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炎步出武馆，独自赴武会之约。

    刚出武馆，就有一辆黑色的浮空车静候，旁边站在一位身着劲装，神采奕奕的年轻人。

    “阳老先生，师父让我来接您。”年轻人侧身打开车门，恭敬道。

    “嗯，是小裘啊。”阳炎点了点头，坐进车内。

    裘西驾驶浮空车平稳起步，一路上为阳炎简单介绍今日会议的目的和参会人员，并点出此事与市政厅也有关。

    末了，裘西看向后视镜，犹豫片刻，问到：“阳老先生，请问阳尧师兄最近还好吗？”

    阳炎身为老江湖，哪里看不出裘西的小心思，调笑道：“怎么，上次输给他不服气？”

    裘西连忙道：“没有！武者输就是输了，半拳也是输！只是有段时间没见阳尧师兄，想再与他打上一场。”

    阳炎忆起从前，笑道：

    “那就直接给他发消息，和他约战！

    武者之间，用拳说话，不需要弯弯绕绕，太不直爽！

    老夫年少时，最喜与人约战，一路走来多了不少朋友，大家一路打过来，也一路帮扶过来，是对手更是知己。”

    得了阳老先生的准令，裘西郑重点头道：“裘西明白了！”

    接下来，一路无言。

    望着车窗外掠过变幻的景色，阳炎心中隐隐有些担忧，那位大师的出现会搅乱整个东3区的格局。

    他希望自己能安然度过这最后几年。

    可如果实在不行，他也只能尝试带着几个弟子，包括季惊秋，去投奔几个老朋友了。

    恰在此时。

    兴许是说曹操曹操到。

    阳炎的智能终端收到了一条私信。

    是条语音，来人嗓音粗犷苍老，语音简短，可听上去却是满满的幸灾乐祸：

    “老东西，死了没？”

    阳炎眯眼，故作叹气，嗓音萧索道：“快了。”

    对面一下子沉默了。

    许久后，对方才闷哼一声：“祸害遗千年，你这老祸害应该还能撑撑，可别早死了，不然就看不到我徒弟日后大杀四方了！”

    阳炎惊讶道：“你也收徒了？”

    通讯对面的，是他当年众多老友中的一位。

    两人当年闹过不少矛盾，有过很多争执纷争，差点为此分道扬镳，一路风雨都是打过来的，最后对方去了天路征途，而自己与妻子结婚，生下一子……

    可人到暮年，当年的纷争争执，反而成了两人最割舍不断的情谊。

    对面语气轻描淡写道：“嗯，收了个运气不错的弟子，开脉七天就摸到了天人之门。”

    阳炎不动声色道：“那可以啊，七天就摸到了天人之门？比你我当年都要出色。”

    “呵呵，运气罢了。”对面云淡风轻中难掩得意道，“你最近如何？”

    “我在东3煌星又收了个弟子。”阳炎顺着老朋友的意思往下说，“至于运气……”

    想起季惊秋的前半生，阳炎不由叹气道：“这孩子大概出生前得罪了好运女神，出生就被命运遗弃了。”

    对面沉默了下，劝慰道：“这世上倒霉的人数不胜数，你大可不必遇上了就要帮扶。”

    阳炎知道，老友以为自己这次收的弟子，又是六子和薇儿的情况。

    “过段时日我正好路过东3煌星，聚一聚吧，趁你没死。”

    没有揭穿老友的路过借口，阳炎心中好笑，问道：“你那弟子如今破了几限了？”

    “三个月突破第二限，走的气血冲关法，五限有望。”

    “嗯，挺好。”阳炎微微点头。

    他心中盘算。

    无论哪种破限法，第一关往往是最简单的。

    以他对锐气的理解，和对惊秋的预估，他觉得惊秋一周左右就能破开第一关。

    届时加上惊秋破限前，体质就堪比一重破限。

    真和这老朋友的弟子交手，也不会落下风。

    就是要给惊秋补补打法上的课程了。

    看来这位老朋友是不可能在自己活着的时候，赢过自己了。

    至于死后……

    谁能战胜一个死人呢？

    阳炎无声而笑。

    透过后视镜，裘西发觉阳老先生今晚的心情似乎格外愉快。

    而且与上次相比，阳老先生看上去苍老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上次的伤势影响。

    但同时，他看上去也轻松了许多，仿佛卸去了某种重担。

    裘西也分不清这是好是坏。

    抵达武会总部。

    裘西在前方领路，一路上不少人看到阳炎，都会抱拳问好。

    上次的事情影响太大，如果不是阳炎救场，泰安城的武会不仅要关门，还得进去一批。

    阳炎几乎一路被请到了上座，最后他摆手多次拒绝，这才坐在了距离上座最近的位置。

    一场会议开下来，乏味无趣。

    阳炎眯着眼，全程听得他打瞌睡，心中索然无味，还以为能听到什么内幕，结果全是没意义的担忧和争论。

    也就最后有人提议，泰安城的武馆应该趁此机会联合起来，集合所有资源，择几名最优秀的武者全力培养。

    到时候那位如果真要开道场，便将他们送去，等他们学成归来，反哺家乡。

    阳炎心中大为赞同，就差直言我门下弟子季惊秋可得一名额。

    会议散场，阳炎准备离去，却被武会的会长亲自请到了另一间会议室。

    里面早有人恭候多时。

    “阳老先生，初次见面，久仰大名！在下来自市政厅，您唤我张秘书就行。”

    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笑脸相迎，问道，

    “请问，您门下有位叫季惊秋的门生对吧？”

    “市政厅想请他帮个小忙。”

    ……

    ……

    这晚季惊秋没有回去，而是在武馆留宿。

    用完晚餐，练了几套桩架消消食。

    以他现在的情况，桩架和呼吸法对体内气血的刺激小了许多。

    如果需要继续刺激运转气血，那他就需要更高阶的体术功法。

    桩功之后，就是体术功法。

    但他暂时并没有踏入真种境的打算。

    休息片刻，季惊秋打开了终端，进入武者论坛。

    他先前无意间发现，蓄锐破关法还有专门的武道论坛，里面有很多走蓄锐法的武者交流经验。

    其中不乏有选择【万古刀】的。

    这让他很是惊喜，准备汲取下大家的经验之谈。

    【论蓄锐与恢复心气的小技巧：听歌！众所周知，音乐能赋予人勇气和希望！】

    【蓄锐法，第一关好破，但不要开心太早，后面才是正餐！】

    【养锐之法，还得是以战养战！】

    季惊秋惊叹，三人行必有我师，网友果然牛逼！

    什么深夜网抑云翻版。

    彼辈听歌抑郁，我辈听歌多壮志！

    另外关于第一关好破的说法，季惊秋深表赞同。

    他昨夜和今天凌晨就尝试过磨刀了。

    【万古刀】的关键在于以己心为磨刀石。

    磨刀过程中，心气会消磨而下，直至撑不住停止。

    这种消磨很难受，到了最后有些类似心灵修行，种种负面情绪杂念丛生，如心魔般纷至沓来。

    一旦过犹不及，就容易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

    所幸季惊秋的心气不说有多高，但一定够持久。

    今日凌晨，他一口气磨了四个小时。

    就冲这点，季惊秋就觉得阳师昨日那番锐气之论没错。

    如果锐气就是不低头，那么十六年来始终未曾断过心气，低头认输的季惊秋，不认为自己会输给同龄人。

    他心中那股气未必有多高昂，却一定最耐得住消磨。

    何况他还有外援。

    他心气消磨一空，就换胖虎上。

    胖虎磨刀的效率虽然远不如自己。

    但它也不存在心气消磨一说。

    为了防止胖虎上班摸鱼，季惊秋给菩提树安排了新的职位——监工。

    其实某种意义上来说，无论是胖虎，还是菩提树，都是他心灵显化的一部分。

    所以胖虎努力约等于他努力。

    完美。

    照这个进度下去，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尝试第一次破限了。

    大概……

    明早？

    季惊秋向下翻阅着帖子。

    【蓄锐法首次破限确实快，我第七天就破了一重天，以为自己是天才，结果后续的锐气恢复，让我如当头一棒，养锐太难了……】

    【打啊，以战养锐是最快的。】

    【七天啊？那你确实不是天才，我当初三天就破了第一重天关。】

    【在下首日就鸣刀破限了（抱拳）】

    ……

    这一条条信息看的季惊秋目瞪口呆，感慨联邦人口多达千亿，如此庞大的人口基数下，果然是英雄辈出，从来不缺所谓天才。

    东3煌星太小了。

    只是。

    随着他越往下浏览。

    就越沉默。

    【三日？首关不是一日即破吗？】

    【我只记得自己开了天门，就随手斩开了第一重天关。】

    【呵呵，就这？老夫当年以生死法一日参破生死之谜，破限五重，直达山巅！】

    【恕我直言，蓄锐破关法也有可取之处，我当年一口锐气，昂扬不灭，硬生生连破五关，被无数网友被奉为大师之姿！】

    【惭愧惭愧，我当年一口锐气只破了四关……】

    季惊秋陷入了沉思。

    这楼是从哪里开始歪的呢？

    大意了。

    太久没冲浪，忘记网上吹牛不犯法了。

    季惊秋默默返回上面，将先前的赞一个个取消。

    然后发了一条评论：

    【惭愧，在下今日下午开天门，大概要等到明早，才能破开一重天关】

    说罢，他关闭了论坛，面色感慨。

    希望有朝一日，网上尽是自己这般的实诚人！

    季惊秋放下终端，心神入定。

    虽然网上不乏吹牛的网友，不过有些帖子还是很有趣的。

    他准备实践其中的一两条。

    比如其中一条，帖主说改良【万古刀】的其中一位大师，为后来者留了一个彩蛋。

    武者可以在刀身上以不泄之心气，一鼓作气地刻下一句话，以此勉励自身。

    季惊秋盘坐净土，抬头望去。

    这座内景天地，净土外宛如五浊恶世，苦海侵沦，实在不堪入目。

    他期待着菩提树无限成长，树冠撑天的那日，说不准此地就会有日月穿行枝叶间的壮哉气象。

    希望那一天，天上不再是天火倾颓，而是群星列宿，日月悬天。

    他还是很喜欢在夏夜看星星的。

    季惊秋一鼓作气，在刀身上刻下了八个字——

    循此苦旅，以达晨星。