当面修墙作寨,这等胆魄,当真好壮士!难怪父亲要让我前来这里,真我敌也!”

    “韩都督您.”

    副将有些懵,怒火都消散了大半。

    这位将军看起来粗狂威猛,像是个莽撞武夫,可一开口,那声音就破坏了那种粗狂感。

    这位韩将军跟大齐那边的韩将军不太一样。

    他的声音很平和,没有一般武人的那种洪亮粗犷,说起话来很有条理,常常引经据典的,说的话跟外表严重不匹配。

    看着茫然的副将,韩擒虎平和的说道:“越是凶险的时候,越是要冷静,不可意气用事。”

    “当下敌人占据有利的地势,我们军士不多,又没有接到军令,岂能私自出击呢?”

    副将咬着牙,“难道就要看着他们修完回去吗?”

    韩擒虎笑着摇头,他看向了左右,让一位将领领着骑士们撤离,随后又挑选了几十个亲信,让他们跟随自己,随即纵马冲了出去。

    他们就这么一路朝着敌人的营寨冲去。

    距离越来越近,齐人那边也传出了惊呼声,片刻之后,一支齐人的小规模骑士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韩擒虎这才停下来,小心翼翼的上前了几步,打量着面前这些齐人军队。

    当然,对面的齐国骑士们也是在打量着他们这数十人。

    韩擒虎看到他们阵型肃然,杀气腾腾,心里再次夸赞了一句。

    他清了清嗓子,仰头叫道:

    “刘桃子!!你个苍头小奴!”

    “世代为人端矢盛尿的腌臜!!”

    “岂敢犯我边界,修建城寨?!”

    这一刻,声音与相貌终于匹配。

    齐人军队当即喧哗,骑士们纷纷引弓,军官带头抽刀,脸色狰狞,“这狗日的!!我非砍杀了他!!”

    他们不等军令,便冲杀了出去。

    下一刻,韩擒虎转身就跑。

    箭矢飞来。

    韩擒虎等人跑的飞快,齐人追击了许久,军官意识到不妥,赶忙叫住了众人。

    而方才还在叫嚣的韩擒虎等人,此刻却已跑的不见了踪影。

    军官吐了口水,气呼呼的领着众人往回走,又赶忙前往后方,禀告大事。

    刘桃子坐在上位,田子礼和姚雄分别坐在两旁。

    军官说起了外头所发生的事情。

    “妈的!没胆子来交手,还敢来挑衅?!”

    姚雄勃然大怒,“兄长,给我一百人,我现在就去烧了他们的前营!”

    刘桃子没有说话,田子礼平静的说道:“只怕他们的前营早就没人了.他们分明就是故意激怒我们,让我们先动手。”

    军官一惊,赶忙低头认罪。

    田子礼挥了挥手,“无碍,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和睦相处的承诺,不过是废话而已,他这么做,只是为了寻个由头,面对他的主将有个说法。”

    他看向了刘桃子,“兄长,看来此周将是想要动手啊。”

    姚雄赶忙从一旁拿出了舆图来,田子礼跟他一同看了起来,看了片刻,姚雄眉头紧锁,“这厮有千余骑士,应当是不会来袭击我们,不过,若是绕开我们,去攻打白马戍,或者去万寿戍.我们在这些地方囤积了不少粮草啊!”

    “也有可能从南路攻打大利”

    看着舆图,姚雄是看哪里都觉得可能会遭受袭击。

    “让张黑足领辅兵进驻各险要戍镇,充实防备。”

    “雄,你领一千骑士,在白马,万寿附近驻扎,做好随时接应二地的准备。“

    “唯。”

    与此同时,韩擒虎领着大军,正迅速返回自家的归真大营。

    副将跟在他的身边,偷偷看了他一眼,“将军.我们就这么走了?”

    “留着也无什么用处。”

    “薛将军和宇文将军,都不是会打仗的人,以他们为仰仗,孤军深入,便是破了城,也走不掉,他们根本不会出兵的。”

    韩擒虎说起了南北的两位主将,言语里带着些小小的嘲讽。

    副将顿时就不说话了。

    晋国公很喜欢国内的诸多将军们,生怕他们累着,大多都召回了都城,让他们待在自己的身边,坐镇各地,出任险要这样的脏活累活,就交给了他的亲近们来操办。

    在迎回母亲之后,晋国公甚至想将韦孝宽也接回都城享福,安排一个自己的得力干将前往。

    朝中大臣几次前往,联名反对,晋国公方才放弃了这个让齐人激动不已的提议,只是换了些玉璧的将士作罢。

    宇文护罢免了边镇上的几个重要将军,换上了自家亲信,斛律光便将他们当作木靶来打,领着一万人,那是作威作福,当下那几个凸起的小版图,就都是斛律光的杰作。

    可宇文护不太在意一城一关的得失,宽厚的谅解了那些亲信们,还给他们升官发财。

    副将忽长叹了一声。

    情绪有些低落。

    韩擒虎瞥了他一眼,笑着说道:“何以这般沮丧呢?”

    “我阿爷告知了我一个好消息。”

    “哦?”

    “柱国大将军,随国公要来边塞了。”

    副将一愣,“又要来了?”

    韩擒虎抚摸着胡须,眼神明亮,“哪次不是这样?齐人一有异动,随国公就得来边塞,将那些钉子拔掉”

    “不过,当下的局势愈发的不同,齐人边防颓势尽显,其庙堂动乱,随国公这次到来,或许便是吾等灭齐封爵的大好时机!”

    副将抿了抿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还是没敢说。

    但愿吧。

    刘桃子领着众人朝着武川出发。

    营寨设立完成,敌人并没有敢出手。

    民夫们分批离开,将军府对这些民夫的组织力达到了很强的地步,过去这些民夫就是随意洒在城外,有用的时候让甲士们将他们驱赶出去做事,不顾人数,不顾死活,路上若是遇到他人,便也抓起来充当民夫,治理是相当的混乱,戍镇也不知道自家有多少民夫,只要看着他们不能跑掉就可以。

    而在经过设立诸户长有效组织之后,民夫们的建设力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无序和有序,差别当真是极大。

    此番民夫的部署,大多都是田子礼所完成的,他用了十四天来组织民夫和物资,又用了十二天来完成了修建,在敌人尚且没能做出决定的时候,营寨便已经修建妥当。

    田子礼尽管有些疲惫,却还是颇为欣喜。

    此刻,他就跟在刘桃子的身后,总结起了经验,对他来说,还是初次调动这么多的人去做一件事。

    好在组织力够强,尽管生疏,犯下了些过错,可还是没有超出预期时日。

    “兄长,还是言语的问题,我们的民夫是来自各地的,彼此言语不算太通.我们先前划分的时候,不曾看地域,那些户长下令竟还要手舞足蹈的”

    “我看,一些简单的号令,可以统一起来”

    就在两人攀谈的时候,忽有骑士从前方冲了过来。

    骑士在刘桃子面前勒马停下。

    “将军!前方有一巫师,挡在路中,非要拜见将军”

    骑士看起来有些不安,田子礼却有些生气,不悦的说道:“这是把兄长当作了鲜将他赶走!”

    骑士瞥了眼田子礼,有些惧怕的说道:“那巫口能吐火,眼通鬼神,一眼便说出了寇将军的来历.”

    田子礼更加生气了,他正要纵马前往,刘桃子轻声说道:“让他过来吧。”

    骑士松了一口气,赶忙离开。

    田子礼骂道:“装神弄鬼的把戏,竟能挡住我们的大军!”

    “这是想要来哄骗兄长吗?”

    “寇流不愧鲜卑,这都能信!!”

    刘桃子倒是没怎么在意,继续纵马前进,田子礼却在一直在谩骂,边地盛行的迷信之风,是田子礼认为最应该去除的一件事。

    这帮人打仗之前都得先占卜,再做法,军营里的巫师是常备的,病了也要找巫师来为自己医治,最让田子礼无法理解的是,他们行政时都要找巫师来定夺,政策好不好,先问巫师的意见。

    田子礼对刘桃子说道:“兄长,甲士且不说,我们麾下那些将领官吏,也大多如此,若只是拿来用,倒也罢了,可不少人,那都是深信不疑,这件事,不可不防。”

    交谈之中,那位巫师被骑士们送来了。

    左右的骑士们,看向巫师的眼神都有些惊惧,保持着距离,不敢太靠近。

    若是换个人来挡路,只怕早就被骑士们给砍杀了,只有巫师,才能让这些桀骜不驯的骑士们惧怕。

    这巫师长得并不奇怪,没有什么特点,若不是身上所挂着的法器,还真的看不出是个巫师。

    他的年纪不大,面相平和,眼神温柔,一点都不像个巫师。

    他被带到这里,刘桃子却没有停下来的想法,继续缓缓向前,那人行了礼,便很随意的来到了刘桃子的身边,挤走了田子礼,要一同前进。

    田子礼大怒,凶狠的盯着这个人,一只手放在剑柄上,“你”

    巫师开了口。

    “将军,武川有天子气。”

    田子礼缓缓松开了手,脸色纠结了下,然后慢慢的挤出了些笑容来。

    刘桃子瞥了这巫一眼,没有理会。

    那人又说道:“将军,我并不是在说假话,我是追寻着天子气,一路前来此处。”

    “我最擅望气。”

    “晋阳天子气薄弱,有摇摇欲坠之势,邺城天子气冲天,外凝而内散,无有撑天之相,唯武川,天子气雄浑,气势非凡,有刺云破空之势,假以时日,非同寻常啊!”

    田子礼清了清嗓子,“这位处士,不知是在何处修行,师承何人?”

    那人看向了田子礼,笑着拱手行礼,“在下郑道谦!无有师承,学问既自习而得,也无有住所,山水之中往来修行。”

    “原来是郑公!久仰,久仰!”

    田子礼说着,又低声问道:“方才您说有三股天子气,这是怎么回事呢?”

    郑道谦看了眼刘桃子,又看向了田子礼,“我本来是想来为将军占卜福祸,可如今看来,将军是不喜此道,我还是走吧”

    他熟练的丢出了钩子。

    刘桃子终于开了口,“既然来了,何必急着走呢?”

    郑道谦笑了起来,还想要推辞几句,刘桃子却忽然问道:“邺城和晋阳那边的情况如何?”

    “啊”

    “陛下的情况可好了些?”

    “你一口的邺城口音,又说看过晋阳的天子气,怎么,不曾在晋阳驱过鬼吗?”

    面对这位不太按规矩来询问的将军,郑道谦再次组织了下话术,“驱过。”

    “驱成了,陛下已经不再受到什么邪祟恐吓了。”

    “那你为何又要找我,说什么武川有天子气,你是想教唆我谋反吗?”

    郑道谦原先的思路被打断,他赶忙说道:“我是追逐天子气而来的,这武川有天子气不假,可我也不知会应在谁人身上并非是要教唆将军做那不轨事。”

    “那你挡住我的车马做甚?!”

    刘桃子猛地瞪大了双眼,杀气腾腾。

    郑道谦解释道:“我是来提醒将军的!我是好心提醒将军,天子气出,妖魔先知,随后显现,加以谋害”

    “你是最先知道的,你便是那妖魔?”

    “我真的是好心来告知将军的.我并非是什么妖魔啊”

    郑道谦的声音已经没有方才那般惬意了。

    田子礼忽然上前,“兄长,将此人交给我吧,您便勿要理会了。”

    刘桃子没有再质问,继续往前走,田子礼却带着那巫师放缓了速度,拉开了距离。

    两人一同走在路上,田子礼饶有兴趣的打量着这位郑道谦。

    “郑公啊,此处就你我二人,就不扯什么鬼神占卜了,我就想问问你,你方才说晋阳的天子气有涣散的趋势,你为何这么说呢?”

    郑道谦信誓旦旦的说道:“这是我所观测出来的。”

    田子礼板着脸,“你再这般胡说,兄长可是要以妖言惑众的罪行处死你的。”

    “我不曾胡说。”

    “你便如实告知,我不告知他人。”

    “便是我所观测的,天子气微弱,随时都会消散”

    田子礼如此拉扯了几次,终于放弃了。

    他就不适合跟这帮人打交道,不过,他知道有一个人倒是很懂得跟这些人打交道。

    高长恭几次派人告知了晋阳的情况,只是,高长恭自己对里头的很多消息也不太清楚,最清楚的反而是这些巫师们,他们在邺城和晋阳做了不少事,参与了很多大事。

    田子礼就令人看住他,跟着刘桃子回到了武川,在刘桃子忙碌的时候,田子礼带着他来到了褚兼得这里。

    褚兼得竟是认得这位巫,两人一见面,就认出了彼此,然后手牵手就进屋去了。

    田子礼就站在外头等着,片刻之后,褚兼得方才令人带田子礼进来。

    三人坐在屋内,褚兼得笑着说道:“这位郑公,在清都有好大的名声,许多人都跟他学习占卜之术不成想,竟也来到了武川!”

    田子礼朝着他示意了下,褚兼得点点头。

    田子礼这才问道:“我就是想知道这陛下的情况.”

    郑道谦开口说道:“陛下有邪祟缠身,我们虽做了法,驱除了恶鬼,可恶鬼近身,定使人散了阳气,坏了正源”

    褚兼得低声对田子礼解释道:“他是说:皇帝身体非常不好,效果不大,硬撑着,不对外明说只怕不能长久。”

    “先前长广王曾请我占卜大事,我夜观天象,相不利举事,唯静则吉,福运自中来可将军到达邺城之后,煞气冲撞福相,天象大变.”

    “他说:长广王问他能不能骑兵谋反,他说局势不太好,先等着吧.结果将军到邺城将长广王给抓了,天下局势大变.”

    “我在晋阳城北,远远得看到一股青气冲天,告别了众人,纵马追赶,一路追到了武川,此处天子气盛,非邺与晋阳气所能媲”

    “他说在晋阳听说了兄长的事,就来武川看看,看到这里兵强马壮,百姓们一心向将军,觉得将军的能耐比长广王和陛下要强”

    郑道谦板着脸,极为严肃的说道:“武川天子气为青,邺城天子气为白,二者不合,天生相冲,不可共生!”

    他抬头看向了天色,“二气冲天,帝星暗淡!!”

    褚兼得的脸色也变得肃穆。

    “他说长广王和将军,只能活一个,不能让他继承大位,得趁早动手。”

    “皇帝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